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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又添上:语声不爱。
她心被鞭笞了下,夺过,颤着手,一点点擦后面的字。擦得手上全是蓝色颜料。
他呆呆地看她。
她压抑着心中的波涛,说:别扫兴,送给我的,写那么扫兴的话干什么。以后,我可以跟人吹嘘,冯大公子爱过我。货真价实。以此为证。
但是你并不爱我。他说。
她就那么悲哀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眼睛慢慢潮,却说不了任何。
还需要说爱吗?这个时候。他要忘记她,去美国陪杜若读书,她要忘记他,开始新的旅程。他们彼此都要忘记,还要说爱吗?给过去一个心满意足的交代,还是给分别一个完美的标签。多虚啊。她宁愿隔了眼泪,生生地看他远去,不说一个字。
她觉得自己拥有了某种悲壮的自虐。像圣徒一样默默祭奠神圣的信仰。
她就那样看着他,桀骜不驯地悲哀。
他突然拥住她,在她耳畔说:跳一支舞,让我们的身体再亲近一下。他们很快要分别了,我感到他非常悲伤。
她感到自己也非常悲伤。点头。
他放了点音乐。
很凄伤。一点点游丝一样捆缚两个人。她将脸贴在他胸上,他拥住她,头抵在她发上。慢慢慢慢随音乐迷失。
良久,她说:你的气息很好闻。树林子一样,我在里面走动,能听到窸窣的声音,好像还有一点点光线从树梢间透进来,一地静谧。都舍不得走。
那就不要走。他拥紧她,她也紧紧抱住他。抱得很痛,骨架都要散了。都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彼此揉进生命。
但热切往往来自绝望。
他们各自的心头阴影是那么深。尽管拥抱很亲昵,但是那些浮云却久久散不去。
所以终归也只是一个诀别的拥抱而已。
她脱身而出,看他,然后歪了头叫他:至鸣。又羞赧地笑道,原来叫你的名字,并不很费劲。
他点点头,说,你还会发现,原来爱我也不费劲。
这个,别提醒我。至鸣,我现在多叫你几遍,能弥补你的缺憾吗?
不能。不过,我愿意听你叫我。温柔一点,要装得很爱我。
这样霸道啊,我试试。至鸣至鸣至鸣。够了吗?
不够,说你爱我,骗也骗我一回。说,不说我挠痒,还有更厉害的。
真的挠她痒,她咯咯笑着跑,他捉她,她倒在他怀里,轻声说:我爱你。
没听到。再说一遍。
你耍赖。
真的再说一遍。他痴迷地看她。
她心静了静,对了他的眼睛中的自己,说,我爱你。分不清真假,她不想去分,
他又热切地抱住她,说:我也爱你。语声,我爱你。爱得走投无路。伏到她肩上。
一阵后,她感到肩上有湿意。抹抹他的脸,他在流泪。
第一次看他流泪,他流泪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小孩。她拉他到沙发里,抱住他,抚他的发。他紧紧贴着她。
那一刻,她真的觉得他们彼此都分不开。她发现自己的心在决堤。
她感受着自己的心,洪水喷涌而出,她就不管不顾,哪怕他父亲的威胁,哪怕他曾经的伤害,她要赖着他,跟他说:不许走,就算你嫌弃我丑不温柔,没钱没背景,我也要缠着你。谁让你招惹我。
可是,他脱开了她,脸上有玩世的笑,说:谢谢你,够善良,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好,真好。我没有遗憾。一定努力忘掉你。
她喉头热辣辣起来,压了很久,压出一个讽刺的笑,轻巧说:好的,忘了我吧。原谅我打扰了你的生活。祝你幸福。
遽然转身,说:我走了。请你不要送我。
他说:好的。再见。
她背对着他,说:保重。
然后直直地往门口走。身体像石头一样坚硬,拖不动。
也不知花了多长时间,到了门口,她伸手开门,手又很抖,像第一次到他这里来,同他有了肌肤的亲热,她同样颤抖得开不了门。
她定一定神,门还是拉开了。就像切除一样东西,狠心一些,总切得掉。
门开的瞬间,他忽然三步两步跑了上来,抱住她,嘴唇在她发上急切地摩挲。说,真的走了吗?语声,别走,留下来,陪我最后一晚。
26、死灰
怀念是个最安静的动词,需要用一生去完成。
他走后的那些日子,她忽然静了下来。每天挂着虚浮的笑工作,而后归家,吃饭睡觉回忆。日子流水一样绵延,单调沉寂一如老家的雨。
彼时,她已经回到无锡。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她告别谭亭回家尽孝道。在报社谋了份职。社里有宿舍,因第一个月老做夜班编辑,她平时就住宿舍。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她想她会那么过下去了,衔着发黄的记忆,在每个落雨的季节,听往事撞击的声音,啪嗒啪嗒,会像雨声一样动听,然后在雨的浇灌中,她的心一片迷蒙。
往事不知道是礼物还是惩罚。但本质上属于虚幻。
她就这样在对虚幻的冥想中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出现意外,她总会想也许某天她从时间中醒过神来,会发现自己已经苍老。
意外拯救了她。
两个月后,她证实自己怀孕了。
月事迟迟未来,她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心上堆积了太多垃圾。是同事提醒她的。说她脸色发黄,精神状态不好,是否内分泌失调。她才想起例假已经两月未来。又猛地想到酒店那晚并未做措施,之后,她晕厥,忘了吃药。心重重撞了下,经验的空白让她一时无比茫然。
拖了几天,她去了医院。验血后她怀有的某种侥幸彻底破灭。她拿着验血单,张大嘴,无法反应。不久后,慌张与迷惘慢慢造访她。
怎么办?
医生问她要不要时,她依然傻乎乎痴愣的模样。
还没结婚吧。医生淡淡地问。未婚先孕这类情况大概也见得多了,继续淡淡问:想人流还是药流?又分别讲了两种情况的优劣。
语声听得害怕。讷讷说:我考虑一下。而后狼狈逃窜。
走在盛夏的阳光里,日头把她心上的惶急一蒸发,一点甜丝丝的东西慢慢渗了出来,她想,这可是她和至鸣的孩子呀,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男孩还是女孩,会像他那么好看吗。她喜滋滋的揣想。一阵后,突然停住了,难道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不应该要吧,他出生算怎么回事。她跟姓冯的没什么关系。他也许都不会回来。他要知道了,能跟她一样为这个孩子高兴吗?
突然想到,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了。一个电话也没。他估计正在忘记她的途中。喜悦就慢慢淡下来。
接下的日子,她在彷徨中度过。迟迟下不了决心。一而再拖延的日子里,她保持心情愉悦,合理饮食,还去书店买了相关的书,她的观点,在未做决定前,她决不亏待这个孩子。晚上,她会放一下冯至鸣留给他的碟,边听边对大概也就黄豆芽一样大的胚胎说,是你爸爸的演奏。好不好听。第一首呢,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这首曲子是他笔下最富于灵感、最催人泪下的篇章之一。你爸爸弹得很好,把沉思与幻想、悲壮与激越,宁静与优美、华丽与奔放等各种风格娴熟地熔于一炉,又展现出俄罗斯式的宽广大气……
在这样喃喃的自语中,她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谧。母性情怀悄然降临。
那堕胎的念头越来越稀薄。
周末回家,她忽然吃不得油腻,席间呕吐了几次。母亲看了怪异,将她叫到房间,说:怎么回事啊。脸色这么差。
她低声说没事。
母亲说,还没事。妈是过来人,明白着,老实告诉妈。
她沉默了会,也确实是憋得难过,想找个人分解。便说了:我好像怀孕了。
母亲虽看出,还是惊讶了。因为守旧,一时无法接受。良久说:谁的?
她不说。
母亲说,是不是陈剑。
她摇头。
母亲说,那你打算怎么办?他知道么?他会跟你结婚吗?
她摇头。
母亲说,那你留着算怎么回事。
她悲哀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母亲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你请十天假。
她说,非这样吗?
母亲说,你这傻孩子,生个没名没姓的孩子会遭人嘲笑的。你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她咬了唇,无话说。想想似乎也只能流掉。弄个私生子,整不好冯家人以为来夺财产的。
晚间,忽然失眠了。想念那个人。
屋外下了雷雨。黄豆一样哐哐砸着屋顶。时不时闪过一道惊雷,将屋里照得透亮。她的思念跟雨声一样重。
煎熬了好久,她起身,她想她必须让他知道。如果他说不要,立马就做掉。
号拨过去的时候,她才想,他可能会换手机。
但是一阵后莫名地却通了。长波。她有点紧张。太长的时间没听他声音,他对她还能有当初的热情吗。但是因为焦急,她也没有逃避的意思。
不久后有人接了。
HELLO?
她顿了下。即使他说英文她也辨得出。顿后,她静静说:我,文语声。
沉默几秒,对方用嘲弄的口吻说:想不到啊。真有点受宠若惊。
她不知怎样继续,看着窗外飞斜的雨,想了想,说,我想问你个问题,有没有把我忘掉?
对方说: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语声无言,这时忽然听到听筒那边有女子在亲昵地唤他,叫英文名字,很陌生,而后,啪嗒了一下,似乎凑过来吻了他。就对着话筒,毫无掩饰。不知是不是太虚弱,她忽然无法承受。迅速就取下手机。
雨声哗啦啦下。她觉得浑身冰凉,这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自己居然愚蠢得想生下他的孩子。
没多久,她的手机响了。是他打过来了。
她不想接。却还是无可控制地接了。
他说:是为省钱还是吃醋。
她沉默。
他说,想我了?
她说,算了。
他说,什么叫算了。你不能说真话?
她想有什么好说的,他花天酒地,而她难道就要跟弃妇一样,便淡淡说,没什么。你怎样?挺好的。
他说,过得去。
她说,刚才是杜若还是新交的女友。
他说,怎么,很介意?
她说,不介意。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没闲过。
他说,谁赋予我约束力?
她嘴唇抖了下,说:没。就这样了。
要挂电话。
他突然说:语声。等等。
可她挂了。
心里满是悲痛。她呜咽了下,又立刻止住。不错,他可以忘了她,她为什么不能。她倚到窗前,看了墨黑的天色,对了胚胎说:对不起,不是我不想生下你。是怕你受伤,你是你父母不负责任偶然偷欢的产物,他们没有预备你的出世。我也保证不了你的幸福。这个世界世态炎凉,你出来会很辛苦。所以原谅我。
她爬到床上。又一排闷雷响过。暴雨如注。
冯至鸣虚虚拿下手机,抬头对杜若说:你怎么来了?
下午没课。刚跟谁电话。脸上还很有神采。
他苦笑了下,说:小姑娘,以后别这么没大没小。
我的香吻好多人想要还要不到呢。电话里那位误解了?你也会怕被误解?我都想知道是谁了。就是那个你心里的人?你从不告诉我,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就有人。怎样啊,有没有照片。好不好看?
我还有事做。你先到别处溜达。他把她请走。对了卷宗,一时却沉不下心。到美国后,立即就投身工作,成立合作公司,开始销售冯氏产品。局面逐渐打开。在市场份额增大的同时,却触动了本土企业的利益,政府方面作了相应的打压政策。局势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他一点点梳理各种关系。
繁忙的事务令他暂时的遗忘了那段伤心恋情。
他的本意也是如此。如果被工作麻痹那正好。但是,她一个电话又将他思路混乱。她还想着他吗?可是她什么时候可以说真话。他最恨她无所谓的样子。恨极了,就想她不舒服。如果她说她想他想见他即便事情再忙他也会马上回去。可她,还一副不死不活的可恶嘴脸。算了。他重新伏案,很久后,电脑屏上的字才一个个显现出来。
第二天,语声一早被母亲叫醒。
快走吧。来回时间长。
语声说:非要这样吗?我,很怕痛。
会打麻醉的,一会会就好了。我跟你爸也说了,他也是那个意思。
哦。语声无法,换衣服,洗漱。而后饱餐了一顿,是最后一次给她的孩子吃东西了。
餐桌气氛沉闷,父亲摆了张臭脸,母亲时不时飞出一声叹息。
她不理,兀自大吃。
过阵,父亲说:陈剑离婚了,你为什么不能考虑。
前些时,陈剑去上海办事,顺道来她家,给家里捎了很多东西,她没见他。自后,父亲一直在游说她。
没感情了。她总是说。
父亲最讨厌听她说这类虚的话,常常点着头骂她,是你变心了,人家哪里不好。你这丫头,真的要被你气死的。能不能体谅大人的心情。
她也不想惹父母生气,也想乖乖地早点嫁人,可是沦落到这情形怪谁呢。
饭后,她随母亲去医院。
一路上,她心里又翻江倒海,两种力量在拔河,势均力敌,她摇来晃去,苦闷无比。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