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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嘻嘻哈哈地推着自行车步行到了一排灰蒙蒙平房的邮电局前。整个邮电局除了水泥门楼和院子里那个近一人高的绿色大邮桶有点气势外,其他的实在不入眼。与东西两边围墙相接的水泥门楼比里面的那排平房远远高出一大截,上面是伟人书写的四个红色大字“人民邮电”,门楼左右两边是一幅对联,不过由于时代久远,红色的漆极大部分已经剥落,实在难以看清原来写的是什么字。门是由钢筋和钢管焊成的,左右各一扇,右边那扇还安有一张小门,平时供人出入,不过现在两扇大铁门都是大开着。与门楼进出口相连的是一个T字形沙石路,一个通向工作地点,一个通向平房后面,估计是职工住地或食堂之类,也一定是平房,因为薛华鼎站在大门口看不到后面有没有房子。
用于工作的这排平房从靠门楼的东边往西边数过去,依次为出售邮票收发包裹信件收发汇款的办公“大厅”、分拣报纸信件的分拣室、内部召开会议堆放大型物件的会议室、并在一起的两个电话间、交换机所在地的机房、厕所。
当然这些薛华鼎不可能一下看到,只能看见外面的门和窗户,仔细一点的话还可以看清几个门上悬挂的各房间的名称。
刚一迈进门楼,二人就发现里面非常的热闹。几个衣冠楚楚的人正在走廊着小声交谈着什么,平房前的沙石路上停着两台吉普车,看来吉普车跑了不近的路程,全身都是泥浆,车头正冒着股股的蒸汽。司机都没有下车,斜靠在座椅上,也许是累了休息,也许是正在待命准备随时出发。
薛华鼎和罗敏都放慢了脚步,奇怪地看着这些人。罗敏紧走几步挽住了薛华鼎的左胳膊,先看了一下那些人又转头看着薛华鼎。薛华鼎摇了摇头,他也只知道来的可能是当官的,因为现在这种吉普车一般都是官员乘坐,而且官也不是很大。
这是一个穿着邮电制服的中年人急匆匆地从机房走出来。走廊上的那些人立即盯着他,其中有人问道:“马支局长,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才从机房出来的人立即谦卑地笑着说道:“正在处理,正在处理。”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他来不及擦只顾快走。很快他就走到平房后面去了。
“吡——吡——吡——”突然从会议室里传出几声奇怪而清脆的声音。
一个人小声说道:“又来电话催了。这BP机催魂似的……”
“听说这玩意几十里上百里都可以收到。”另一个人道。
“这东西平时是方便,有点事就这么催,够让人心烦的。”
……
没有多久,又响起了那奇怪的声音:“吡——吡——吡——”
第005章 【黔驴技穷】
“华鼎哥,什么是BP机?”罗敏凑近薛华鼎的耳朵小声的问道。
“叫什么无线寻呼机,就象电视机一样,一个发射台把信号发出来让一个小的东西接收,收到信号它就叫。”薛华鼎简略地对着罗敏的耳朵小声说道,说实在的他也是在大学听人讲过,并不知道具体原理,怎么编码怎么传输怎么映射都不清楚。
薛华鼎说话的气息吹在罗敏的耳朵和脖子里,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好不容易稳住神,脸和脖子都变红发烧了,却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哦。”薛华鼎说完,罗敏连忙应道。她其实什么都不明白,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也就住了嘴。
这时会议室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告诉他们快点修好。现在果园村的马路被洪水冲断了,不修好我们就是聋子、瞎子。”所有的人都听得出他话里包含着焦急。
这下轮到薛华鼎发问了:“果园村在哪里?”
罗敏小声道:“就是东边到县城和到你家的路上。如果那里的马路断了我们就进不县城,你也回不了家。”
薛华鼎不知道的是现在机房里多么的紧张。现在机房里站着三男一女。他们分别是县邮电局局长唐康,主抓邮政的副局长钱海军,多经股股长陈明军,机房值班员易红桃。局长唐康脸色铁青怒气冲天地盯着坐立不安的值班员易红桃,副局长钱海军在来回走动,股长陈明军嘴里念着:“怎么办,怎么办?”
唐康厉声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懂?”
易红桃带着哭音道:“我……才进局,不到……不到……三个月,我……我怎么……怎么会懂?”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唐局长再次询问,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以前在生产队喂猪,后来在家种田,我男人当了官,我才当供销社的营业员,他当副乡长后,我才来这里。”易红桃老老实实地说道,不过说到老公当副乡长时,语气稳定多了。局长也知道自己现在在发无名之火,象她这种人邮电局不少,都是当地政府官员的家属,所谓的技术水平也就是知道接一接电话,喊喊人。交换机上的电路板都不敢拔下来清理灰尘,更谈不上修理了。
唐局长转头问陈明军:“陈股长,你真的一点都不懂?”
“我都五十多了,跟你一样一直是挨家挨户送信送报纸的邮递员。我怎么会懂这个?我是干一行爱一行敬一行,我送信这么多年处理了上百封无法投递的死信,连续当年被评为……”陈股长背诵着自己的光辉业绩,但被唐局长粗暴地打断了,“行了!”
“这个怎么办?怎么办?”陈股长对被打断不以为意,又开始了他的念念有词。
这时那个急匆匆而去的马支局长又急匆匆的而来,机房里的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样?”
马支局长沮丧地摇了摇头:“范彩娥近段时间没有回来过,机线员小段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范彩娥是以前这里的值班员,她男人是上一届跃马镇的镇党委书记,现在他已经升到长益县城关镇当镇党委书记了,所以她就随之调进了县邮电局。那是当了八年多的老值班员,如果她在的话应该能处理现在的问题。明知她已经调走,但大家存了万一的心思,所以让马支局长去打听打听。至于机线员小段是负责整个跃马镇和周围四连乡、起红乡的电话线路的,虽然不在机房的工作,但毕竟在邮电局工作多年,也许能想出点办法,就死马当活马医,却没有找到他。
副局长钱海军很不高兴地说道:“你这支局长是怎么当的,总共才六个人的小局,连手下职工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马支局长现在自然不敢吭声,只在肚里骂娘而已:一个镇二个乡这么大,他要去检查线路,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清楚?
原来这一段时间一直下雨,堤外堤内的水位都连续上涨,外洪内涝。堤外的水位已经超过了警戒水位,防汛形势开始紧张。今天朱副县长带着秘书、宣传部长、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来四连乡、起红乡检查防汛排涝工作的。因为他是主管全县工商、交通、邮电等方面的工作,而且邮电也是防汛保障的一个重要方面,所以县政府办公室就通知县邮电局派人陪同。
本来这无须县局局长来陪,派一个主管电信的副局长就可以了。但主管电信的李副局长带着电信股长到地区电信局开会去了,唐康又考虑到自己才从临县调过来,与县委县政府的人都不很熟悉,趁这个机会陪陪领导有好处,局长亲自陪同也说明邮电局对政府工作的支持,他就带着主管邮政的钱副局长来了。
多经股陈股长则是碰巧下支局办事,见副县长和局长来了,自然想在他们面前露一个脸。
不料朱副县长一行在四连乡才检查了部分工作,朱副县长的BP机就收到了县委办公室的紧急回话信号,而且这信号一发就是连续好几个,这说明这事很重要也很迫切。当他们紧急驱车赶到四连乡乡政府找到电话的时候,却被告之电话打不出去,只能打跃马镇、四连乡、起红乡内部的电话。
正烦恼的时候,他们又听到了果园村的马路被洪水冲断的消息。将紧急回话的信号与果园村的马路被洪水冲断的消息联想到一块,所有的人都着急了。于是,一行人加上四连乡的乡党委书记、正副乡长一起顺藤摸瓜赶到了跃马镇邮电局。
而这个时候马支局长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了他们进来唯一的表示就是汗流的更多更快了,说话结结巴巴。其实何止是他焦急和流汗?同来的唐康局长和钱海军副局长也是汗流浃背、最高领导朱副县长也不过是强压内心的惊慌……
第006章 【死马当着活马医】
不及时与上级联系谁知道会不会被处分?现在可是防汛排涝的关键时机,人命关天的大事,耽误了抢险出了人命,不仅仅是处分,甚至撤职,坐牢都有可能。
唐康局长心里更是后悔得要死:我怎么就抢着要来呢?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邮电局跟其他各行业一样,真正有技术的职工并不多,且大部分集中在县局。平时设备坏了或遇到稍微大点的问题都是县局派人下来维修。问题是现在已经等不及了,加上果园村的公路被断,就算县局立即派人前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赶到这里。
这时朱副县长带来的秘书走了进来,他严肃地宣布朱副县长的命令:“电话必须在一个小时内修通,否则朱副县长将申请县政府启动组织程序,请求上级邮电部门处分县邮电局的领导,如果耽误了防汛抢险工作,邮电局的相关领导还将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
听了秘书传达的命令,机房里的几个人没有多少惊讶,因为就算他不说他们也知道接下来的后果。
唐局长对尴尬的易红桃说道:“不停地呼叫县局!”虽然是形势上的事,实际一点效果也没有,但至少营造出一种认真的气氛。
易红桃心里一松,总算摆脱现在这种尴尬、无所事事的状态。她迅速地坐到值班椅上,装模作样地戴起交换机的耳机尖着嗓子卖力而徒劳地喊着:“县局总机,县局总机,我是跃马,我是跃马,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看到妇女一本正经的模样呼叫,就象电影里演戏一样,加上她故意露出的温柔的话语,钱海军副局长忍不住想笑,不过最后还是强行憋住了。
其实钱副局长也不是幸灾乐祸,只是他知道就算出问题追究责任,他的责任也是很小很小。毕竟他是主管邮政的,上有正局长下有支局长。最难堪的只是可能被朱副县长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一通。
钱副局长装着着急的样子出了机房。支局长似乎也受不了那妇女的做作,紧随着钱副局长走了出来。但二人又不敢走远,因为他们更怕机房外会议室里朱副县长那副吃人的目光。
薛华鼎把写给陈春科的信投进了一人来高的绿色大邮箱。本来他想就此带着罗敏离去的,但突然觉得有点好奇: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有二台车。
他对小声对罗敏道:“看看热闹吧?”
罗敏正巴不得呢,薛华鼎的话刚说完她就主动拖着他往前走。二人先是围着二台还在散发热量的绿色吉普车转了一圈,转的时候薛华鼎与第一台车的司机眼瞪眼地较量了一番。最后也许是司机觉得无聊,也许是发现自己怒视的目光效果不明显,反正两人的对视以司机再次闭目养神而薛华鼎取得胜利而告终。
罗敏注意了二个男人之间的小动作,见司机闭眼就悄悄对着薛华鼎的耳朵笑道:“嘻嘻,你不怕他?”
“怕什么?他们这里肯定有领导,他不敢骂的,更不会动手。”薛华鼎道。
薛华鼎看见门框上挂着写有“机房”二字的小牌,向里打开的门上写着“机房重地,闲人免进”几个大字,就和罗敏一起慢慢走过去。
他想从打开的门和门口人群的空隙中偷窥一下机房的面目。虽然在实习的工厂见过交换机,但安装在邮局真正投入使用的交换机他可没有见过。
当他慢慢走近机房门的时候,不料副局长钱海军、马支局长从机房里走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四连乡党委书记和正副乡长就围了上来,把薛华鼎和罗敏挤到了后面。
多少知道一点邮电局内情的副乡长也就是易红桃的男人走过去,低声对马支局长说道:“马支局长,要不我们请镇上懂电器修理的来,修理电视机的也许……,也许能应应急。”说到后来,语气更加的不确定。
话虽然对着支局长问,但声音也让旁边的副局长钱海军以及无可奈何刚走出来的局长唐康和多经股的陈股长听到了。
薛华鼎和罗敏正忙于探头探脑想看机房里面的情形,没有听他们说什么。
陈股长连忙说道:“对,对,试一试……”。
陈股长的话未落,副局长钱海军就连连冷笑道:“哼哼,试一试,真是乱弹琴,不懂就别乱讲。电视机怎么跟我们的交换机相同?风马牛不相及。让人看笑话还不够?县局的维修人员现在已经在出发路上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说完还瞪了不知所措满肚子委屈的陈股长一眼。
局长唐康却是眼睛一亮,用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