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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正在加快。因为我刚才看见了莫默，她站在门廊前迎接权昕，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进了别墅深棕色的大门，门关上了，我的心也随之呯地一声。
突然觉得空气冷飕飕的。我站在林荫道上，想像着她正坐在他的怀中，想像着他正深情地拉着她的手，想像着他们的睡衣款式相同，想像着他们也许养了一条狗。
人原来真的都是多样性的，他可以有很多面孔和很多种生活方式。你不知道的时候，那就叫幸福，如果知道了，就叫不幸福。知道的事越多，你就会越不幸福。
可怕的真理。
我就在他俩温馨而甜蜜的窗下，哆哆嗦嗦地摸到一块石头坐了。我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第一次见权昕，他曾送我一只蟑螂做见面礼，那是在父亲再婚后的一个下午，门打开了，涌进一屋子的人，其中，就有权昕，父亲让我管他叫哥哥。我有些莫名，怎么就会多出来一个哥哥啊？那天的他穿着一件海军蓝的毛衣，很神秘地对我说，“你是方小篆？来，我给你个礼物！”
扎着红草莓头饰的我接过他的礼物，那东西在动，手心立痒痒的，急忙拿出最愉悦与希望的眼神定睛一看，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是――蟑螂！！！！！
戚，一定是在我家厕所里抓的，本小姐一天不知道要玩死多少只！亏他好意思拿出来送人，那时的我有多骄傲，毫不犹豫地把它高高举起再狠狠扔下，然后抄起拖板，噼噼邦邦！在确信那只当时叫蟑螂，后来改名为小强的东西变成一张肉贴画后，当时才十岁的我很有成就感地笑了，同时看到了那个小男生眼里的失望。
那眼神暗含失望和忧伤。很诱惑的小样儿。我有些不知所措，心脏被他的眼神击中。爱，突然来临，莫名其妙，没有预兆，无法阻挡！于是我大喊：“你不是我哥哥，我不要你做哥哥！”我发誓，我真正的用意是要他做男朋友，而不是一屋子大人们想的那样――没娘的孩子对后母到来的悲愤满腔与坚决反抗。
因为觉得愧对了我，那之后，父亲越发溺爱我。而我，则在生活里发现了另一种乐趣，那就是爱情，才十岁，不懂爱情？唉，那时的我的确是见到他就满心欢喜的，姑且就叫爱情吧，因为有这两个男人作伴，我想自己就是从那时起开始过上幸福生活的。可我不知道，幸福从来就不会长久，在一个轮回后，在我们长大后，出其不意地，在今时今刻今秒，我又收到了权昕送出的蟑螂，一只叫做背叛的蟑螂，现在我像一个病入病入膏肓的人，再没有少时的勇气和力量，去拿起命运的拖板，对着它噼噼邦邦，我只能独自坐在凄冷的湖边，连皮带肉地吞咽下那只肮脏的蟑螂。
我抖得很厉害，牙关居然上下打起架来。知道不能再这么坐下去了，我晃晃悠悠地往回走。我要找一张床，好好睡上一觉，然后，那些麻烦的问题，等睡醒了再想。
我走了，对于那个窗口，再也没敢回头望。
……
23
第十八章
突然讨厌了冷清的生活，我想热热闹闹地活着，或者热热闹闹地死也行。所以，“出差”的权昕回到家里时，他看到我正在里里外外的忙活。
我告诉他要开一个生日晚会。权昕被我弄的很迷茫，你的生日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我说，谁知道下个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想现在就开这个晚会，你不要管了，好好忙你的工作，到时参加就好了。
我为晚会付出了巨大的心血，重新整修了房子，华丽丽地布置了客厅，当家里的一切都变得光闪闪的时候，我开始印请柬，素白的底子，浓黑的字，看起来庄重的如同邀请他们参加葬礼。我拟了一个百人的大名单，把所有能想到的人，包括住院时的医生护士、包括门口我经常光顾的那家发廊的老板娘，全都列于出席之列。我要求印制者在请贴上写下如此言语：（）女士、先生，我诚恳邀请您莅临我在住所举办的快乐party，我会给每位参加者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我真诚期待您的参加。地址是：XXXXX，时间是XXXXX。邀请人：方小篆。
有几个朋友在接到我的请贴后，笑得前仰后合地给我打电话，你搞什么，我们怎么感觉有点像回到中世纪？你说的惊喜，不会是抓到了一只吸血鬼吧？
我说，差不多，你们一定要来，我可是煞费苦心布置了许久的。
……
那天晚上我穿了一件特意订制的黑色晚礼服，头发全部盘到头顶，用一只黑色大发卡固定。当我从卧室里打扮妥当出来时，权昕看着我，目光里满是赞赏之意，他说，突然很想请你跳只舞。我的猪，你长大了。
我笑笑，说，要想俏，一身孝。他嗯了一声，说，不过你穿黑的真的很漂亮。为了配合你，看来我得去换一套衣服了。
他的夸奖和貌似温柔再也感动不了我了。我没有回应他，而是赶过去看七十七有没有穿上我新为他化来的僧衣。七十七也是古怪，他似乎对和尚很有感情，来我家这么长时间了，执意地穿着僧衣。
权昕进到里屋换上了黑色西服和银灰色领带。再出来时，厅里已经陆续来了些宾客。我们站在一起迎接这些人，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赏，简直是天生的一对。
我微笑，哪里哪里。
方苏的出现引起现场不小的震动。来的宾客几乎全参加过我的婚礼，他们当然记得这个叫方苏的男人，记得他说过，他是我的哥哥，更记得我们之间玩过一场可怕的“乱伦”。于是宾客们的议论声大了起来，不再是前面那种轻松的谈笑声，而是紧张地嗡嗡声，我甚至看到一两个人正在对着方苏指指点点。
可方苏全当没看见。他的眼里只有我。
能邀请方苏出席，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我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利用方苏的历史，威逼他务必出席。所以，他出现了。他拿着一束韭菜花站在我面前，对我玩味而略有所思地笑着，权昕看到他的笑容，伸手揽住了我的肩，似乎方苏是老虎，而他则是保护绵羊的猎人似的。
但这是一个人人都会七十二变的时代，说不定，老虎就变成了猎人，而猎人又变成了老虎。
看看方苏送的花吧，他的心思全在里面。他绝不象权昕，虚情假意地送些毫无创意的玫瑰，他送的可是绝无仅有的韭菜花，还带着泥土香呢。
方苏很直白，直接告诉你，你啊配不上玫瑰。
这样的人很好，起码不掩饰好恶真假。
我轻轻挣脱了他的怀，伸出双手去让方苏挽，并对他亲切微笑，非常高兴你能来。
方苏对我的伎俩心知肚明，他配合着我，弯下了腰，在我耳边轻声说，你可答应过让我看一场好戏的，如果不精彩……
我故意大笑，伸出手去接韭菜花，同是连声道，你放心，放心。
权昕狐疑地看着我和方苏之间小声谈话，大声嘻笑。他轻声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你跟那家伙和好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说，我打算跟他发展一段奇妙的关系。权昕的眉头因为我的答案而皱了很长时间，
宾客来得差不多了，我同时请了几个帮工，她们准备了许多美食和美酒，这是一场西式的冷餐会，但我希望它能如火如茶的进行。
门铃再次响了。掐着时间，早就站在门边的我立即拉开了门。门外站着莫默。她穿了一件吊带的连衣裙，外面罩着手绣的衬衣，看起来像个淑女。当她看到屋里居然有这么多人，有些不知所措，她说，我还以为你有事跟我单独谈。
我说，今天我生日，我们之间的事，可以在宴会中边吃边谈。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身要走，我则叫了声，权昕，你的爱人来了。
很多宾客都涌到门廊里，我看到了脸色发白的权昕，他有些不解地看着莫默，而莫默也无奈地看着他，我乘机把莫默拉了进来，推到权昕身边，说，好好照顾你的朋友。
权昕的眼睛有些愤怒的火焰在跳动，他一手拉着低头懊悔的莫默，一边用目光对我进行着讨伐。我装没看见，从他们身边轻快走过。
莫默是被我单独邀请的。我对她说，能否请你来我家一趟呢？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把事情弄得像两个情敌间的谈判，我曾暗自揣度，依莫默的性格，是不会跟我认输的，她一定会如期赴约。你看，现如今她果然来了，果然站在我的地盘，想就权昕的问题，跟我来一场盛势凌人的对抗。但她没想到，我的地盘里今天被我的朋友们塞满，除了调笑，我是什么都不会跟她谈的。
……
主要的客人已经到齐，我走到方苏的面前，问他，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他说，当然。我们走到客厅中央的大茶几上，我扶着他的手站了上去。
我站在高出众人一段距离的地方向下望，大家正看着我大笑，我看到权昕和莫默躲在角落里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也看到方苏从茶几前慢慢地往后退着，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看到我的朋友们都兴高采烈地，他们纷纷举着美酒和美食向我示意，他们知道做为主人，我要开始一个通常都会有的欢迎致词，我的确有话要对大家说。
我冲他们挥挥手，他们安静下来，我说，亲爱的……大家。
等下的人群笑了起来，我的几个男同学在人群里高叫，亲爱的这个词可不能乱用哟。
我被打断了一下，冲他们做了个想找打的姿势，然后接着说，亲爱的大家，我说过要给大家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这个惊喜就是……，我故作神秘地伸着一根手指，压低了嗓音，看着大家都期望地望着我，我突然卖起了关子，快速说道：请先检查一下你们钱包，你们今天来为了祝贺生日，都带钱了吗？
底下的人被我逗笑了，他们中有的人就真的去摸出了钱包，对我挥舞着红色的钞票说，不仅带了，里面还很多钱呢。
我说，好吧，既然你们都带钱来了，那我的惊喜就可以实施了。马上将要进行的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拍卖，有些好东西，会以你意想不到的价格，落入你的囊中。首先，是这几枚钻石戒指！
一个临时雇来的家政人员帮我拿着个托盘，那里面有四枚戒指，三枚钻石的，一枚白金的。钻石戒指中，有两只是我自己买的，原来曾想送给权昕而没有送出去的，另外一枚，是我和权昕的结婚戒指，他精挑细选来送给我的。而白金的那枚，是我小时候送给权昕的对戒指。但其实我还想卖掉权昕手上的那两枚戒指，一枚是和我的一模一样的对戒，另一枚是他生日那天，莫默送给他的，他一直没摘，我因为相信他，所以那时也很大度地没有追问，我只想着终有一天他会意识到那对我是一个伤害，我等着他自动地，而不是在我的高压下牢骚满腹地褪下那枚戒指。
直到看到他和莫默在外另置了私宅我才知道，我的愿望永没实现的可能。
现在，一圈宾客都把目光投于托盘之上，那上面有戴梦得公司的鉴定证书。我高喊着，起价十元。四枚，一共十元，有人要么。
大家再一次笑了。他们认为我的小玩笑开的不错，调动了宴会的气氛。我的同学们再次起哄，他们只是把这当成一个玩笑在配合我：我出七元。另一个就喊，五元。再下来，一个人叫一角。
笑声更大了。只有权昕，他几乎是惊恐地望着我，但他没有上来阻止，他也许是想看看我下一步会怎么办。方苏靠着窗，远远地抱臂站着，他的目光是颇有兴味的，像一只猫看着另一只猫在逗弄到手的老鼠。
一角之后，除了笑声和打闹声就再没人叫价。我说，好的，一角，我卖了。我招手让那个高喊一角的同学上前，他被众人推了出来，笑着往前走，说，怎么办呢？我的钱包里没零钱啊。
我说，那我先欠着你吧。我抢过他的钱包，找到一个一元的钢崩，我随手丢到托盘里，同时拿起四枚戒指，连同证书交到他的手上：现在，这些是你的了。
同学被我无比认真的态度弄得愣住了，他说，你玩真的还是玩假的？
我说，真的。这么多宾客作证，现在，这四枚戒指是你的啦。
同学像做了错事般，结结巴巴地马上表示：“不要。你要是这么卖给我，这些东西我不要。”
我很极端认真地对他说，求你要了吧，我是真心真意要拍卖的，如果你要了，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难道你就能帮帮我吗？
同学困惑地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头。我强行把戒指塞给了他。
顾不得底下响起的惊呼声，我已经又开始了下一个拍卖，这回是家里所有的家具，我喊了价，一百元。
我的同学们都不出声了，只有理发店的老板不失时机地叫了起来，二百。
好的，我说，这些是你的了。明天晚上就联系搬家公司为你搬过去。
我开出了第三件拍卖品，这套房子，我举着手里的房产和地产证书，同时拿着一份我已签好名字的房产转让协议书，开始叫价，一千元。
底下已经静得连落根针都能听得见。没人应答。
权昕正向我走来，他向我伸出手说，你累了。我陪你去休息一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