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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帕子水荷没有，不过好料子还是有一些的，拿出来裁几块空白帕子也不费什么工夫，当下便跟晚香一起裁了帕子，坐在灯下你一针我一线，顺带再聊聊闲话儿。
“水荷妹妹，你曾经在正院伺候过，一定最清楚大少奶奶喜欢什么物什了？”
随便闲扯了几句，晚香就把话题带到了大少奶奶的喜好上。
水荷立刻警惕，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晚香忙道：“妹妹不必多心，我是有桩事情想求大少奶奶，思量着送点什么先孝敬去，可又不知大少奶奶喜欢什么，这才来跟妹妹打听。”
水荷哧笑一声，道：“你在院里一向得池姨娘的看中，有什么事儿，求她便是，何故要求到大少奶□上。大少奶奶是什么身份，也空搭理你，别自讨别趣了。”
“我要求的这桩事情，池姨娘办不到。”晚香低了低头，脸色微红，“水荷妹妹，过了十月，我就满十八了。”
水荷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取笑道：“原来姐姐是想嫁人了。”
晚香并不怕她取笑，大大方方道：“我到了年纪，早晚是要出府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走了，这小院里，水荷自然就是一家独大了，就算夫人再派个二等丫头来，能不能得池姨娘的信任还得另说，更不要说夺权了，总之这对水荷是有好处的事。
第 27 章
水荷自然是听明白了，心里头大喜，不错，晚香嫁人了，这院里自然就是自己最大，她也知道晚香这次没能出府，就是因为二少爷暗中动了手脚，若是大少奶奶在夫人面前提一句，求个情什么的，这事八成八能成。
“姐姐这是说什么话呢，出府有什么好，不如留在府里舒坦，有吃有喝，逢年过节还有丰厚的赏赐，比外头强了多少去。”水荷假惺惺地说了一句，话题一转，又道，“我在正院的时候，也就是个传话跑腿的，没在大少奶奶跟前伺候过，倒是有一回，夫人在后花园设桃花宴，桌上有一道八宝玲珑糕，大少奶奶尝了，很是喜欢，让我去大厨房问这道点心是哪个做的，我去了，一打听，原来是大厨房请了长生楼的大师傅做的。”
晚香迟疑道：“我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送盒糕点，能行吗？”
水荷白了她一眼，道：“姐姐的聪明劲儿哪里去了，大少奶奶要什么玩意儿没有，还稀罕你送的，你只管捡值当的包一包就是了，只是你是什么身份，想见大少奶奶就能见着？”
晚香顿时大悟，原来这八宝玲珑糕便是个求见的借口，水荷这话果然极有道理，大少奶奶还能稀罕什么，不过是少个近前的借口罢了，当即便起身，对着水荷盈盈一礼，道：“这番多谢妹妹指点。”
说着，又褪下手上一对雕工精细的黄铜镯子放在茶几上，道：“妹妹肌肤白嫩若雪，正配得上这铜黄。此事若成，姐姐另有心意，还望妹妹不要嫌弃礼轻。”
“姐姐你太客气了，一句话的事情，怎么好收呢？”水荷嘴上客气着，但手抓着那对黄铜镯子却是放不开了。晚香这对镯子，虽说不是金呀银的，但毕竟也是夫人赏下的，光凭这雕工，就比外头许多粗制烂造的银镯都强。
晚香笑了笑，镯子既然送出了手，就没想过再拿回来，于是不接她这话，却又道：“却是还有桩事情要拜托妹妹。”
“姐姐请说。”水荷得了镯子，心中欢喜，自然是答应得爽快。
“明儿池姨娘给大少奶奶请安，便让我跟着去，也好有机会在大少奶奶面前说几句话。”
水荷眼珠子转了几转，想着晚香都是快要出府的人，便痛快应下了。
晚香陪着水荷将几块空白帕子绣完，出来后径自回了屋，取了半吊钱，用帕子包好，略眯了眯眼，便听外头有起更的声响，立时便起身，将半吊钱送到了大厨房的四掌厨方妈妈那里。
方妈妈是晚香的表姨，见晚香来了，没大好脸色，只道：“今儿吹什么风，天还没亮堂，就把姑娘吹到我这里来了。”
却是晚香拒绝了二少爷的事，令她的亲戚们都极大的不满，嘴上不能明说，暗地里都骂她不识抬举，若晚香做了二少爷的姨娘，多少人能随着她鸡犬升天。
晚香心里明白，也不理会她的脸色，只将半吊钱放下，道：“外头有个长生楼，里头的大师傅做得一道八宝玲珑糕，是大少奶奶极爱吃的，麻烦表姨派人跑个腿儿，买两盒子，多的钱，算是给表姨的谢礼。”
方妈妈一听大少奶奶四个字，心里头顿时一虚，嘴上却道：“哟，姑娘这是长进了，不在池姨娘院里伺候，去了大少奶奶跟前了么？”
晚香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内院的事，也是表姨管得的？”
方妈妈被她噎了一下，气作不得，心中虽恼了晚香，但也知晚香整日在主子跟前伺候，不知什么时候自家便有求到她跟前的一天，想来想去还是咽下这口气，收了钱，道：“一个时辰后来取。”
“有劳表姨了。”晚香略福了福身，走了。
此时天尚未大亮，晚香回了房又小眯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水荷房里有了动静，她才跟着起身，看水荷端着水进了池玉的房，她转身去寻了芙蓉，叮嘱了几句，便也进了池玉的房。
这时池玉已经洗梳完毕，水荷正拿着首饰盒子为她配饰，见晚香进来，水荷便哎呀一声，道：“姨娘，奴婢肚子突然痛起来。”
池玉看看她，又看看站在门口不出声的晚香，心中会意，便道：“可是昨儿吃坏了肚子，你且回房歇着，叫迟春去给你找些药吃，这里让晚香来伺候。”
水荷一走，池玉就略带紧张地抓住晚香的手，急问道：“如何？”
晚香笑了笑，拿起一支簪子给她插上，口中道：“姨娘放心，已妥了。”
池玉心中如大石落地，顿时一松，轻轻呼出一口长气，道：“我知道，你是个让人放心的，真正是舍不得让你走呀。”
说着，她从首饰盒中取出一对银镯，塞进晚香手中，晚香一慌，忙道：“姨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池玉按住她的手，道：“今儿水荷一进来，我便瞧见你那对黄铜镯子戴在她手上，为我的事儿，如何能让你失了心爱之物，这对银镯你收好了，莫让她瞧见，等他日你如愿出府，便算我给你添的妆。”
晚香想了想，便大大方方将银镯收下，道：“奴婢谢姨娘赏。”
池玉一笑，道：“为我插簪吧。”
“今儿姨娘是去给大少奶奶赔罪的，朴素些好。”晚香在首饰盒里挑了挑，捡了一支没有任何镶嵌的银簪，又挑了一朵花式简单的绢花，再搭配一对白珠子做的珠花。
池玉深以为然，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脸上的妆有些浓了，赶紧让晚香帮她洗去，重新补了个淡一些的，想想仍觉不够，又用黛笔绕着眼圈儿抹了几笔，再扑上白粉，做出心怀忧思夜不成眠、努力遮掩却掩不住的模样来，这才满意了些。只是在着装上还有些犹豫，道：“大少奶奶不喜欢我穿得素淡。”
“不妨，今儿天气有些凉，姨娘在外袍上头罩一件浅色纱裳，如此内艳外素，即不扎眼，也不会惹大少奶奶不喜。”
第 28 章
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晚香扶着池玉出门的时候，芙蓉正提着食盒在门边探头探脑，见到她们出来，顿时露出一脸欢喜的笑，道：“奴婢拜见姨娘。晚香姐姐，这是你要的糕点，我替你取回来了。”
“辛苦你了。”晚香从芙蓉手中接过食盒。
“芙蓉，我和你晚香姐姐出去了，你待在院子里好好干活，别再跟水荷吵架了。”
临走前，池玉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见芙蓉乖乖地点头，这才放心了些。先往夫人院里问安，人在院门口略站了站，就被打发回来了，夫人一向不耐烦见她们这些小辈姨娘，发了话不让她们这些小辈姨娘去请安，不过话是这样说，但情理上，小辈姨娘们还是要去的，算是走个过场，在院门口递个请安的话，然后就可以直接回来了。
前往东院的时候，半道上遇见屈姨娘，远远地，池玉就是一个福身礼。
屈姨娘惊讶了一下，连忙快走几步，将她扶了起来，口中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呢，老远就行这么大的礼？”
池玉起身，道：“妹妹昨日无心恶了大少奶奶，今儿正要去赔罪，还望姐姐能帮衬一二。”
却是她思衬了一夜，觉着这府里能帮着她的，除了晚香之外，只有屈姨娘跟三小姐两个，这种事情三小姐是不好开口的，唯有屈姨娘能帮忙说几句求情的话，因屈姨娘待她一向和善，因此便开门见山地求上了。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昨日那桩，妹妹放心，大少奶奶素来宽容，知你是无心之过，把话说明白了，必不怪罪的。”屈姨娘噗哧一笑，却是很爽快地应下了。
池玉立时便笑着谢过，心中却是一凛，昨日之事发生在大少奶奶院中，屈姨娘却已是知道了，往日只见她和善待人，如今方知竟也是深藏不露的，消息这般灵通，只怕大少奶奶的院中，也有她的人吧。
两人说笑着来到正院，一眼就看到柳姨娘已经站在院中等候，池玉连忙又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柳姐姐”。
柳姨娘向来不待见她，轻轻哼了一声，拧过头没理会。
池玉也不生气，柳姨娘瞧她不起，她也不需要柳姨娘瞧得起，都是做姨娘的，谁也没比谁高贵，见了大少奶奶，还不都一样得自称婢妾。
屈姨娘在边上笑着说了一句：“池妹妹做人太小心了。”
池玉笑了笑，正要回话，却见梦菊、心菊两个扶着大少奶奶从屋里出来。
“都来了啊。”大少奶奶的目光在院中环视一周，抿唇一笑，“别站着了，到偏厅里来坐。”
“是。”
三个姨娘同时福了福身，跟在大少奶奶身后进了偏厅。
坐下后，大少奶奶一眼看到晚香手中提着的食盒，便笑着对池玉道：“你来便来了，还提什么东西呢？”
池玉忙笑道：“只是两盒子糕点，听说味道不错，便想着来孝敬您，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到底是婢妾一片心意。”
说着，略一示意，让晚香把糕点送上。这却是她在表忠心，顺带赔罪了。送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这片心。
梦菊将两盒子糕点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便对大少奶奶笑道：“是您爱吃的玲珑八宝糕，池姨娘可真是费了一片心。”
“难为你有这片心，梦菊，取碟子来，将这两盒子糕与姨娘们都分了，咱们边吃茶边聊聊。”
大少奶奶一声吩咐，倒让池玉有点懵懂，这算是接受了她的赔罪，还是没接受？
见池玉懵懂，屈姨娘便在中间插了一句笑言，道：“池妹妹对奶奶的这份心，倒比咱们还诚几分，让婢妾都感到羞愧了。”
大少奶奶也笑了，这才道：“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好东西，拿来分享也不是什么错处，只是见外了些，有什么事儿，还是明明白白说清楚的好，咱们谁也不差这一口，池姨娘，你明白吗？”
池玉唯唯诺诺，连忙应是。
大少奶奶又笑着道：“你明白便好，可记着，下不为例。”
池玉怔了怔，听出大少奶奶话语中不追究的意思，这才大松一口气，连忙笑着奉承几句，见梦菊拿了碟子进来，她手脚勤快地亲自将盒中糕点分了，端了一碟摆在大少奶奶面前，剩下的才让梦菊端给屈、柳二位姨娘。
闲聊了约半个时辰，大少奶奶便做出一副累了的样子，几位姨娘都识趣，纷纷起身告辞，池玉走在最后，对大少奶奶行了一个大礼，道：“婢妾年轻不懂事，若有行差踏错的地方，还请大少奶奶多多指正，莫要顾惜婢妾的脸面。”
大少奶奶亲自扶了她起来，道：“我知道你素来是个晓事的，偶尔无心犯了错，知道改正便好。去吧去吧，不需这般多礼，看你这黑眼圈儿，抹多少粉都遮不住，多招人心疼。”
池玉见她这么宽容，心中倒多出几分感激之情，心道：若是换了纪贵姨娘那般性子，只怕轻易不会放过自己呢。
一桩祸事轻松避过，池玉心中多少有些侥幸，自此更是小心翼翼，万事不敢多行一步，多看一眼，多说一句，她自知根基不稳，更不愿意做那出头鸟儿，便淡了想要争得大少爷多看几眼的心思，反倒将这院中的事情又多看明白了几分。
随着中秋节过去，天气越发地凉了，而侯府内的人事浮动，也告一段落，大少奶奶那边，收拢了十来个丫环、媳妇子，纪贵姨娘只带进来一个人，不比大少奶奶人多，但位置安排得极是厉害，竟是在外书房里伺候茶水，那外书房侯爷和大少爷是常去的，听说那位纪公子也常去。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位子，才让其他几位管事给瓜分了去。
池玉默默琢磨了几时，发觉这位纪贵姨娘竟比大少奶奶手腕子更高，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内院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