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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兹想他的计划肯定就是这么设计的,意图打乱她的调查思路。他本希望她会轻易地因为对他的激情而被分散了注意,他肯定就是这么想的。这个傲慢的杂种,莉兹想。感谢上帝我拒绝了他。现在我最好去和那个没有拒绝他的女人谈谈。
四十九
一切都显得非常雅致。代尔夫特精陶茶杯,陶瓷盘中的维也纳小甜饼,香浓的咖啡以及倒入杯中时主人所表现出的中欧式的礼节,播放着柔和的古典乐曲。一切都高雅得几乎让莉兹叫出声来。
时间似乎已经停滞了,莉兹悄悄瞥了一眼壁炉台上镀金的座钟,她在那儿已经整整呆了十一分钟。呷一口咖啡,玛格丽塔侧耳一听,说:“哎哟,我忘了关上收音机了。在意这些噪音吗?”
“一点也不。布鲁克纳奥地利作曲家及管风琴家(1824—1896)。的作品,是吗?”
玛格丽塔看上去很高兴。“你一定喜欢音乐,”她说。“你弹琴吗?”
莉兹谦虚地耸耸肩。“钢琴。不过弹得不好。”她通过了钢琴八级,够好的了,但是从那时起她就很少弹了。在凉亭桥的家里有一架钢琴,但就是最近回那儿休假期间她几乎都没碰过琴键。
“我想我们可以一整天都谈音乐了,”玛格丽塔一边抚弄着杯子一边说。“不过你来这儿可不是和我谈音乐的。”
“我想不是。”
玛格丽塔用探询的眼神望着她。“又是关于汤姆,对吗?上一次那位年轻的女士来找我的时候说那只是例行公事。但那不是真话,对吗?这一次你来了就更证明了这一点。”
“你说的没错。”
“他有麻烦了?”
“是的,我想是这样。他和你有过联系吗?”
“没有。之前我告诉过那位女士自从汤姆去了拉合尔我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他怎么了?”
“他失踪了,这是第一个问题。我们哪儿也找不到他。我们认为他可能在为某些人做事,那些人想干坏事。”
“什么样的坏事?”
“那正是我们想知道的,也是我们要找到他的原因。我去了他的寓所,但线索不多。”
“他不喜欢置办家当,他嫌它们太乱,”玛格丽塔说话时隐约带着笑。她指着身边摆得满满当当的家具、绘画还有小摆设。“正如你见到的,我和他有着天壤之别。”
“这就是你们之间的问题吗?”
“不,”玛格丽塔断然说道。“我们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她笑了一下。“他给我划出了部分空间放置我的东西,其余的地方绝对是禁区。”
“双方各退一步达成协议?”莉兹问。
“不太像,”玛格丽塔叹了一口气。“对我来说更像是举手投降。通常都是这样。比如我的父母都健在并生活在以色列,他们想让我们在那儿举行婚礼。但是我们却是在这儿结了婚。因为汤姆坚持这么做。”
玛格丽塔站起身走向一张靠墙的桌子,桌上摆着一些镶了框的照片。多数都是她以色列家人的照片,其中一张上一个老人身穿制服在阳光下眯缝着眼睛微笑着。但是一张镶着银框的照片被放在较远处不显眼的地方,她把它递给了莉兹。“我想这就是我的婚礼影集了。”
这张照片摄于马里波恩登记处威斯敏斯特注册事务所的旧称,很多名人都在这里登记结婚。的门前——莉兹是从报上登载的名人照片看出来的。汤姆和玛格丽塔站在台阶上,臂挽着臂,面对镜头。立刻引起人注意的是他们不同的表情:玛格丽塔,身着一件乳白色丝质夹克,面带笑容,楚楚动人,她的喜悦显而易见;而汤姆,穿一身深色西服,纽扣眼上插着康乃馨,面无表情地盯着照相机后面什么地方看。看上去他就像刚被判了六个月徒刑,把照片递回去的时候莉兹心里这么想着。“你看上去非常高兴,”她颇具策略地说了一句。“谁是男傧相?”
“他没有请男傧相,”玛格丽塔说。这句话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她有点苦涩地加了一句,“那一天惟一的见证人是我们的司机。拍照片的也是他。”
“你的父母不在场吗?”
“不在。汤姆说得很清楚,他不要他们在场。我母亲自然很伤心。”
玛格丽塔依然站着,走到了窗前凝视着街对面的屋顶。她穿着一件灰色羊毛外套,体形更显丰满;莉兹意识到她的身材很高,而且在管弦乐队圈子里一定引起过不小的反响。与其说她风韵不再,莉兹想,倒不如说她的美貌现在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幽怨。
“那么汤姆和你的父母关系不很融洽?”
“他只见过他们几次,不过关系还算可以。我曾担心过,因为他的工作是处理阿拉伯事务,我本以为我父亲会认为他有反犹太人倾向。我父亲的家人在波兰全都遇难了,你知道的,‘二战’期间,所以他对这一类事情比较敏感。”
“你父亲关于汤姆的想法正确吗?他是否有反犹太人倾向呢?”
玛格丽塔很慎重地想了一下,说:“我经常思考这件事。汤姆不太喜欢以色列,这是真的。有一次他对我说《贝尔福宣言》英国首相贝尔福(1902—1905)于1917年以现存社区的权利应得到保护为条件,发表声明支持犹太人回到巴勒斯坦的故土。是一切现代罪恶的根源。但是我本人同情巴勒斯坦人,很多以色列人都和我一样,这和你们读到的说法正相反。因此我和汤姆在政治观点上并没有什么分歧。问题不在这儿。”
“问题在哪儿呢?”莉兹唐突地问道。问这种问题要谨慎,这是在刺探个人隐私。
玛格丽塔转过头盯着莉兹。莉兹突然有点担心她逼得太紧太快了。但是玛格丽塔回答了她的提问。“他从没有爱过我。”说话时她没有一丝自哀自怜。莉兹不愿多想玛格丽塔在冷静地说出这句话之前究竟经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刚开始他很让人着迷。潇洒、风趣、桀骜。但是现在我意识到他的这一切从来都不是真正为了我。这么说够明白吗?”
她看着莉兹,莉兹无法抗拒她恳切的眼神,同情地点点头。汤姆也曾主动地接近她,虽然他的计划未能得逞,但是莉兹对汤姆的个性已经有了一些认识:魅力和无情的自私并存。谢天谢地我和他保持了距离,莉兹想。
玛格丽塔努力克制着说:“有一段时间我认为他确实爱我。”接着她又凄苦地加了一句:“可能是因为我要他爱我的心情太迫切了。但其实他并不爱我。”
她朝桌上的那张婚礼照片做了个手势,停顿了一下。莉兹确信玛格丽塔从没有这样谈起过这些事,甚至没有对她最要好的朋友谈起过,就算她还有一些好朋友。她似乎太过自尊、太过矜持,以至于不会主动向别人袒露心扉。有意思的是,一个陌生人只在三言两语之间就让她打开了那扇闸门。
玛格丽塔伤心地摇摇头。“如果你想知道我们的婚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不得不说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改变。我曾经想,不错,他是有点冷若冰霜,但是他一定在乎我,否则他为什么要娶我?但后来的情况似乎是他选择了我,接着又决定不要我了。就像把一件不合身的衣服退还给商店一样。”以一种不太自然的音调,半是真实情感的流露,她说:“这其中从来就没有爱。”
“他究竟有没有一个确实爱的人呢?”
“他父亲,”她毫不犹豫地说。“我指的当然是他的生父。而那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他。”
“汤姆谈起过他的生父吗?”现在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是舒伯特的《死神与少女》,大提琴奏出的乐曲缓慢而忧郁。
“几乎从不提起。即使谈起来,更多的倒是关于毁了他父亲的那些人。汤姆总使用那个词——‘毁了’。”
“那些人指谁?”
玛格丽塔苦笑着说:“你肯定会问的。我也问他这个问题,但是他不回答我。”
莉兹说:“你知道,在工作中汤姆从不带有个人情感,非常克制。我们中大部分人都那样——你得干我们这一行才能理解。情感只会妨碍工作。但是他一定对某些事有着强烈的情感。”
“你的意思是除了他的生父吗?”说着话玛格丽塔身体转向莉兹,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照片。
“我考虑的不是他爱什么,而是他恨什么。他有没有为了什么事而生气过?”
“他的气愤从不表现出来,”玛格丽塔淡淡地说,随即又忧郁地加了一句,“要是他能表现出来情况会更好一些。”
玛格丽塔重新坐下来。“他倒确实憎恨学校,”她说,“但是所有人不都恨学校吗?”她轻声笑了笑。“这似乎是一种古怪的英国病,这些个寄宿学校。他不得不上了欧德尔寄宿学校。”
“欧德尔寄宿学校?”
“他继父的母校。我知道他对此充满怨恨。”
不知怎么的,莉兹怀疑汤姆正策划炸掉欧德尔寄宿学校的小教堂,尽管她甚至都不清楚它的位置。“我想知道——”她刚想问却被玛格丽塔打断了。
“奇怪的是大家会认为他对牛津大学一定有感情。”
“难道不是吗?”莉兹问。
“正相反。我一直让他带我去那儿看看。我本想和他一起去参观这所古老的大学,所有那些他过去流连的地方。但是他拒绝了。我只得自己去了。”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没有。他就是那样:他决定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好像他从未感到有解释的必要。我试着逗他:我说,‘要是我们的孩子想去那儿读大学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会有一个家的。”
“汤姆说什么?”
“他说大英帝国建立在权力和虚伪的基础上,牛津依然如此。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接着他又说他宁愿不要孩子也不会把孩子送到牛津读书。”
“也许他有点夸大其词。”
玛格丽塔定定地看着莉兹,莉兹感觉到她不想继续她们的谈话了。也许她会为自己对莉兹的坦率感到后悔,也许她的坦率不久会演变成倾诉后的怨恨。她说话的语气现在已不那么温和了。“汤姆说话从不夸大其词。他总是非常平淡——就像美国人。他可能冷若冰霜,甚至开始就这样。到最后他简直就像一台冰柜。”
莉兹觉得她已经不可能从这次谈话中获取更多的信息了。该告辞了。“谢谢你的咖啡还有这次谈话,”说着她站起身。“你所提供的信息非常有帮助。”往门口走的时候她停下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告诉我,如果让你来猜一猜汤姆去哪儿了,你会怎么猜?”
玛格丽塔想了一下,困乏地耸耸肩:“谁知道呢?他没有常人所谓的家,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那也是我一直努力想表达的意思。”
她对汤姆到底有多少了解?莉兹想着这个问题离开了那个街区向高街肯辛顿地铁站走去。午后的天气变得有点闷热,一股暖湿的气流悬滞在空气中,像是雷暴雨的前兆。
根据莉兹的经验,她追踪的那些人都有某种动机,对旁观者而言,与最终的极端行为相比,那些动机几乎显得微不足道,甚至平淡无其。金钱、性欲、毒品、某项事业,甚至宗教——这些东西如何能驱使某些人做出那些暴力行径?
但对于汤姆,她所面临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他似乎没有事业可言。他不爱任何事、任何人。一个似乎对爱尔兰已经失去兴趣的爱尔兰共和军成员,一个在巴基斯坦招募英籍穆斯林要对自己的国家实施不明暴行的爱尔兰共和军成员,还有什么可以解读这样一个人呢?汤姆的心理状态似乎是莉兹以前从没有遇到过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莉兹想。她就像是在追踪一台制冰机。但是汤姆肯定有过强烈的情感。他为什么会接受欧菲兰的方法?只有为统一的爱尔兰而战的最狂热的信徒才会这样。但是他真有这么狂热吗?他可不是爱尔兰人。
她一遍遍梳理着她所了解到的有关汤姆的每一件事,一次次回到她对玛格丽塔提出的问题——“他究竟有没有一个确实爱的人呢?”而回答是“他父亲。我指的当然是他的生父”。但是,他的生父,一个三十多年前自杀的声名扫地的笔杆子,他对他的爱是如何变成现在的动机的呢?
突然,莉兹想,我只是从一个方向看待这个问题,假如不是因为爱,而是恨,刻骨的恨,无论他要干什么,他的动机难道不能是恨吗?
他指责谁毁了他父亲?她记起了佩吉报告中的一些细节。很多年前,汤姆的父亲被指控捏造新闻故事。对此,汤姆的父亲自然要辩白自己是无辜的,他声称自己成了一个精心设置的圈套的牺牲品。按照他的说法,那个虚构的英国空军特种兵——为他提供新闻的人——是一个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