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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尘说得对,他很特别。但我的第一印象也是正确的,在他的笑容后面,有着秘密。
我回到设计室时,张飞龙在等我。
田蜜陪他聊天,小心翼翼的表情,像面对着一头老虎。
我真不忍见她如此被惊吓。
尽管这是一个有志成为高级主管人物的必经路程。不论是女性还是男性,都要在这艰辛而迢遥的路程中学习如何把持自己,不被一些外表似乎可怖的事物或人物所蒙蔽,勇往直前,以智慧与独特的风格开创自己的新道路。
独特的风格!
田蜜的其它条件都十分优越,唯独缺乏个人卓越的风格。
也许她必须花很多时间在这方面学习,以补偿她天生的不足。
“江枫,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出声?”张飞站了起来。
“我看你们谈得很投机。”
“随便聊聊。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田蜜的令尊就是田令刚将军?”张飞有些责怪地说。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田老是我的长辈,我最钦佩他所写的《苏俄史纲》,他可能是目前少数几位真正的苏俄专家。”
“张先生对苏俄感兴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如此推许一个人。他向来是惟我独尊。
“那是地球上最大,也最复杂的国家。”
“我不懂政治。”
“那不仅是政治,是对人类的好奇与关心。”他煞有介事地说。
我想如果有其他人,听见他这样的谈话,必会跌破眼镜。
“总工程师找我有事?”
“我来看模型。”
“秉基答应中午一定送来。”田蜜急忙解释。
“现在已经一点钟了。”我看看表。
“我刚打电话过去,没人接。我过半个钟头再打。”田蜜又解释。
“别打了,我看你去一趟,梁先生现在公司里,可能这两天便回日本,回去之前最好给他看一下,有什么不满意还有机会改。”
“是。”田蜜站了起来,“我马上去,我猜秉基的人一定是不敢接电话,现在正在赶。”
张飞没替她开门,他就站在门边,却连这么顺手的事也不肯做;田去对他嫣然一笑,那明灿的笑容连我看了都有些发呆,他却无动于衷。
“我请你喝咖啡?”张飞一等她出去,便提出建议。
“谢谢,刚喝过。”
“抱歉,我竟然忘了你的客人才来过。”他懊恼地敲自己的头,模样竟看来十分幼稚。
“不是客人。”
“是大音乐家。”他又笑笑,“你知道吗?方才若非董事长也在顶楼用餐,我相信公司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涌向顶楼。”
“总工程师说笑了。”没想到张飞竟如此明白地表现出他的醋意,令我大为不安。
“怎么会是说笑?你连解释都不肯解释。”
“他不是客人是家人。”
“家人?”张飞吃了一惊。
“他是我未婚夫的弟弟。”
“你有未婚夫?怎么我从没见过?他在哪里高就?也是音乐家?”
张飞平日眼高于顶,但此刻却如此浅薄,我为他不值,他不该不懂得收敛。
“他——已经过世了,”事隔将近两年,但这是我头一回在外人面前说他,一时之间不禁泪如泉涌。
“你哭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张飞急忙安慰我,同时试着用他那双强壮的手臂拥住我。
就在这时,门开了,也许他曾经敲过门,但不管他敲了没有,总之,一见到我们如此亲密,那扇门就立刻又关了起来。
“那是谁!怎没礼貌。”张飞听见了关门声,很不高兴地抱怨着。
“也许他找错了门。”我离开他的臂弯,脑里却映着慕尘那错愕的眼神。
虽仅是一间即逝,但我不会弄错。
那是他。
他看到了自己认为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那么惊讶。
第六章
晚上我再到医院去看秦阿姨时,慕尘的态度有了显着的改变。
他很客气,客气到不像平日对我的态度,也很拘谨,我们之间像是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墙,隔断了所有的通道。
他不再开我玩笑,不再问我嫁他可好,不再“调戏”我,我心情不禁为之一松,但紧跟着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失落。
秦阿姨的精神很坏,我真担心她是否还能撑得下去。就算撑得下去,还能撑多久?我全身一阵颤栗。
“江枫姊,你怎么了?是不是冷气太凉?”正在替秦阿姨整理卧具的陈岚问我,这个女孩子不仅外貌可人,性情温柔。还心细如发。
“没什么。”
“这是慕尘的外套,你披一下?”她还是从橱中取出一件外套。
“不用了。”我正预备推拒,却不由“哈秋”一声,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你着凉了!”秦阿姨醒了过来,虽然她现在那么疲倦,那么难受,但她仍在微笑。
“没有。”
“都打喷嚏了还没有,”她摇摇头,“小枫,听话。”
我把外套披上了。慕尘默默地注视我,眼中有着特别的表情,很难知道他在想什么,今晚他真的很不一样。
“打针!”门被推开了,一名护士走了进来。陈岚把床摇高,替秦阿姨卷起袖子。
“你不是做白天班吗?怎么还没走?”进来的护士问陈岚。
“当晚班的临时有事来不了。”
“要不要我替你去特约站喊人?”
“不用了,我应付得过来。”陈岚累了一天,仍是那般敏捷。年轻真好,她又年轻又快乐,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烦恼。
“今天晚上我待在这儿。”我这才明白若不是陈岚留下来,根本没有护士来照顾秦阿姨。
“你白天要上班,不能累坏了。”陈岚笑笑摇头。
“你熬夜,难道不累?”
“我习惯了,也许我天生就应该做护士的。”她高高兴兴地说,“你放心,我跟秦阿姨合得来,她也是最合作的病人,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你今夜留在这儿,明天呢?累了一天一夜,白天还会有精神?”慕尘说话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不会觉得累。”陈岚冲着他笑得好甜。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陈岚年纪小小心眼却不小,她跟其他爱作梦的少女一样爱上慕尘了,其实我早该看出她的倾慕之意。
我没发现,只因为她太可爱,可爱到我没注意到她其他的幻想。
我不知道慕尘发现了没有,但他不是呆子,应该看得出来,也许,这种事他司空见惯,在他全球性的演奏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迷恋着他,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在音乐世界的殿堂里,他是最好的几位中国人之一,但在其他方面他并不是。
他不懂人情世故,除了音乐外,他甚至没有一般人的生活能力,他像孩子般的不爱负责任,不懂得如何珍惜、负责,最让我看不顾眼的是他过了30岁还在玩模型飞机。
总之,他只有外表成熟,内心根本尚未成人。
陈岚若是我的亲妹妹,我会让她明白。
我更会尽力保护她,不让她尝到不必要的苦果。
她如此年轻,世界必定宽阔。她又如此可爱,有资格去追求更好的。
沙慕尘这种人只会活在爱幻想的少女梦里,永远充当梦中情人。
他们在病房里为着谁该留下陪秦阿姨争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陈岚获胜。
她怎会不胜利?她是专业人员。
我和慕尘离开病房,在转角处遇见了张大夫,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江枫,慕尘,等一等。”他叫住我们,“有空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自秦阿姨病后很难得看见他这么高兴,我跟慕尘对望了一眼,用他进了办公室。
“我迫不及待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他兴奋地说,“我要替你们妈妈做一个硬脊外腔输液系统。”
“秦阿姨。”我纠正他。在慕尘回来之前,他很清楚我是谁,但他现在被混淆了,难道他真以为我会嫁给慕尘?那未免太不可思议。
“对不起,我说错了。”张大夫抱歉地说,“我先解释一下什么是“硬脊外腔输液系统”,这是一种长期麻醉的注射系统,将病患在局部麻醉之下,把输液系统装设在腹部下,然后于皮下注射吗啡,这种系统是经由导管进人硬脊膜外腔,不但方便而且安全,它的用量少于传统肌肉注射的五分之一,所以病人血中的吗啡浓度很低,不会抑制病人的清醒度。”
“对不起。”慕尘打断了他,疑惑地问,“张伯伯,我想请教一下,为什么我母亲要装置这种输液系统?”
张大夫呆了呆,然后口答:“这是我和麻醉科一齐向院方争取的,医院终于答应了——”
“我的意思是我母亲为什么要用到这种系统?”慕尘又打断了他。
“因为这种系统可以解除病人的疼痛,减轻家属及医护人员的负担,而且可以连续使用数月甚至数年,许多病人可借此而不需要长期卧床,改善病人的生活品质。”
“你的意思是说我母亲装了这种系统就可以痊愈?”
“痊愈?”张大夫吃了一惊,“这不大可能吧?这顶多能替病人止痛,你要知道,疼痛对癌症末期的病人来说,是最残酷又难以忍受的折磨。”
“末期癌症!你说我母亲——得的是末期癌症!”慕尘跳了起来,整张脸变得惨白,“她不是开过刀了吗?难道她——不会好了?”
的确没有人告诉过他秦阿姨不会好了。但这又何须别人大锣大鼓地告诉他,秦阿姨病得那么重,他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啊。
回去路上,慕尘很沉默。
我不希望他送我,但他太坚持,坚持到我都有点害怕。我真的好替他担心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性的行为,但他没有,他一路平安地把我送到星辰居的门口。
我下车时,他仍没有说话,我进了屋,他还不走,我这时才觉得不对,一回头,他趴在方向盘上。
“慕尘,慕尘!”我跑下台阶去敲他的窗子,这才发现他在哭。
他抬起头时,我见到他满面泪痕。
他不是不知道秦阿姨的病,但他一直不肯承认,现在他不得不相信,当然痛苦。
我不能不管他,万一他在悲痛中出了事,我无法对秦阿姨交待,良心也过不去。
“进来。”我拉开车门,拍拍他的肩。
“别管我。”他又趴下脸去,那哭泣的表情整个撼动了我的心弦,我相信这一生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瞬。
“我不管你谁管你?”我低声吼,“进来我给你弄点儿吃的。”
他不理我,我叹了口气,换做慕竹,他绝不会如此不近人情。
“好吧!随便你。”我硬下心肠,走了开去,可是阿唐多事,她跑出来叫,少爷,医院有电话来,请进来听。”
是陈岚打来的,她不知道跟慕尘说了什么,但他只点了点头,回答了几声:
“嗯,嗯。”就挂上电话。
“秦阿姨她——”
“她很好,”慕尘懒洋洋地说,然后又预备离开。
“坐下。”我严厉地看着他,“今天晚上你就在星辰居过夜,哪里也别去了。
阿唐,你给少爷铺床,我到厨房去做点夜宵。”
“我不饿。”他低声拒绝,“我也吃不下。”
“多少也吃一点,这几天,你瘦多了。”
他拾起脸看我,旋又低下,但眼中赤裸裸的光芒使我一阵震颤,哀伤使他不再隐瞒。
他这样看我,那就是把我当嫂子看?真是岂有此理,但这个我不跟他计较,他——够可怜的了。
我做好夜宵后,由阿唐端给他吃,我回自己房间睡觉。
当然没法睡着,我惦念着秦阿姨,我应该坚持留下的,陈岚再好,也只是个外人。
星辰居窗外的风响了一夜,我也发了一夜的呆。
第二天早晨下楼时,慕尘站在露台上,傻傻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背影都让人感觉到他的哀伤。
“慕尘。”我放柔了声音叫他。
他还在发呆。
我推开纱门,走到他身后,轻咳了一声,他吓了一大跳。
当我看见他的脸色时也吃了一惊,短短的一夜,他犹如伍子胥过昭关,虽然没有须发全白,却衰老了好几岁,双眼发赤,容颜憔悴,唇边冒出了不少胡茬,眸中完全失去了神采,原来这个黄金男孩也跟凡人一样,禁不起世俗的打击。
“你在这里站了一夜?”
他似乎听不懂我说什么,还没从一夜的风露中回过神来。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