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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间,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展昭愣在当场,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再瞥了一眼白玉堂,那人只自顾愈发寒气缭绕,完全没有上前相帮的意思。
噎呜闭着眼,终是听不下去了,前去两步硬拉带拽地将青灯行从展昭身上扒下来,一把将那小孩儿往身后塞去,青灯行初时还挣扎不停,忽听得自己师傅的声音愈发严厉:“阿行,你再闹!”只得渐渐不再挣扎,也渐渐止了抽泣,委屈着脸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噎呜暗自松了口气:若再瞟上那么一瞟,这孩子怕是会直接扑上第三个人,那名字一唤喊,天机一泄露,命数定然改写,到时自己怕是要将在场之人的记忆尽数删去,真是麻烦得很。
调整了一下心情,再肃穆了一下面容,道:“不肖劣徒,年纪过小,难免行为与记忆混乱,如今烦扰诸位,只是正值修行……咳,正值梦游之时。至于二位……”
他诚恳地直视展白二人,郑重道:“实是二位与阿行的曾太爷爷与曾二爷爷太过相似,唉,所谓年长者皆知逝者如斯夫,而小孩儿却难懂,两位老人家不久前仙逝离去,这孩子却天天吵着要见他们,仙家……咳,在下只道他伤心个十年二十年的……咳,一年两年的也就忘了,岂料他竟寻着机会,独自下凡……咳,离家出走……”
他这一番话,说得似是舌头打结般地磕磕绊绊,但风九天的关注重点显然不在他的舌头打不打结。
重点是:白玉堂和展昭,同青灯行的太爷爷和二爷爷太过相似?
风九天脑里嗡地一声,飘过两个字:太、二?!
世事果然难料,果然难料……
旁的众人自然不晓得世事如何难料,纷纷偏头往展白二人看去:那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端的是修眉凤目,那一拢蓝衣,温润清朗,端的是眉眼如墨。
此处还是在暗处这么略略一瞧,若是白日里,光影斜照,临风而立,定然是一派好景色。
众人实在按捺不住,纷纷回过头紧盯噎呜,近两百道视线目光如炬。
最按捺不住的还属孟家大虎和二虎,摩拳擦掌,直欲揍人:这丫一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有种!嫌老子们被耍得不够!!
孟三虎与一旁的差役一人拽着一个,拼了命把他俩架回原地。
这突如其来的气势与怒火倒是激出了噎呜一个淡定的笑容:“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诸君若不信,在下也没有法子。我师徒二人绝无为难诸君之念,此次……此次只是路过……咳、路过,在下这便带了这劣徒……”
忽有一声音道:“仙家留步。”
却是严承正抬起手一指乌云密布的暗空,道:“这恐怕不是路过而已罢?”
噎呜轻轻噫了一声,转身向那孩子道:“怎么回事?”
青灯行撇了撇嘴,仰头向天,手结印契,道了声:“寅-卯-巳-午-未-酉-戌-子。”
地上的阴影裂开了一条缝隙,一道强烈的太阳光线自上空笔直地射下。
压根没料到长夜已逝,须得迎接明日之光,这道太阳光线堪称凶猛,险些亮瞎了一干众人的眼。
不过,没做好准备的不止一干众人。
那些乌云颤了一下似的,立刻迅速汇集,遮住原本便不多的光线,暗夜当即重现。
只见青灯行眨巴着眼睛,转过头,小声道:“阿行忘记时间了。”
噎呜眯起狐狸眼:“调回去!”
小孩儿摊手,很是坦然:“阿行忘记咒语了。”
噎呜伸出右手,差点就要去掐青灯行的脖子,所幸还能记起这对徒儿的略施惩戒也是要毁自身道行的,硬是用左手将右手压了下去。
咬牙切齿道:“这一出手,那司命必然觉察,你师傅到时生死未卜,你如何担当?”
青灯行歪了脑袋想了一会儿,豁出去了一般:“为了师傅,阿行只能牺牲牺牲。到时师傅就骗司命爷爷说都是阿行的错……”
噎呜刹觉额头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强忍住狂吼咆哮的冲动,硬是用右手把左手压了下去,这一压,却是掌底生风,随即左手扬袖往后一拂。
未看清施了什么印,也未听清念了什么诀,方圆百里银光瞬时绽开。
眼前似有无数凡世欢声笑语凄苦哀愁揉成烟团,其声之杂,其景之繁,其人之乱,看得人耳目眩晕,直欲呕吐。
不知过了多久,耳闻一声巨响,众人才回过神,方觉清辉如故,倾洒千里,崖上熊熊焰火先后燃起,似是未曾灭过半刻。而乌云尽散,唯见无声冷月,又似是未曾移动半分。
四下寂然悄无言。
噎呜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时已复初,此前种种,不过一梦,诸君尽数忘了罢。”
忽又听一清脆声音道:“妖……咳……仙家……仙家且慢。”
听得声音里先时还有些犹疑,至最后那“且慢”二字一出,已是决然之意。
噎呜上下打量眼前身着湖绿衫的姑娘,眸里闪过一丝微讶。
风九天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令徒颇有乐赋之能。”
青灯行自噎呜身后探出脑袋,眼含惺惺相惜,语带老气横秋:“这位姑娘颇有识人之才。”
风九天赞同地点头:“小爷确实很有识人之才……”
及时刹住关于识人之才的长篇大论:“咳,你唱的那歌,我从前听过。”
青灯行一眨眼,困惑道:“阿行睡着的时候唱了歌?”
自顾自道:“阿行会的歌很少啊……”
风九天郑重地再度点头:“这样,我倒要考考你。我说一句,你且听听对不对。这里面,可有一句:沉血池地狱深,荡渺渺浮华红尘……”
青灯行笑嘻嘻道:“血池地狱乃十七层地狱,这词里沉的,可是十八层阿鼻地狱。”
风九天见他如此,也笑道:“你可知,这首歌出自何人,又来自何时?”
青灯行作沉思状,沉思毕,再眨眼:“莫要小瞧了阿行,应是南风聊斋,公元……”
心下突地一跳,忽地住了口,看向风九天的眼里便多了几分警惕。
噎呜一边暗忖这小子倒是有些长进,一边却是笑:“在下也约莫明白姑娘想说些什么。”
风九天只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直盯得他越笑越讪。
那讪笑终于挂不住时,索性便不再勉强自己,敛笑道:“若在下告知姑娘,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呢?”
听得风九天咬着字道:“当真再不能回去?”
噎呜憋出一口气,将字咬了回去:“当真。”
风九天往展白二人那处瞥了一眼,又瞥了回来,道:“令徒口中的二爷爷和太爷爷,我若不曾想错,该是……”
噎呜一正神色,一扬嗓子,高声盖过风九天的话语:“姑娘不必以此相挟,前尘俱往,此者非彼,说出来,其实也甚无妨!”
言毕,举袍一甩,袍间鼓风,荡起狂浪气流,风声作响,一时间青灯崖上再度陷入半明半暗之境,境中尘土朝天飞扬,青松左右摇晃,篝火烈烈拽曳。
待一切重归旧静,众人再看去时,哪里还有噎呜与青灯行的影子?
月色清冷辉相映,唯有那掉落在地的旧绳索,系着断了三根弦的古褐琴,裂痕犹在琵琶身,颇显凄凄寂寂,寥寥落落。
凄凄冷冷戚戚的,却不止是琵琶。
方才狂风大作,尘沙卷地,风九天呆立在原地,一双杏眼里似蒙上了薄尘,直往那古褐琵琶看去,半晌,忽想,今夕何夕,今年何年,便怔怔地落下泪来。
恍惚间,似有人探上自己的额头,又轻轻往下揩去。她伸手稍稍挡开那人的手,胡乱抹了一把脸。
恍惚的却不止是风九天。
严承正看向秦七娘,只觉得她此刻月下浅影覆住双眼,却能觉察她与风九天一般,直盯着那古褐琵琶,只是不知是怔然多一些,还是惑然多一些,总之,她看上去,或许还多了一些萧索。
他想起前些日子,在清远军的荒野边界地带歇息,一行人渴了数日,还亏得展昭等人寻得水源,否则渴死了也说不准。
归驿队时,也不知是展昭同白玉堂说了什么,就见得展昭向这边打了个手势,白玉堂往这边瞟了一眼,一扬手,便径直一扔水葫芦,那葫芦重得,这么双手一接都撞得有点眼冒金星,肯这样瞟他一眼,再砸得他眼冒金星,倒是令人暗地里松了口气。
只是他将葫芦还回去时,红绳上却还系了一张纸条,他附上的字条,自然记得清楚。
字条上头写的是:小心秦七娘。
可是现下,看着她,他忽地想:回赐美人行刺一事,虽然知情者甚少,可她若想知道,也恰好赶上那日起程的时分,也不是不可能。
再想:她食指上的茧,虽然明明白白是练剑练出来的,可一个风尘女子若武功高强,气度非凡,只能说明她并非一个普通人,她的过去如何,是敌是友,他又怎好随意论断。
最后想:小心,还是要小心。
只是,她这个模样,究竟是怔然多一些,惑然多一些,还是萧索多一些?
且这一夜发生之事,着实离奇荒谬,古怪异常。
崖上众人不若这几人想得复杂,只是两两相顾,寂静无声。
展昭叹了口气,思及不过一二月余,柳逝儿离去,风九天附灵,苏子时还魂,汴京劫案未了,而无意间又卷入一段离奇过往:凭空消失的云禾夫人,讹传死亡的良禾夫人,而今身在西夏的离儿。
他一抬眸,正对上白玉堂的视线。
白玉堂那一双凤眼,本是深邃,而展昭若有心事,眼里自然清澈却不见底,这一两相对望,深渊沉潭,锋芒俱隐,倒瞧出了彼此神色复杂,思如乱麻。
不错,那些所思所想,确是刻意忽略了一个场景:噎呜与青灯行,与他们,似曾相识。
对视有顷,展昭抬手按上白玉堂的手背,白玉堂略一转掌,五指穿插,二人恰是十指相扣。
均是极大的力道,紧握彼此的手,竟是隐隐作痛。
心中却渐渐平静下来。
再相视时,白玉堂微一挑眉,一勾唇角,眼含戏谑,瞧着那人不语。
展昭轻轻摇了摇头,不由垂眸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二
庆历三年,十月初十。
古有《礼记·月令》,曾曰:季秋之月,鞠有黄华。
季秋时节,蟹肥菊黄,赏菊品茶,花卉竞展,上至纨绔公子,下至布衣百姓,那些喜热闹的,或约于丰乐楼,饮一两盏眉寿酒,或登阁和乐楼,品一两杯琼浆酒,也有些喜清静的,与一二知己,或约于时楼,或期于长梦轩,或寻一近窗的偏僻处,或寻一近院的雅致处,真正是美景醇酒,临风赏花,快意人生。
待到十月初,本该是暮秋寒风瑟瑟起,这天气却稍有回暖,在庭院里的坊间里巷的寻常人家,单捡件素衫长袍披在身上,清晨外出做活时也觉察不出多冷,因而这九月季秋虽然已过,却不妨接着喝酒赏菊品茶论八卦。
汴京秋末的寿客花市,并上大理寺的香会,定于十月十五开市,届时,少不得挑起那些权贵商贾们替着自己的奇珍异草名桃艳李去炫异争奇的雅兴,而寻常百姓自家养的花儿草儿,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那花会上的争奇斗艳虽与自己无关,选奇评艳的眼光却还是有的,论金英寿客的上乘品种,露浓希晓笑,风劲浅残香,在前些年的金英寿客之评里,真正有那么个此花开尽更无花的天下无双之态,还要数开封府公孙主簿的花盏。
开封府。
卯时末,天光破晓。
天庆观殿堂的前廊,可见两个身着红色底云纹的公服的差役,都是凛凛有威的黝黑大汉,再仔细一瞧,前面的一个较为矮胖,看起来颇有些精神头,后面的一个较为高壮些,却有些精神不足。此人要比前面的差役看上去沉默寡言一些,不想却是他先开了口,道:“却不知展老弟他们到了哪里?”
“大马跟老王都不晓得,俺怎么会晓得!”那矮胖的黑汉转过头去,声音同他的神气一样有精神头,只大声道:“张老哥,跟你说,要不是展大哥让俺发誓守好开封府,俺早就该扛了刀跟上去,哪管他三七二十三!”
张龙打了个呵欠,打完觉得有点不对,掰了掰手指,纠正道:“虎子,公孙先生教俺算账目那会儿,三七是二十一来着。”
赵虎摆摆手,嘿嘿地笑道:“那啥,没啥,公孙先生说俺性格老实,淳朴自然,不适合算账……”
话没说完,前廊的拐弯处,一个头上系着红绳的布衣小童低着头横冲直撞过来,只听砰地一声,再听哎唷一声,便见赵虎纹丝不动地杵在原地,而那红绳小童捂着头蹲在地上,对着一地从怀中掉落出来的数方卷轴,哭丧着脸,连声嚷道:“这下可好,这下可好……”
张龙蹲下身去帮他拾卷轴,随手翻了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