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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什么鬼话,什么我们家小姐主动——”陈伯胀红脸凑到韩宕面前。“你搞清楚,小姐是看你可怜,怕你烧坏了脑子才带你回来,你还以为我们家小姐喜欢你啊,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啥德行。”
“你觉得我配不上你们家小姐?”韩宕脸色一青。他对他外貌,向来可是自信满满,这个糟老头竟然嫌弃?!
“当然配不上!”陈妈陈伯两人异口同声。“你连帮我们家小姐提鞋都不够资格!”
韩宕瞪看两个老人一会儿後,突然呵呵笑了两声。
他咬牙切齿地想,这一对老夫妻,真的是跟老天爷借胆了,竟敢用这种语词、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韩宕难得生气,只见他一张俊脸突然绷紧,一双黑眸射出厉光。一般人见他生气通常都会慌得立刻噤口,唯独陈妈,反而还挺起胸膛指著韩宕鼻子厉声提醒——
“我郑重地跟你警告,不准再靠近我们家小姐,等会儿吃完早餐就给我滚离开这里!”
他韩宕何许人,岂是他人说不准碰、不行靠近,他就真的不碰、不亲近?哼!他就偏不这么做,不然他们想怎样?咬他啊!
看著陈妈陈伯双双离开的背影,韩宕手环胸一屁股坐到床上。
走著瞧!
不一会儿,琉衣探头进来。“你伤口还好吗?”她微笑地看著韩宕。“如果没事,要不要出来跟我们一块吃早餐?”
要他出去看那两张老脸吃饭——韩宕使了个白眼,休想,他又不是头壳坏掉。
“你们吃吧,我觉得胸口有点痛,吃不下……”他故意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
琉衣一见,眉心立刻担忧地蹙了起来。“不行不吃饭,你躺著,我去帮你弄饭进来。”
琉衣匆匆离开,五分钟後就见她端了只餐盘进来——当然,陈妈立刻跟了进来。
“我就跟你说我来就好,伺候病人谁会比我拿手!”陈妈一把抢走琉衣手上的托盘,她可不想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山还有一山高,韩宕岂是省油的灯,眼见陈妈“奸计”就要得逞,他连忙伸手捂住胸口,状似疼痛地呻吟了声。
“嗅……”
天真单纯的琉衣中计,原本已经转身走了,又忙不迭走来探视。“是伤口痛吗?”
“大概是胸口的伤口裂了,一动就痛……”被她温软的小手摸著,再搭配陈妈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韩宕还真觉得万分舒畅,但可不能表现出来。
“那得快点换药才行!陈妈,麻烦你去拿昨晚医生留下的药膏。”琉衣转头吩咐。
“但是——”
“陈妈!”琉衣再催。
拗不过她,陈妈只好把手上托盘放著,急如星火地冲出房间,只求快去快回。
陈妈一走,韩宕精神突然抖擞起来。“昨天真得谢谢你,若不是你见义勇为带回我家,还请医生过来帮我看病,我现在一定很惨。”
琉衣微笑摇头。“那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对了,我还得帮陈妈陈伯他们跟你说声对不起,他们刚才的举动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太关心我,所以有时会表现得过於激动。”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韩宕突然伸手拉住琉衣,将她往他方向拉近。
“呃,你——”琉衣低头看著韩宕的手,像被吓著似的,一下子忘了该做什么回应。
韩宕不给她机会说话。“我忘不了第一次见你的画面,穿著白衣裳沐浴在夕阳光下的你,美得令人屏息。”
韩宕说这话的用意,是想鼓励琉衣跟他告白——方才陈伯怒斥他的话,韩宕可字字句句搁在心底。他才不信琉衣带他回来,只是单纯因为他生病。错不了!她之所以接近他,一定是一见他就倾心。
“你这样……”琉衣别扭地挣脱韩宕手臂,朝後连退了两步。“我不太好说话。”
咦?!韩宕惊愕地看著琉衣的举动。“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我这样对你。”
什么?琉衣侧著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看她表情,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射进韩宕脑袋——不会吧,难不成真的是他表错情?!
韩宕下死心,紧接著又问:“你带我回来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我?!”琉衣一愕,然後摇头。“没有啊,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我带你回来,真的只是因为你生病,正需要人帮助。”
这种话——韩宕猛一挥手挡下了琉衣的解释,他才不想听那个。“别跟我说你时常在外面捡男人回来。”
“我没有。之前我顶多只捡些生病的小猫小狗,这一次把你带回家,陈妈都快被我给吓坏了……”
有没有搞错?!韩宕一脸难以置信。外貌、才华加上丰厚的身家,使韩宕自小就备受女性呵护,几乎可说凡见过他的女人,没一个不拜倒在他西装裤下。唯独就她,竟把他跟猫咪狗儿算同一等级?!
“你怎么了,你表情好奇怪?是伤口又痛了吗?”
韩宕猛吸口气,他给她最後一次机会。“你对我,真的没有一见锺情?”
“对——”琉衣头一点後才发现不对,忙又摇头否认。“不不不,我是说,我没有……没有一见锺情。”
这怎么可能?!韩宕难以置信。
低著头的琉衣抬头瞟了韩宕一眼,傻子也看得出他在生气。她垂头反省,知道她刚话讲得太急,要拒绝别人,至少该把理由讲出来,人家才会甘心服气。
“我说我没有对你一见锺情,绝对不是因为你不够好,或是我嫌弃你什么……我老实讲好了,我是不能喜欢人的,所以不管对方条件再好,对我也没用。”
她这话听来有些吊诡。韩宕皱起眉头,正想详细盘问她原因,陈妈却选在这时候闯进来。
咳!韩宕懊恼。
“好了好了,换药的事就交给我,小姐你快出去、快出去……”手上绷带药膏往床头柜上一放,陈妈便迭声催著琉衣离开。
琉衣一愣。“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不由分说,陈妈硬将琉衣推出门去。
然後她转身,一脸不信任地看著韩宕。“快点把衣服脱了,药换好之後你就马上走人,我不准你再多待一会儿。”
只是韩宕哪会听陈妈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全是琉衣说的话……为什么?他非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不可。
陈妈再老谋深算,还是不敌韩宕满肚子的阴谋诡计。换好药後陈妈便推著韩宕要他速速离开,妖魔退散。
韩宕也不多话,装乖的行过饭厅时,他才一副体力不济似的晃了不身体,不出他所料,善良的琉衣马上离座跑过来搀扶。
“陈妈,别急著赶他走嘛!你看他这个样子,万一半路又昏过去怎么办?”
只凭三句话,琉衣一不打消陈妈满肚子抗议。韩宕连张口说话都不用,马上就被人送进房间,还凭空得了可以多留几天的优惠。
稍晚约莫十点,陈妈一个人骑著摩托车到万峦镇上买菜,只留下陈伯一人“看守”韩宕。
韩宕才不管陈妈交代,整间屋子他只关心一个人——琉衣。
竖起耳朵,韩宕听见琉衣说了句:“我上楼去了。”之後,外头客厅就陷入一片安静。她一直没下楼来——韩宕像做贼一样,站在门边等待。一确定守在楼下的陈伯已陷入瞌睡状态,他二话不说,随即开门溜出房间,拾级上楼。
二楼是个很大的空房间,琉衣就坐在底端靠窗处埋首工作著。向左望,是一排深色木头柜子,里头摆了不少东西,有竹碗、竹筷、白碗、黑钵、茶壶跟茶杯;地上还堆了不少已经刦片晒成漂亮茶色的孟宗竹片,韩宕目光一边浏览,一边朝琉衣方向走去。
“嗨——”
韩宕一出声,原本专心削著手中竹片的琉衣倏地吓了一跳。她手一滑,锋利的刀面便浅浅地在她食指上削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液登时流出。
“啊……”琉衣一声轻呼,急忙抓来面纸压在伤口上。
“还好吧?”韩宕赶来关心,拿开面纸一见上头鲜血仍旧不断地冒,他毫不犹豫,随即张开嘴巴,低头吸吮。
“你、你快放开我。”
耳朵听见琉衣抗议的声音,韩宕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熟知人心诡谲难测的他,从不肯主动亲近任何人,但他却不只一次主动接近她……韩宕眸中有些迷惑,这到底怎么回事?
韩宕一松手,琉衣赶忙背转身,将自己伤手护在胸口。她心脏跳得像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似的,白皙的脸庞蓦地浮现两朵艳人的晕红。
琉衣敏感地察觉到自己手指上仍有他湿濡的口水印子,又刚好留在伤口上——擦也不是,不擦又觉得好奇怪。从不曾跟任何男人如此亲近的她,竟一下想不出理想的应对方式。
“还在流血吗?”从她背後他看下到情形,只好开口问她。
“嗯。”经他一问,琉衣直觉地反应。伤口当然还在流血,不过一想到他说不定又会将她手抓进嘴巴舔,又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没事了。”
“我看。”不由她辩,韩宕迳自走来将她手拉起检视。
拗他不过,琉衣只好垂著脸任他摆弄。雨人两手交握不过短短几秒时间,她却觉得像过了一世纪般漫长。
直到确定伤口无恙,韩宕才满意地将她手放开,温柔地说:“对不起吓著你,害你受伤。”
“不过是点小伤,没什么。我也得跟你说声谢谢,你刚刚——”咦,不对。琉衣说到这突然噤口。她要谢他什么?谢他帮她用嘴巴止血?
抬眸瞧了韩宕一眼,他那饱含深意的视线教琉衣看得浑身发烫,感觉像有把火,在她心底隐隐烧了起来。
琉衣不敢深究,只得快快转移话题。“呃……你怎么会突然上来?是哪不舒服吗?”
“我没事,只是躺得发闷,才上来想跟你借本书。”这是韩宕方才帮自己想出的藉口。
他一说,琉衣才注意到。“对不起,我竟然会忘了——”她一边说一边拉开几个柜子门。“有,我这里有一点侦探小说,你自己来挑。”
韩宕没去挑书,他被她刚才弄的东西引去注意力。“这你做的?”他伸手从桌上取来竹筷,放在手心把玩。“手工还真细腻……”
“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只是喜欢做它罢了。”谁不爱听赞美,被韩宕这么一说,琉衣脸再度红了。
“原来你靠做这为生?”
琉衣一听,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若是这样,那我现在大概已经饿死了。它只是我的兴趣,虽然有人买,但那点钱还不够我付材料费。”她伸手取走韩宕手中的竹筷,然後拿起细沙纸,一点一点刨平筷面。
“在台湾从事设计工作赚钱,得需要花很多时间跟力气。时间这部分我有,但一说起力气,我就只能举双手投降。”
“我第二次听你这么说。”韩宕打量琉衣,穿著白衣黑裙的她看起来清丽动人,完全看不出她身体哪有什么问题——除非太瘦也是一种病:“介意解释一下吗?”
琉衣羞涩一笑。“我天生下来心脏就有问题,扩张性心脏病,你大概没听过这名字,总之就是没办法熬夜,也没办法过度使用力气。”
韩宕眉头一皱,他想不到答案竟然会是这个。
由於他一时想不出话题接续,气氛突然变得尴尬。关於这点,琉衣已经习惯了。她反而还安慰起韩宕。“它没有你想像中严重,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我不要太累,不要给心脏太大的负担,按时吃药,其实我就跟一般人一样,没什么太大差别。”
琉衣嘴上说得轻松,但韩宕何许人,怎么可能瞧不出隐藏在她眉宇间的那点失落。
“对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韩宕,宕是一个宝盖头,下面一个石头的石。”一般人问他名字,韩宕大概会随意胡謌一个搪塞,但琉衣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有一点——他不想在她面前说谎。
“是这么写吗?”琉衣抓起纸笔写下。
韩宕点头。
“好特别的名字!你父母亲之所以会用这一个字,一定有什么特殊涵义,对不对?”琉衣笑问。
没想到这么简单一句话,却教韩宕脸色大变。
“你不用回答没关系,就当我没问过,你不要生气。”瞧他眼神一敛,琉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她不懂,她刚才的话,到底说错了什么?
“我表情有这么明显?”没想到她光看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心里情绪,黑眸警戒地注视琉衣不安的反应。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窥看人心思,但失去了“心”之力他才恍然明白,原来被人看穿心事的感觉,竟是如此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