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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飘飘无风自动,一旁黑衣人则是反常地连截发带也没随风动扬,一白一黑的短靴同时迈出,步步进逼面前兀自玩着铁链的瘦小身影。
看着已然出鞘分持在手的一刀一剑,曲逸旸不由地挑眉眯了眯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对难兄难弟出手前杀机就已如此浓烈,还当真有几分「文武判」的味道,该不是想窜正主儿的位取而代之吧?这两个莫不是把不出门的那一对想得太简单了点。
话说回来,等会儿的这一架精采可期吧,「小黑」和「小白」可是难得手拉手意见这般地一致,平常不唱反调就已经足以叫人抬头看太阳打哪儿上来。
呵,雷这小子还真是专找麻烦的主儿。
仰望晴空,艳阳下脸色依旧苍白如鬼的男人也张嘴打了个呵欠,风和日丽,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提不起什么劲。
希望雷羿那句话的意思是打算认真工作,如果还留了残渣轮到他收拾……可以预见,等会儿那两只自比阎府阴判的蠢鬼会是怎样子地鸡猫子喊叫。
吠上个一两声不打紧,只是若把他的懒骨头给喊醒了……
一扬手中细枝,依旧没什么精神的男人漫步迎向作势欲扑的獒犬。
看样子得想个理由应付应付秦泸瑜那老贼,总不好只一句我高兴就宰了人家的狗,毕竟也是道上叫得出名的,横竖总该给人个理由立墓碑吧。
就在曲逸旸迈步的同时,雷羿也动了,长链一甩,夹带着凌厉劲气雷霆万钧地横扫面前双判。
十分默契地,黑白身影霎时皆旋如镖般翻过细长黑影,一声清脆的互击声后刀趟地、剑走中宫直取不移不动的青影。
「不错嘛。」腕微沉,横扫的长链霎时腾跃飞纵,链尾破空坠击,后发先至噬向白影,剑光一暗的同时刀光却大盛,雷羿挑了挑眉,眼角唇边俱是耐人寻味的兴色。
蓦然,势如破竹般的刀光骤敛,一截凭空出现般的链影如蛇攀缠着刀身牢牢缚锁,锁住了刀也锁住了持刀的黑影。
想也不想地,被称做黑寅的青年立即运足真力朝刀身涌去,在他看来,对手毕竟年纪小临敌经验不足,以一对二该仗着灵巧的身法伺机而动,怎能够只锁着一人硬拼?
要知道就算天赋异禀有身好内力,真力相拼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难道当另个人是木雕泥塑不会动?还是以为白辰会乖乖地等他们比出个结果才出手?
旁人是不是这样玩的他不知道,至少极乐谷的可不作兴这套虚仁假义。
打量着静默对峙的两人,白衣青年面色阴晴不定地缓缓走近。
他并不以为自己的企图雷羿察觉不到,但为什么还能够这样面不改色?
眼角余光扫过另头,就见刚将树枝贯穿犬首的男人掸了掸袖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闲散的姿态表明了一点也没插手的意思。
什么意思?难不成也认为这小鬼真游刃有余?不是虚张声势?
深吸了口气挥剑注地,凌厉剑气霎时有如长虹贯日般直袭拼搏中的青影,这该是最万无一失的好方法了,白辰如是想着。
就算这小鬼头留有什么后招,也算计不到他身上。
草折尘扬,劈哩啪拉裂帛声过的黄土地上留着道深深剑痕,哪知不过丈许轰地一声,一团劲烈热风和着飞沙走石如瀑席卷而来。
急急退过一旁,白衣青年还是灰头土脸吃了满嘴沙,连衣摆都碎了片,好在见机得快,除了持剑的手臂被震得有些发麻外没再其他什么伤。
等到尘散,胶着的人影已分踞两边,年少的脸容依旧笑如春阳灿烂,另头的黑寅则完全相反,不豫的脸色沉如冬霾。
「你使诈!」狼狈地一抹脸上沙土,一身白衣已是污如千里奔波,再无半点出世脱尘的味道。
「兵不厌诈,你家大人不会没教吧?」搬出大半年前被徐晨曦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经典名言,雷羿老气横秋地斜睨了眼人,灵动乌眸明白写着——
怎么年纪一把,连这简单道理都不知?真是白活了。
「你!」
「你也很贼不是,想凑热闹干嘛还离得十万八千里远?个儿长这么大胆子却比耗子小,羞也不羞?」
「你这臭小鬼!」心火越撩越盛,剑尖已是不住震颤。
「白辰,联手。」
联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桶冷水般彻底浇熄白衣青年的浮躁心绪,改换上无法置信的惊愕,难以掩饰地全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
唇掀了掀却始终出不了口,尽管对和自己齐列双判的黑寅看不顺眼,但他很明白这家伙绝不妄言,说一是一说二就是二,说联手……就表示这叫雷羿的绝对有他们联手的必要。
冷静下来后,白辰方想起刚刚火雷布置的巧妙,那该是在飞链阻止他时便设下的陷阱,之后链锁黑寅的刀、状似打错算盘般与黑寅互拼真力,都不过是诱人上当的计谋一环。
可怕的家伙,还真不容小觑。
微动念,白辰朝不远处的黑寅望了眼,一如自己所想地,漆眸里杀意更盛。
不能留,哪怕对手只是个十五、六的毛孩子,如此缜密的心思与不凡的身手,的确有资格做青浥的副龙首,留着,终成大患。
剑交左手,白辰掠向伙伴身侧并肩而立,余光扫过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却见人神情已无原本事不关己的闲适,环抱的双臂也已垂放身侧,虽然依然动也没动伫立原地,散发出的无形气势却如同把出鞘的剑,蓄势待发。
嗤,现在才想凑上一脚也不嫌太晚了?瞥了眼黑寅,左手一甩舞了个剑花剑身贴臂横举,白辰明白示意着一开打就用最凌厉的杀招,速战速决不留半点机会给人插手的机会。
眉微皱,黑寅也朝那道静默的身影瞧了眼,而后双手持刀侧锋遥指着人身前三尺。
「小旸旸,乖乖站着别给我添乱子。」冷冷掠下警语,雷羿当然也察觉到曲逸旸伺机而动的意图,「难得我想认真玩玩,如果害我绑手绑脚输得冤枉的话,就自个儿提着脑袋到十八层替我扫地铺被。」
还想逞强插一脚?也不掂掂自己现在是标准的风吹就倒,何况他可是打算大干一场,可不想等会儿后也得替自己人收尸。
「……」唇微抿,曲逸旸觉得十分有趣地勾了勾嘴角。
看来不管是哪边谁也不希望他插手,应该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居然也有沆瀣一气的时候?呵呵,还真是蔚为奇观呢。
算了,既然两边都不欢迎,那他自是乐得轻松……挺直的背脊重新放松,甚至退了步倚抵着树身随意而立,明白表示不干涉。
再说……微挑的唇棱渐扬成抹亮丽的弯弧……即便是他,也还没看过雷羿动真格的样子,该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呢?忆及当年人差点毁了五旗堂的丰功伟业,胸口就不由地激起阵躁动。
闭上眼按捺住骨血里喧嚣的冲动,曲逸旸知道自己嗜血的欲望已经苏醒,看来真得费番心思想个好理由交代了。
「怎么,两位在等良辰吉时上花轿吗?」轿字出口人已如道流光般逸离原地。
好不容易才让那家伙打消了蠢动的念头一旁安分看戏,雷羿当然不给人反悔的机会,他一点也不想重温昨晚手足无措的懊恼,不想再尝一次那种恨不得把人掐死一劳永逸眼不见为净的难受。
好快!蓦然一凛,黑寅立即迎上模糊青影,指地刀尖霍地上扬耀出抹夺目绚烂的刀光,然而一道暗影随即如蔓藤攀缠而来。
故技重施?墨浓的剑眉一挑,不论是实是虚,黑衣青年这次可不打算让人称心如意,刚刚的真力比拼中他已明了眼前少年虽然年纪小,武功修为却不低,尤其是那瞬间爆发的内力,连他都吃不住。
肩微侧,刀势瞬走偏锋,和链影交错而过直袭雷羿左腹,人则随刀侧翻腾跃闪过落地回弹的链尾,就这瞬间,面前青影突然一矮,竟走险路从他下头滑身而过。
忍不住为少年过人的胆识喝了声采,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人在半空翻势依旧,头下脚上地抡臂疾砍而下,他并不期待这招能伤敌,主要的目的在于逼人跃起避刀,然而避得了刀就绝避不过如影随形在他身后的白辰。
掌撑地肘屈运劲,如黑寅所愿青影的确为避刀势腾身跃起,然而却在半空扭身,双链有如罡气般环缠护身,触及长剑的一端似自有生命般攀剑而走,带着少年劲瘦的身躯横飞于空,而另条长链则在此时脱腕而出。
横飞的青影抬足一拦一挑,划空而过的链影瞬间折半短了截,速度则倏地加倍有余,循了诡异的方向迳朝刀势刚止人正落地的黑寅如箭激射。
「黑寅!」口才开,沿剑遁走的黑影已直噬腕关,白辰当机立断运足真力将剑势硬生生地改往地上插去,同时大车轮后翻,双足直蹬少年横于空的胸腹。
人被缠在剑上的长链一带,骤然立地下坠,眼见避无可避,雷羿也运足了真劲举臂横胸,打算硬碰硬地硬挡这一记。
以一对二久战绝对不利于他,尤其一旁的曲逸旸未必肯乖乖听话等到最后,如果见他落居下风八成会忍不住出手,所以为求速能伤敌他一开始就兵行险招。
武人间所谓的联手若不是互补兵器上的长短处,就是连绵进击互补招式上的空隙,这对极乐谷的文武判一刀一剑,联手的效果显然是后者居大,所以他就拣对手以为有同伴掩护招式稍缓的空隙来个出奇不意的一击。
然而事无两样好,这样的出手他同样也有空子让人可逮,而且还会因为那一击慢了拍应对,这时候就赌点运气了,如果这个穿白衣的还有第二把兵刃,那么得倒霉见红的就是他,如果不,那么他就还有拼个平局的机会。
臂腿交击,两人俱是一震,白影倏地倒翻而回,青影则更加速坠地。
不知道伙伴的情况如何,白辰完全不想予人喘气的时间,尽管血气翻腾未复,还未站稳便使劲抽剑,另掌则再次运足真力击向随剑而来的青影。
来不及再多的腾跃挪移,除非弃链……
心一横翻掌迎上,雷羿眼尖地发现那被飞脱而出的长链击倒的黑影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穿白衣的不想叫他养息复力,他同样地也不想叫穿黑衣的得空喘气。
不是逞英雄与否,而是有些时候不比狠就活不下去。
双掌互击,这次爆裂的气劲更加强烈,一青一白各如箭倒飞,而青影所去的方向洽是甫站起身的黑寅。
翻涌的血气冲口而出,瀑洒如花,雷羿一振腕扯脱了缚缠在长剑上的黑链,他是故意留着两分力蓄势未发,因为他的目标不在前,在后。
目视着青影疾驰而来,捂着左肩汗漓涔涔的黑寅知道自己躲也躲不全,与其平白添伤便宜敌人倒不如一拼替白辰制造机会,他们可没打算铩羽而归,尤其「那家伙」也在,绝不能丢脸落了左相的名头。
举刀横于身前,黑寅咬牙摆出拒敌的假象,黑链袭腕的瞬间掌弃刀改握成拳,在肩膀被击上的同时拳也擦过少年左胁,然后就这样将人死死抱着迎上后头紧追而至的耀眼白芒。
惨了!在长链轻易击中来敌而敌人的拳风仅是擦过时,雷羿就知道不妙了,奈何体型上先天就已输人一截,想扳开这双要命的铁臂根本不可能,等运足劲把人宰了挣开,他背上大概也得多好几个窟窿。
无奈之余,雷羿只有再次赌自己的运气,柔韧的身躯翻身下腰,没被圈围住的右臂则弃链换得自由,他就赌他的这只手挡不挡得住那把剑,至于挡住后又该怎么办,他已无力细想。
黑瞳中倒映的白芒炽如耀日,任谁也看得出剑的主人这一剑誓在必得,然而就在劲气拂起垂落的发丝时,雷羿紧绷的身子突然一软,黑暗毫无预警地骤然降临。
见鬼了!这是白辰身形倏停后的第一个念头。
十步之外除了仍紧扣雷羿不放的黑寅外明明就什么都没有,他却是被股骇人的鬼气给挡了下来,那冷冽的感觉明白让他感受到再近一步就是死的威胁。
怎么回事?面前的黑寅似乎已无意识,只凭着股执念死箍着敌人不放,而他怀中的小鬼就更怪了,明明片刻前还见他睁着炯然大眼不认输地想抵抗,怎么现在却似睡着了般,整个人软软地仰倒在黑寅的臂弯。
脚下无意识地一动,只一步,那种叫人胆寒的鬼气再次临身。
「离他远点。」
树影下,始终作局外人壁上观的男人漫步而出,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给人的感受却和片刻前判若两人。
薄唇微挑,似噙着笑容,却是叫人打心底感到彻骨的冻寒,然而更叫人不寒而栗的是那双幽不见底的黑瞳,死寂地完完全全感受不到一丝人气。
「是你!?」带着点质疑,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惊讶,在看到人出掌震离黑寅接过他手中的少年抱起后,白辰不能置信的眼色变得更加复杂。
「你确定知道你在做什么?」
眼看就能将这个青浥门举足轻重的人物放倒在此,这家伙居然横插一手,且还不是抢功竟是帮了敌人一把?
瞪着这个不在预期中的「敌人」,白辰不懂这鬼气盈身的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在名单中。」
「不过是迟早的事,别忘了公主遗愿可是整个青浥门。再说你早该告诉我们这小鬼有如此本事,拿他作饵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