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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情撼 上-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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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
「不确定!」凉凉顶了句,莫磊不再理人地横扫桌上各式茶点,都已经口沫横飞说到嘴干舌燥,臭小鬼居然还半信半疑地问他确不确定?难不成还要他斩鸡头指天立誓?
呿,不信拉倒。
「磊……」
「你这烦死人的臭小鬼!」状似不耐地吼了句,莫磊趁机把预拟好的说词端上桌:「都快成疯狗咬人了你以为那家伙这种时候还藏得住功底路数不成?」
最后犹怕不足令人信服地自掀底牌:「再说我是谁?『鬼谷狂医』要是连这点鸡毛蒜皮都探不出来,老头不从下头爬出来掐死我才真叫有鬼!」
歉然地朝古天溟递了个眼色,封擎云不知道除了苦笑外还能如何,当初是莫磊怕「生意兴隆」不肯亮招牌才帮着瞒,如今却是主角自个儿不打自招说漏的嘴,害自己倒成了猪八戒里外不是人。
扬唇一笑表示不介意,古天溟并不觉得太过意外,早猜着莫磊的来头不小,却是叫一连串的事情扰得没再细想,否则早该猜出几分来历,毕竟天底下医术高明到出神入化的神医不是满地捡都有。
指点着桌面,古天溟迅速在脑中思索着有关「曲逸旸」这个人,比起莫磊就是名满江湖的「鬼谷狂医」,曲逸旸和极乐谷有所牵连才真的叫他感到意外。
犹记得那是个细雨霏霏的冬夜,十四岁的自己三更半夜翻墙出门打算来个潇洒地江湖漫游,谁知一出门就见个血衣褴褛的小孩拿着根木棒和两头凶猛獒犬奋战,瞧了老半天才发现人狗大战的原因是瑟缩在小孩脚边喵个不停的小花猫。
看得出小孩有点功夫底子,却碍于脚边的花猫无法灵活腾跃,再加上手上握的是根钝棒,人小力小又取不得巧,才落得累累伤痕还摆不平两只快和他同高的大狗。
想当然尔看不下去的他做了回威风「大侠」,代价则是他伟大的游侠梦整整迟了一年才得以实现,而捡回的小不点不久后他才知道居然是个十岁少年,只因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老有一顿没一餐地才只六、七岁个头。
也许是那幕血战里有些什么撼动了心,所以当少年伤愈后他把人留在青浥,而人果然也不负他所望,不多时便成为门里数一数二的好手,成为值得倚仗的好兄弟,然而……眉微皱,老实说古天溟真的很难接受这司职五旗护堂的兄弟会是极乐谷隐伏的暗棋。
以人所处的地位,以他和雷羿的信任,曲逸旸早已进入青浥核心,但为何迄今不见任何有损青浥的情报外泄?
之前的鸿门宴,封若樱对他的能耐已是有所错估,而后交锋的前岛之役,不论极乐谷还是另存异心的巨鲸帮、天蛟寨,表现都像对门里布局所悉有限,才会败得一塌糊涂,甚至在最后封若樱困坐愁城危急之时,别说暗地帮忙驰援什么的,人根本是完全漠不关心地置身别处。
一切的一切,他敢保证青浥门里没半个人会相信曲逸旸是敌方细作,男人的存在虽然并不特别突出,却一直是门里公认甚为可靠的伙伴。
也许因为那深不可测的神秘感,也或许因为人是少数能叫雷羿有所收敛的,因而全门兄弟几乎都认为只要曲护堂出马,没什么不能搞定的,过往的每次任务也都证明了这点,唯一例外就只有这回浔阳的「意外」。
现在想来,所谓「意外」该不过只是个诱人入壳的幌子,然而究竟有什么比极乐公主的死活还重要的?重要到终于让当时都舍不得用的伏暗出马?
心念数转,古天溟蓦然发现自己也许想岔了,不是有什么比极乐公主的生死还重要,而是也许封若樱的死根本就始料未及!
那么如今……
「糟了!」猛抬头,古天溟也在封擎云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臆。
霍地腾身左臂倏扬,五彩绚烂的烟花中,一黑一蓝还掺夹着点火红的人影已如激矢般平贴着湖面飞掠。
「小鬼!」风声猎猎水波粼粼,不会武的莫磊早已头昏脑转,加上又不小心看了眼脚底银晃晃的水光,晕地只差没难看地把肚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他奶奶地!老天爷这是提前跟他算账嘛?他可不认为做了什么错事,不过就是藏了「重点」没说而已,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早说晚说有啥差别?干嘛这么计较!
「抱歉,忍一下。」随口两句安抚着臂揽的情人,封擎云心思早已飞得老远。
今天是封若樱的百日之祭,相关者都一定知道,如果曲逸旸的目的真如他们所想,那么后果只怕不堪设想,如果——
甚为了解青浥的他,真为复仇而来。
瞥了眼身旁难得一脸沉肃之色的异母兄长,封擎云猜人是已经作了最坏打算。
时值多事之秋,身为一门之主自不会忽略了今天,青浥门上下早预作了布置,总舵洞庭三日前就已封湖严查往来船只,可惜想得再周全也是内贼难防,尤其这贼完全地出人意料之外……
「晨曦一个人?」恨不能胁下生翼眨眼就到,封擎云忧心忡忡地朝半步之距的人影相询着,虽然明知道还有旁人的可能性不大。
这种日子,如果连古天溟都被拒绝在外,还有谁能够陪他同悼?连自己,不也留了独处的空间给人吗?
「还有小羿。」
人从昨天就安静得可以,今早天还未亮更是话没留半句地就消失了踪影,是不愿让他看到脆弱的那面,也是不愿再增加他的负担,所以无法伸出手的他只能请雷羿帮忙。
只能是雷羿,只有不被当作比肩的少年,才能在这时候毫无顾忌、毋须隐晦地走近那人的身边。
他的晨曦就是这样孤倔地叫人痛心,哪怕已是遍身鳞体的伤,也依旧背脊挺直装着一脸没事,就像云弟所说的,不懂得求救的他已习惯戴着假面背负所有。
「还好。」轻吁了口气,封擎云霎时宽心不少,青浥副首的本事他虽没见过却听说不少,即使徐晨曦现在不宜动武,合两人之力打不过脱身该是不难,只要敌人不是突施暗袭的话。
没有回答,疾驰如风的古天溟墨瞳一暗神色更为沉凝。
的确,因为雷羿在,晨曦的安危多了分保障,但也因为雷羿在,他的担心也就更上一层。
雷羿的脾气他很清楚,别看人平日古灵精怪地甚是变通灵活,必要时,绝对是玉石俱焚在所不惜的那种,这点简直跟晨曦那要命的激烈性子如出一辙,完全不留退却的余地。
所以当他面对最亲之人的背叛、当他有誓死非保护不可的人时……
沉重地闭了闭眼,古天溟不敢想雷羿所选的路能有多宽。
拜托,逸旸。不论你所谓何来,千万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千万不要。
芳草萋萋碧茵连天,坟前,抱膝而坐的徐晨曦头微仰,眺望着青碧如洗的湛蓝晴空,平静的脸色隐隐透着几许无奈。
他知道古天溟和封擎云都很担心他,就连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也是,好说歹说怎么也不肯独留他一人离开。
怕他想不开吗?唇微扬,一抹淡笑霎时替秀雅脸容添了不少风采。
其实根本不需要对他这么地小心翼翼,害他都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只好顺应「民意」地逃到众人刻意留予的静地。
如果那几个知道他此刻既没有伤心难过也不是愧疚难当,而是无奈着无所事事不知还得关几日禁闭时,会不会要莫磊那家伙再开副药方子荼毒他?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会觉得欠你、负你?」对着灰褐的墓碑举起杯,徐晨曦意思地敬了敬再送入口,入口芳泽醇归醇却是淡得一点劲道也没有,只可惜这已是拜今天「特别」之赐才有的破例,他已经好久不曾喝个痛快。
「有吗?因为杀了你所以欠你,还是没陪你一道走所以负你?」笑笑睨了眼碑上的名字,「那么你呢?欠我负我的又该怎么算?我们之间……大概怎么算也算不清吧。」
嘲讽地一抿唇,徐晨曦这次迳自喝了杯中佳酿。
「你可以告诉我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吗?」当执念褪去,当终于厘清渴求不到的孺慕之情其实是怨是恨时,他已分不出死在他手里的封若樱究竟和其他江湖人有什么不一样。
「对你来说,我和擎云也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吧,说是陌生人只怕还客气了,毕竟我没事可不会随便砍个陌生人。倒是你,想杀我们几次了呢?需不需要我借只手给你数数?」
再次仰望晴空,徐晨曦已记不清那曾经朝思暮想的艳容。
原来人不必失忆也能忘得这样快,端只看想是不想、愿不愿放手罢了。
「呵呵……好在我不姓封,否则现在叫人听着了还真像个疯子。」低笑了声,徐晨曦不由地对自己的自言自语感到好笑,都怪那几个笨蛋,害他闷到得对个死人说话。
擎云呀擎云,你该最了解我的才是,我一向可是瞻前不顾后地干脆,怎么还会以为我对她存了什么念念不忘的难以释怀?
「啊,我大概忘了说我已经发现我跟你是同类人的事了,难怪,难怪擎云要以为我会后悔想不开。」
可以想见明年草长的时候大概又得重演今日这一回,之后的每年每年每年……
「啧,该不会要我一个个解释吧?」懊恼地直接将酒壶对嘴痛饮,待发现远处少年一脸忧心地看着自己时,徐晨曦才赫然发现自己又造成了个误会,雷羿八成要跟那两只说自己悲悔地痛不欲生了。
「嗤,麻烦哪……」
「既知麻烦又何必当初?阿弥陀佛。」
「大师,死了就没麻烦啦,送佛送上西,我们就帮他一把吧。」
突然接话的两道男音不只徐晨曦吓了跳,连雷羿也面露诧异与不解地疾掠而至。
当初为考虑可能引发的纷乱,古天溟特地选了处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的高地当作安葬处,只要守住唯一陆路就能撑上一时半刻,而必要时纵落水面撤离也是一途,至于敌从绝壁面攀上被包围的可能则微乎其微。
一则壁面着力处甚少又颇有高度,能攀此而上的只能是高手,二则再怎的高手也难在攀登时躲过暗袭,湖中伪装成礁岩的暗哨机弩共有十处,完完全全环护着,尤其墓前有人时更是高度戒备。
所以熟知自家布置的雷羿才会这么地惊愕与不解。
「小鬼,我们还真有缘哪。」
白衣飘飘,跃上崖面的白衣人如蛇般不怀好意地直盯着雷羿,新仇旧恨齐涌心头,他可没忘了上回的奇耻大辱。
「善哉,原来白老弟跟这位小朋友是旧识。」随语跃入眼的是面暗赭袈裟,不同于出家人的明红正色,而是血一般的锈红,风扬间也仿佛隐隐嗅得着腥味。
「大师别说笑了,龙交龙凤交凤,人家雷副门主也得公子才配称得上一声旧识,白辰这等小角色哪高攀得起。」
干笑两声退了步,白辰与和尚打扮的大汉看似站的随意,却是成犄角之势封住了北面和西面,独留南面看似还有着可能。
「怎么,换了个红衣服的大和尚,黑老兄呢?改吃蜡烛香灰了吗?」嘴上打着哈哈,人则不动声色地掩向徐晨曦身侧,早在两人现身时雷羿已有了决定——
走为上策。
不论打不打得过,也不管是不是自家地盘上,很明显地敌人有恃无恐早有了安排,头个他想到的就是门里有内应,否则绝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地就让人摸上了这儿,还大剌剌地毫无忌惮,他敢说,附近所有的明暗哨只怕都已遭了毒手。
「小朋友,听来黑老弟是伤在你手里?」眯起眼,和尚若有所思地朝一旁白影瞄了瞄。
「你的白老弟没报告?」也顺着和尚的眼神朝白影睨了眼,雷羿自是乐得火上加油倒打一耙,「不好意思说还是告错了状?」
「臭小鬼少在那儿挑拨离间。」脸色阵青阵白地有些局促不安,雷羿的机灵是白辰始料未及,他其实不过是稍微加油添醋隐喻封若旸的反心,哪想得到请是请来了大菩萨,却适得其反被将了军。
「大师,任务为重,有关武判的事……容后再禀,再说到现在不也还没见到人?」
「消息很正确,我们上来的也很顺利。」言下之意人若存反心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无语,心下却暗自一凛,白辰不由暗忖着血和尚是否也已偏了边,再加上还有个死心蹋地的花痴女人……
原以为二对二的局面可变成了一面倒,只剩自己一个是「外人」。
「你们好啰嗦喔,害我张着天罗地网等半天也等没个影。」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一道翠绿的娇小身影随语自东面翻上,双臂各盘了条拇指粗细的碧色小蛇,豆蔻艳染的十指则扣着面似旗又似网、满布着锐刺倒勾的怪异兵刃。
「阿弥陀佛。脚生在小朋友身上,他不往你那跳怎能怪和尚?」
「不怪你怪谁!你不会和白辰把人给我打下来呀?再不切点零碎喂我的宝贝也行,结果居然只顾着跟白辰废话半天!」芙蓉面蛇蝎心,看似十四、五的女孩颐指气使地大作茶壶状。
双手倏扬,趁着来敌争论不休,雷羿迅速地将早已准备好的烟讯和火雷甩出,不求伤敌但求趁隙脱身,然而就在他和徐晨曦往后疾退时,一道暗影,自崖飘起迅如幽魅般掠过头顶,硬生生封住了去路。
「公子!」
「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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