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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少华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为什么师傅突然要弟子改名?是不是和这
次父亲被贼人劫持有关?”
尤师傅伸手在薛少华肩上,轻轻拍着,蔼然笑道:“孩子,快别胡思乱想,师傅要你改
名,没有什么大的原因,只是让人一听就知道你是薛神医的儿子,当然,日后你仍要恢复原
来的名字,少陵,不过是暂时改的。这一点,你日后自会明白,好了,孩子,相信师傅,你
只管安心上路吧,师傅还有事,也要走了,但愿你一路顺利……”
薛少华听到师傅催他上路,不觉依依的道:“师傅,我……能知道你的名讳么?”
尤师傅笑道:“傻孩子,这句话,你不知问过多少次了,师傅不是不肯说,实在我已有
多年不用名字,但愿你此去,找到要找的人,到时候,你不问,师傅也会告诉你的,好了,
你可以去了。”
薛少华站起身来。
尤师傅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哦”道:“孩子,慢点……”薛少华道:“师傅还有
什么吩咐?”
尤师傅道:“我差点忘了,你这次出门,路程不算太远,但也不能说近,在你来说,这
是第一次出门,最好不要以真面目示人。”
薛少华脸上微露诧异,问道:“师傅是要我易了容再走?”
尤师傅笑着点点头道:“不错,你这副样子,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初次出门的雏儿……
师傅的意思,你可在脸上加抹些紫色,就可以显得老练得多。”
薛少华心中虽觉师傅这话,理由似乎并不充足,但口中却应了声“是”,重又坐下,从
怀中摸出一双小小锦盒,取了一颗紫色药丸,轻轻涂到掌心,然后抹到脸上。
尤师傅又仔细的用指头替他勾勒了一番,于是薛少华本来一张冠玉似的脸上,顷刻之
间,就变成一个紫膛脸的青年。
尤师傅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可以了,孩子,现在可以走了,师傅也该走了。”
薛少华收起锦盒,跟着师傅,走出土地庙,两人各自牵过马匹,翻身上马。
尤师傅叮嘱道:“孩子,师傅要和你分手了了记住,从现在起,你该叫薛少陵了……”
话声一落,挥了挥手,纵马如飞而去。
薛少陵望着师傅后影绝尘驰去,只觉心头涌起一连串的疑问,从昨晚目击龙门五怪被几
个皂衣差役拿去,以至父亲的同样遭人劫持,师傅瞒骗母亲,带着自己出来,忽然又要自己
远去长沙,而且还要改名易容……莫非师傅已知劫持父亲的贼党是谁,只因对方十分厉害,
师傅一个人对付不了,才要自己赶去长沙白箬铺邀人助拳?他自幼听师傅说过许多江湖上的
故事,越想越觉自己猜得不错。
试想凭龙门五怪的武功,何等厉害,但遇上那几名差役,竟然会毫无抗拒之力,只此一
点,贼党武功之高,就可想见!
想到这里,那还停留,立即一收缰绳,带转马头,急急朝南驰去。
傍晚时分,赶到汝州,这里正当南北交通要道,此刻太阳已将落山,不少商贾行旅,赶
着进城,车马络绎不绝。
薛少陵策马徐行,进得城来,正想我家客栈落脚,瞥见大街边上正有一个白发挽髻,身
穿破烂道袍的老道人,在前面缓步徐行!
薛少陵目光何等敏锐,一眼就认出他正是早晨在左家坡土地庙遇上的化缘老道人,心中
不觉一怔,暗想:“从洛阳到这里,少说也有两百来里,自己心中有事,一路纵马急驰,这
时候也刚刚赶到,这老道人怎么会也到了汝州?”
心念方动,只见那老道人一边走路,一边大声说道:“茅山老道,云游天下,有缘千里
来,无缘不想逢,莽莽红尘,看谁是有缘之人,和老道结个善缘……”
敢情他真是跑江湖的游方道士,又在沿街募化了!
薛少陵原先对他还感到惊诧,但听他这一说,分明只是个骗钱的人,也就策马行去,不
屑一顾。到了一家客店门前,早有店伙迎上来替他拢住马头。
薛少陵翻身下马,吩咐替马匹好好上料,就由店伙领到上房。盥洗之后,天色已经渐渐
昏黑,店伙掌上灯来,一面含笑问道:“公子爷是在小店用餐,还是上街去吃?”
薛少陵赶了一天路,不想出去,这就说道:“你叫厨下替我送来就是。”
店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一会工夫,就送上饭菜。
薛少陵吃过晚餐,拴好房门,在床上做了一会工夫,也就熄灯就寝。
第二天早晨,薛少陵一觉醒转,披衣下床,瞥见和包裹一起放在床前的一支铁萧。业已
不见!不,包裹边上,另外还有一支,那是被人换了一支竹萧!
这支竹萧,长有三尺,颜色红中透紫,萧身上还缚着一很又黑又脏的布条,一望而知是
那老道人的东西!
这老道简直可恶已极,居然人不知鬼不党的偷进房来,把自己的铁萧换走了!
薛少陵只觉一阵忿怒,涌上心头,一个箭步,跨到床侧,正待伸手取起。
只见竹萧底下,还留着一张白纸,歪歪倒倒的写满了字迹,低头一看,只觉上面写着:
“年轻人,你真和老道有缘,又会在汝州碰上,老道这支萧,好处甚多,一时也说不完,总
而言之,比你这管烂铁萧要多值几文,老道本来还舍不得和你换,但你和老道总算有缘,换
就换吧!老道这支萧用了八十年,刀剑不伤,水火不侵,吹起来更好,不信你就试试,萧上
还刻有一首曲子,那是老道化了八十年工夫,才谱成的,你不妨耐着性子,练习练习,保管
你受用无穷。”
薛少陵真的又好气,又好笑,这老道偷偷的把自己铁萧掉换了去,居然还信口开河吹了
一大套,谁希罕你一支竹萧,忽然他心中一动,暗想:“自己一身武功,不但已得父亲倾囊
传授,而且也已尽得师傅真传,师傅时常说,凭自己所学,江湖上已少有对手。”
别说有人偷进房中,就是掩近窗口,也决难瞒得过自己,这老道……不觉抬目望去,这
一瞧,不禁把薛少陵瞧的心头大奇!
原来,房门拴得好好的,没动!两扇窗户,也同样拴得好好的,丝毫没动!这都是昨晚
自己亲手闩上的,拴在里面,根本就没人进来过,是人,就没法进来!那么这老道是如何进
来的呢?”
薛少陵仔细检查了一遍,实在想不透老道人是如何进来的;但他明明进来了,还换去了
自己铁萧。他一想到铁萧,登时心头惶急,那是父亲的恩人桑老前辈的东西,父亲把它看得
十分贵重,但自己出门第一天就把它丢了,将来如何向父亲说呢?随手取起竹萧,但觉入手
甚轻,仔细一瞧。萧身反面,果然刻着一首曲谱,字迹细小,笔划细如发丝,写的都是些
“四”、“上”、“尺”、“工”、“六”等字样(乐曲符号工尺谱)曲长九折,每折九
句。
薛少陵也无暇多看,再一检查包裹中的银两,却是分文不少,敢情他目的只是换萧来
的,此刻就是要追,也已无从追起,心头虽觉恼怒,却也无可如何?想到师傅要自己改名易
容,赶去长沙,定然十分重要,没多时间耽搁,只好带着这支竹萧上路。
东方玉《九转萧》
第 三 章 身世成谜
由豫入楚,由楚入湘,一路上尤师傅都已给他安排好何处打尖,何处投宿,薛少陵只是
照路程单行止。这天下午,赶到长沙府,这是湘南省治所在,扼水陆交通要道,城内市肆极
盛。
薛少陵按照师傅路程单的指示,要先在城中找一家客店落脚,才能拆视密柬,依柬行
事。当下就在大街上一家叫做湘江老店的客栈门前落马,要了一间清净上房。晚餐之后,他
迫不及待的掩上房门,剔亮油灯,从包裹中取出师傅密封的信柬,很快撕开封口,抽出一叠
信笺。
只见上面写着师傅一手了草的字迹:“少华:师傅先间你,是不是已经按照路程单所开
的行程,到了长沙了?本来师傅应该陪你来的,但结果却让你一个没出过门的孩子,跋涉千
里,真是难为了你。现在好了,你既已到了长沙,师父也总算放心了。在你父亲被贼党掳去
的时候,师傅却要你一个人赶到长沙来,这似乎有悖人情。这一点师傅可以告诉你,凭你师
傅的武功,足可把你父亲从贼党手中救出来,也许你看这封信的时候,你父亲已经脱险归来
了。孩子,相信师父,只管放心……”
薛少陵看到这里,心头不禁一怔,暗想:“原来师傅要自己赶来长沙,并不是找人助
拳!”急忙往下看去:“你总还记得师傅曾和你说过,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你远来长沙,
当时师傅不肯告诉你的原因,是怕你打破砂罐问到底。固为说实在的,师傅知道的也并不
多,你要缠着问个不休,岂不把师傅给难住了……”
薛少陵看的笑了,师傅就是这个脾气,这又是什么事呢?”“现在,师傅终于非告诉你
不可了,所谓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你身上,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
“不共戴天的血仇”,这几个字映入薛少陵眼帘,几乎惊的直跳起来!
“不共戴天”是父母之仇,难道……他急急朝下看去:“孩子,沉住气,父母之仇,不
共戴天,但自己必须坚持下来,才能澈雪血仇……”
薛少陵拿着信笺的双手,一阵颤抖,头上轰的一声,如中木杵,喃喃道:“难道父亲、
母亲全遭了毒手……”
眼中一阵模糊,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不对!师傅这封信,该是离家前夕匆匆写的,那时
父亲被贼党掳去,但母亲还好好的在家里,怎会……他揉揉眼睛,继续往下看去:“孩子,
且别难过,听师傅说下去,你并不是薛神医的儿子……”
薛少陵又是一怔!
“你是黑煞游龙桑大侠的故人之子,十二年前,你父母死于仇家之手,那时你还只有五
岁,身负重伤,已是奄奄一息。桑大侠抱着你千里求医,幸蒙薛神医替你悉心医治,才获重
生。师傅知道的只有这一点,详细情形。师傅就说不出来,日后,只有找到桑大侠,才能详
细告诉你。”
薛少陵看到这里,忍不住热泪又沿腮而下。原来薛神医夫妇,只是扶养自己的义父母,
那么自己的生身父母又是谁呢。他竭力思索,但小时的印象,太模糊了,一点也记不起来,
只有一点,自己总觉得小时候好像住在山上,但并不是灵岩山,自己也问过母亲,她只是含
糊其词,避不作答。
接着看下去:“少华,这倒是你原来的名字,所以师傅要你改名改容,为什么,在你的
武功还不足以手刃亲仇之前,你必须仍以薛神医的儿子行走江湖,才能不致引起仇家注意,
因为你的仇家太厉害了。照说,薛神医精通各家武学,悉心传给了你,师傅,十年来,也已
把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假如换了一个人,凭你所学,已足可做视江湖,罕有对手。但在你
来说,还是差得远,不但不足以报雪亲仇,就是连自保都还不够,这就是师傅要你远来长沙
的原因。明天,你可到白箬铺去,找一个叫张果老的人,据师傅所知,他和桑大侠交谊极
深,只是生性冷僻,千万不可得罪了他。
好在你有桑大侠的铁萧为证,只要说是奉桑大侠之命去的,要他替你引介到一位异人门
下,想来不致有什么困难,如蒙这位异人收录,报仇始能有望。孩子,记着,今后你必须刻
苦自励,好好用功,师傅会来看你的,好了,现在都说清楚了,希望好自为之。”
薛少陵一口气看完信笺,不觉呆了!
师傅要自己以桑老前辈的铁萧为证,去找张果老,求他引介到一位异人门下;但铁萧已
被该死的老道换走了,自己明天如何去找张果老呢?他脑海中一片紊乱。
父母之仇,身世之谜,尤其师傅信中的异人,不知又是什么人?没有桑老前辈的铁萧,
张果老肯不肯相信,替自己引介?就是学了武功,找不到桑老前辈,自己依然连仇人的姓名
都不知道。
他拭干眼泪,把师傅这封长达千言的信笺,一字一句,仔细重读了一遍,才将信柬收
好。心中开始盘算着明日如何去找张果老。
一宵易过,第二天早晨,会过店账,问明了白箬铺的方向,骑马赶去。
白箬铺在岳麓山西麓,只不过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村中的人,多半务农为业,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的是平静而纯扑的生活。
薛少陵赶到白箬铺,放缓缰绳,正待策马入村。只见村口一棵大树底下,正有一个老
人,坐在那里吸着旱烟。
薛少陵翻身下马,朝老人抱拳一礼,道:“请问老丈,这里可是白箬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