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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情冰心-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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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昊瞳和一干侍卫在这东北方向上说大不大、说小不大的村落里转了半天,花了许多气力才寻着这最偏僻的庵观,众人在这一上午的瞎闯乱撞中早已生足了闷气,此刻见着这门,只觉得一肚子气,才想如同对孙府大门那般对待时,没料得缸钵大的拳头还没碰上门扉,便给人打开。“有事?”
方隽见开门的老尼眉宇间自有一股威势在,怕自己一干粗莽手下得罪人,连忙下马一抱拳。“师太,咱们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凤家姑娘是否在这庵中?”
寺空的一双眼淡淡扫过方隽,越过众侍卫,最后落到骑在马上的龙昊瞳身上,眼底出现明了的神色。“不在,凤凛阳不在庵里,你们请回吧!”说完,竟无视眼前这些来意不善的访客,迳自将门关上。
“慢着,师太。”方隽及时以脚抵住那逐渐缩小的门缝,敬重之心被这无礼对待扫去大半。“咱们好言相询,你可别认为咱们是好欺负的,还是快请凤姑娘出来,对大家都好。”
“说了不在的,你们要我上哪寻人去?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手势轻轻以袖一挥,方隽便倒退了老远。“我只有一句话要给那马上施主,你戾气太重,做人还是多留分余地给人才是。”
眼见门扉在自己面前重重关上,即使好涵养如方隽也动了真怒。“皇上,现下怎么办?不如咱们撞门进去算了!”
孰料龙昊瞳的反应竟大出意料之外,他轻轻一叹,白马背上翻落下来,独自坐在庵前的大石上。“你们回去,朕在这候着,‘凤影’一天不出门,朕便在这等一天,一月不出门便等一个月,一年不出门,朕便在这守一年,终有一天她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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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第几日了?龙昊瞳昏茫地注视着头上过于灿亮的刺目光球,感觉天地好似颠覆了,“凤影”还是不见他吗?抑真知那老尼所说,不在庵里?多日来徒劳无功的等待成了一大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他心坎上,首次对于自己这无谓的坚持感到怀疑。
那日要方隽回去传他日谕,任命浩澍暂时摄政,着实让朝内那些迂腐老头吓了好大一跳,头几日还有人忙着到这里请他回去,可过没几天,便又没了踪迹。他舒服地往后一躺,嘴角勾起一抹连笑都称不上的曲线。原来扣除这皇上之名,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这样也好,从小便给压在肩上的担子一旦转移至浩澍身上,突觉轻松无比,不用去听今年哪里又起了瘟疫、谁又叛国犯罪;看着这蓝天白云,他的胸怀好似也跟着开阔起来,连宫里那块黄玉碑都不再能激起他愤世嫉俗的心,这种日子是他从未想过的,此刻,唯一的不完美便是“凤影”不在身边伴着,他闭起沉重的眼皮,脑子里掠过这最后一丝的意念。
待他再次睁开,天空早已换成另一种狂乱的墨黑靛紫,偶尔闪过一道动人心魄的白色尾巴,后边跟着震耳欲聋的磅礴雷声,龙昊瞳的心里一片空白,敬畏地瞧着这不可抗力的大自然景观。
淅沥的雨点狂泻,淋在他跟上、眉间、鼻头、发梢,透心的凉意自皮肤渗进骨子里,本来紧闭的门扉倏地开了,依旧是一身白袍的寺空站在门后。“进来吧!”
龙昊瞳顺从地站起,默默地跟在寺空的后边。她将他引进一个小房间,留了一套纯白的男衣给他。“不介意的话,便换上它吧,湿着衣服病了就不好了。”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不知怎么,这些天在外头想了很多事,也曾埋怨过这阻他好事的老尼,可在这一瞬间,他好似失去言语能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
换好衣服后出了房间,他竖耳倾听,整幢屋子一片宁静,没有半点喧嚣,“凤影”真不在这儿吗?忽地一阵诵经声自不远处前传来,他想也不想便冲了进去。
寺空停止晚课,一张恬静的脸上瞧不出恼怒。“饿了吗?隔壁问的桌上放了几道素斋……”
“别跟我说那些!”龙昊瞳觉得自己快疯了,素来自傲的冷静自持消失得无影无踪,倒像个焦躁不安的孩子。“‘凤影’呢?我是说凤凛阳呢?你快将她还给我,她是我的!”
“我说了这里没这个人的,那口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背对他的寺空并没有将脸别过来,甚至连睁眼都没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你们的关系,但是──”紧闭的眼忽地张开,里头肃穆的神色教人不敢正视。“这世上没有谁是谁的这类语调,凛阳要走便走、要留就留,用不着征求你的同意,你这般苦苦相逼究竟是为何?”
“不会的,她才不会抛下我走的,我们约定过的。”龙昊瞳陷入疯狂不可自拔。天大地大,在芸芸众生中待他好的不过就她一人,失去了她,他的生命将永远残缺不全。“她是爱我的,我们约好永不分离的……”
“男女之间求的是两情相悦,不是个人一厢情愿。”寺空的眼底充满怜色,这连爱都不懂的可怜男子,莫怪凛阳会如此伤心欲绝。“有没有誓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不爱你、你爱不爱她,你说,你爱她不爱?”
我爱她不爱?我爱她不爱?龙昊瞳几乎招架不住这犀利问题,扪心自间,他先是在月杨花下遇着她,而后在宫中重逢时,只觉得这人当真特别,既敢忤逆他却又关心他,后来发觉她为女儿身时,便强立她为妃,甚至故意忽视她眼里的忧愁。在她中毒时他忧心如焚,险些舍身相随,更记得在她给萧慕堇掳去多天后,重回他怀抱的欣喜若狂。这么一步步的推算下来,他该是在乎她的,心里头那股对她的特别情感忽地有了答案,他是──爱她的,是爱她的?这想法吓坏了他,他爱她?
见他久久不语,寺空叹了口气。“怎么?连自己的心意都摸不清吗?在你初来的那日清晨,凛阳是来过,她说自己好苦,想出家为尼,我看她虽是痛心父母之死,也许其中还有什么我所不知的误会,但终归是因为摸不着你心意而生倦怠才是真的,我要她出外走走,切莫胡思乱想,也许在这游历途中可以忘了你也说不一定。”
听她之前的话,让他既是心疼又是惭愧,这般愚蠢驽钝的自己确实让她伤心难过,可后边的话却又让他方寸大乱。忘了他?不准!他不准她忘了他,他慌乱得几欲发狂,他才刚刚发觉自己爱上她的,怎么能够让她走掉?
“她去了哪里?”龙昊瞳的声音粗嗄得连自己都认不得。“告诉我,我要去寻她,告诉她……我爱她。”
寺空的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神色,这倔强的男人终于明了自己的真心,凛阳的一片诚意果然没有白费。“我也不知道她会上哪去。”她泰然地接下龙昊瞳眼里的两道寒光。“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只要她还爱着你,她就会回来。”
★★★
一年后。
凤凛阳将颇为沉重的提篮由右手换至左手。今日是她最爱的家人二年祭,提篮里装了爹爹最喜欢的南海菸叶,娘喜爱的上等檀香,还有胡嬷嬷嗜吃的莲蓉糕饼,这许多人的面容如今仍栩栩如生的长伴她左右,有时她甚至会有他们仍在世的错觉。
傻子,师父不是说了吗?像他们这么好的人一定在另一个世界享清福,自己就别再自怜自艾了。她伸手拭去一滴尚未流出的泪水,强迫自己往好处想。
东飘西荡了三百多个日子,走过的地方虽不多,亦不在少数,她曾到过塞外大漠,看着壮硕的日落掉进绵绵草原的那一头;亦曾去过陡峭难攀的天山之巅,瞧那奇异的天池究竟是何模样;她的足迹踏过以风景优美见着的苏杭,见识到了这天堂美景。
真知师父所说,这世界着实大得让人惊奇,新鲜的事物更是令人目不暇给。可在她赞叹于这一景一物时,心里总浮出个人影,教她在满足的同时却又憾恨不已。难道就连时间这等利器,也刮不去他刻镂在她心版上的痕迹吗?
这些日子刻意不去理会他的消息,可此举却成了反效果,越是压抑的情感反倒燃烧得越炽烈,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在狂嚣,所以,她回来了。
他一定恨透自己吧?在大婚前三天竟做出逃婚这等胆大包天的行径,一定很令他难堪吧?
可她从没忘了他,即使人在大漠、身在山巅,那小总紧紧地依附在他身上,每到一处总先寻求庙宇为他祈福,就算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地无所谓,至少带给她心灵一些聊胜于无的滋润安慰。
腰带上还系着她唯一自宫中拿走的草编蟋蟀,这是他编造的,对她的意义也格外重大,她紧握住那触手冰凉的苇草,露出了淡淡笑容。他们俩相处时的一情一景她都珍惜的纳在脑海里,就算曾让她痛不欲生,即使想自私抛下,终究是于心不忍。现下这些东西反成了她的珍宝,她闭上眼,这些回忆便能支撑她度过余生。
一阵风带来沙沙的海浪声,她放眼望去,蔚蓝海岸在眼前展开,美不胜收。她看着花白的浪头一波波涌上沙滩,兴起了下去走走的念头。
★★★
龙昊瞳瞧着凤凛阳在前头缓步漫游,细沙上拖曳了一条长长的足迹,他闭上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终于,他又见着她了。
他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他迷惑地看着她纤弱的身影,仔细回想那好似自亘古便存于天地间的情意。或许在初遇时,他便对她动了心吧?当她拧着眉要他停止伤害自己时,他便有些动容了吧?再见时,他虽不认得她,可想要她的意念却是那般强烈,虽说年纪越大,武装自己的防卫越是坚固,但她总能轻易进入他心房,探触到他最阴暗不堪的地方。
偏偏他被骄傲自大给蒙蔽了,又或许是害怕小时候那种最爱的人却刺伤自己最重的情境,所以他对她的爱一直隐忍未宣告,深怕一承认便等于是将弱点暴露于人前。他怎会愚昧至此?还有什么比失去她更可怕的事?龙昊瞳深深叹了口气,举步朝她迈进。
凤凛阳迎风走着,蓦地见着半埋于沙土问的贝石,她蹲下拾起,记起小时候爹爹曾同她说过,只要将贝石附于耳上,便能听见思念之人的声音,幼时总对这传说感到不可思议和跃跃欲试,如今她已大得明白事理了,却又希望这是真的……
在她将贝石附于耳上的同时,竟好似真听到了他低沉的嗓音,她放下贝石,不敢置信地捂住嘴。
“‘凤影’,”龙昊瞳缓步走向她,清瞿削瘦的脸颊上有着与以往不同的清朗目光。“你终于回来了。”
这是梦吧?自己一定是在作梦。泪水迅速聚积在凤凛阳的眼底,她害怕这是自己的幻觉而迟迟未转身。
“这些日子还好吧?”龙昊瞳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细察她容颜,半惊半醒地发觉她竟丰腴许多,难道离开他真是她最好的选择?他心情复杂地想道,倘若她的爱已不再了呢?他该如何自处?又该何去何从?
一个大浪打来,海涛的声响掩去不自然的沉默相视,半晌,凤凛阳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我很好,你呢?”顿了顿,终究还是问出自己最在意的事。“立了新妃了吗,皇上?”
“别再叫我皇上了。”龙昊瞳的食指轻轻压在凤凛阳的唇上。“我不当皇上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在他决定让位的同时,亦在同一天打破那块囚锢他多年的黄玉碑,这负担太沉太重,放下它才是明智之举。“唤我昊瞳。”
凤凛阳张着不解的眼神瞧着他,这次相见的情境大出她意料之外,她本想他会以言语刺伤她,用行动来激怒她,却又怎么料得到他用的竟是怀柔政策。不,不要用这般温柔眼神看着她,会令她有幻觉,让她会错意。挣脱了他的怀抱,她强迫自己冷静。“一切都过去了,我不再是储妃,也非你心中良伴,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徒增惘然。”说完,也不等他答话,扭头便走。
“慢着,你先见见这个。”龙昊瞳塞了个大锦袋给她,示意要她打开来看。
“啊!”她惊呼一声,袋子失手坠下,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看得真切些,竟全都是方才地握在掌心把玩的草编蟋蟀,粗略估计,少说也有千来只。
“这些日子我每想你一回便编只蟋蟀放于袋中,三百六十五个日子想了你千余次之多,这样还不足以表明我的心意吗?”许是说不惯这些亲热的甜蜜话语,龙昊瞳的脸胀得通红,一边还左顾右盼注意是否有人烟踪迹。
他这是在表白吗?凤凛阳吃惊地看着龙昊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光落到地上洒了一地的草编蟋蟀,她决定先将其捡起。
见她没反应,龙昊瞳慌了手脚。她真的不爱他了?幸好这些日子他没虚耗,还有一个招数尚未使出。他自袖里抽出他和何御医研究多时的成果,悄悄递至她眼前。“这东西是为了纪念咱们初遇的。”
入眼的熟悉灿白拨动她心中的那根弦,她伸手接下送至鼻端嗅着,这易凋的月扬花不知给他施过什么法子,竟能维持不落,难得的是连香味都能保存,真是难为了他,她闭上眼深深一嗅,一时间前尘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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