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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慕堇摇头微笑。“凤公子别误会,我绝无恶意。”他凑近了些。“昨日一见,便觉得和你投缘,今日登门不过是为了—;—;想和你结个异姓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结为异姓兄弟?”凤凛阳傻傻地重复了一次,如坠入五里云雾中,直觉地想婉拒。“王爷我……”
大门外忽然兴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孙府里的老管家缓缓踱去开门,只见今日才见过的张公公手中握着圣旨,大声宣道!“圣旨到。”
孙传方在仆役的通报下张惶地出内堂奔出。“还站着做什么?快跪下接旨呀!”
一群人如梦初醒,这才慌乱地跪下,听得张公公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传皇上旨意,任凤凛阳为‘凤影’一职,三日后进宫上任,即日生效。”
“凤影”?什么是“凤影”?凤凛阳不知这些宫中的官衔职位,因此反应得最快。“谢皇上。”
张公公将圣旨递给她,拍了拍她的肩头。“这位子不好坐,‘你’自己小心些。”而后长叹一声,迳自出了孙宅。
送走了张公公,孙传方方才站起身来。“怎么……怎么皇上会派这位子给你呢?怎么会呢?”
站在一旁的萧慕堇在听着她当上“凤影”时,眼里有着一闪即逝的光芒,而后的语气是感叹惋惜。“唉,瞧凤公子的模样显是不愿和我结交,我萧慕堇自是不会强求。”转身欲走时,有意无意地停了一下。“真是可惜,我对凤家那晚起火的事倒是有些消息呢。”
闻言,凤凛阳浑身一震,上前挽住他。“王爷,你……你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吗?”萧慕堇一副茫然无知样。“我说,既然你无意和我结交,那我便该走了。”
凤凛阳被家仇这饵钓上了。“我……我愿意,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萧慕堇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希望你是出于真心。”
凤凛阳瞧着他和煦的笑容,直觉他早已算计好,内心不禁起了一阵不祥之感。
第二章
三天之后,宫中派来马车接送凤凛阳入宫。
“绽冬呀!”孙传方看着跨上马车的凤凛阳的背影,有些不舍和不甘。“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若有什么需要,托人捎个消息回来,叔叔一定尽力帮你。”
“我知道,您请留步吧!”凤凛阳亦是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我会照顾自己的,您放心吧。”
“还有、还有,”孙传方倏地压低了声音。“若皇上如同我前些天说得那般对你,你就拿匕首自我了断……”他脸上老泪一片纵横。“就当天要亡你凤家吧!”
凤凛阳点头答应。
赶车之人在一旁已有些许不耐。“好了没呀?我们还要上路呐。”
孙传方揩了揩眼泪。“就好啦!”顺手塞了一些银子至赶车人的掌心。“劳烦你多多照顾。”
车夫的脸色转缓了些,嘴巴也跟着开了起来。
马车缓缓的向前移动,孙传方像想着了什么似的追上前去,用力地拍着车篷。“忘了告诉你,在任何情况下绝对不要提到‘母亲’这两个字,听到没?绝对不要!”
凤凛阳顺从地点点头。
车夫倏地加快速度,留下淡淡扬尘。
事情似乎颇为复杂。凤凛阳将帘子拉高,试图将心中的疑点一一厘清。孙叔叔说“凤影”一职是镇日陪伴在皇上左右,本来这工作是护卫皇上不致遭人暗算,可至三朝前这意思就变了,“凤影”变成了有断袖之癖的皇上留下情郎的最好官职。
她的心儿怦怦地跳了起来,他真的看上她吗?看上了男装打扮的她那掩不住的脂粉味吗?可又不像。虽然那日他对她所做的动作不应该发生在两个大男人之间,可也没见他像色中饿鬼般地盯着她,那眼神是戏谑,但绝无情欲夹杂在里头。
“唉!”她幽幽一叹,换上了另一件挂心的事。究竟是谁放火烧了她家?那日顺王爷说有消息,不过是见着了五、六个黑衣人自她家中掠出,个个脸上蒙了黑巾,谁知道是谁?她想起萧慕堇剑眉星目的模样,总提不起劲来怪他,人家是一片好意,她怎么可以不知好歹?
前头传来车夫的声音。“凤公子,咱们到了。”
她应了一声,走下马车。白花花的阳光照花了她的眼,想及此次入宫不知是福是祸,心下不禁一片茫然。
★★★
在皇上正寝的“华清宫”中,凤凛阳见着了斜倚在龙床上的龙昊瞳。
他还是那副样子,灼灼的眼光逼得她不得不低下头来逃避,倒是他毫无所觉。“进来宫里可还习惯?”
“嗯。”她应了声,一颗心为了这普通的关心蠢动了一下。
“想必‘你’心中对朕为何要安排‘你’入宫当‘凤影’一职有些许疑惑。其实—;—;”龙昊瞳顿了顿,有些兴味地勾了抹微笑。“有人的心思同‘你’一般,也想杀朕呢!”
有人要杀他?凤凛阳浑身一震,又为他后边的话蹙起眉。“皇上,我说过那天是个误会……”
龙昊瞳大手一挥。“之于朕来说都一样。”他的榛眸里兴起了一小簇有趣的火花。“就不知那人是否和‘你’一样漂亮?”
他此刻怎么还有心思说笑?莫非他是骗她的?抑或是他自己疑心生暗鬼。风凛阳以怀疑的口气疑问道!“请问皇上怎知有人欲对你不利?”
“朕怎么知道的?”龙昊瞳从暗屉里抽出一封信函丢至“他”跟前。“‘你’自己瞧瞧。”
凤凛阳迅速将信打开,只见一方白纸上写了四个红艳的大字:“我要你死”。
“真不知这人是傻子还是呆子。”龙昊瞳舒适地往身后的椅背上靠去。“要杀朕还先送信来告知,啧!”
凤凛阳收起信,自行推测。“想必皇上百我进宫便是要我保护皇上周全喽?”
“保护?”龙昊瞳像听着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朕从不怕任何人,若有本事便将朕杀死吧!朕从不眷恋这人世生活。”顿了顿,又说道!“朕召‘你’进宫不过是因为‘你’承诺过:不论天上地下,一辈子不离不弃。”
怎么话题又转向她最不想忆起的事上?她清了清喉咙,试图想和他谈条件。“若是,我是说如果我能抓出这人,这事就作废如何?”
龙昊瞳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成,‘你’抓不抓这人于朕都没多大好处,朕不在乎这些耗子在身边窥伺,况且‘你’真有抓他之理由。”他从台阶上步下。“他可能是毁‘你’家园之人。”
什么?凤凛阳的脑子轰隆隆的,他在说什么?她家……她家便是给这么个人毁去?为什么?为什么?
龙昊瞳再抽了份奏折给“他”。“‘你’可以不信朕,但不能不信‘你’老父笔迹。”
凤凛阳张惶地翻开,里头确是爹爹的字迹,只见上头写着!“关于皇上要臣查访之事已有些许眉目,惜缺少有力之证据,求皇上予臣多些时日,相信必能将贼子揪出正法。”
“这是凤熹出事的前一天给朕上的密折。”龙昊瞳自凤凛阳手中拿回那略嫌简陋潦草的奏章。“后来便再也没了消息。”
是吗?真是这样吗?那人就为了这理由将她一家七口以麻绳相捆、活活烧死?她不服呀!
瞧她痴痴呆呆说不出话的模样,龙昊瞳心里倒是对“他”起了几分难得的怜意,面上却仍是副泰然自若。“‘你’不用急,人既然露了马脚,自会加快行动,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来寻‘你’晦气。”
是吗?她台眼对上他的榛色眸子,觉得望不进他的眼底。这人……这人究竟个什么样的人?
“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吧。”龙昊瞳大袖一挥,而后自床旁几上拿了卷书,阅读起来。
凤凛阳怔怔往前走了数步,不自觉的回头看了龙昊瞳几眼。爹爹为了他惨死、凤家为了他灭亡,怎么他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久闻他刑法严峻、不通人情,今日一见觉得尤胜传言几分。爹爹、爹爹,若您知道用性命换来的却是他的无谓,可会觉得不值?若您知道忠心耿耿的下场,却换来自己的家破人亡,可会有所改变?爹爹啊爹爹……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凤凛阳已进宫三个多月,一日的作息便是与他上朝、同他练箭、陪他批阅奏章。家仇未雪,事情却是连半分眉目也没有,而自己,却因在他身旁不得动弹。
他……真难捉摸。上朝时是一则不可一世、自大傲慢的模样,练箭时却又换上一副专注认真的样子,尤其在批阅奏章时那微微蹙眉的脸孔更教她转不开目光。她病了吗?怎会对他如此感兴趣?
可他真狠,只要有人犯了他,绝不轻易宽待,身边小厮如此,朝上大臣亦如此。若有朝一日她犯了他……他可也是这般铁面无私?
“李义山的话当真是这般好?瞧‘你’看得这副傻傻的模样。”他的脸突然出现在“他”上方,高大的身影遮去灯火的光亮,俊挺的面孔上显得兴致盎然。
“没……没呀!”她掉转过目光,不敢与他的对上,那眸子会慑人心魄,会洞悉一切,非到必要,她还是少惹为妙。
“啊,是无题诗呀!”他的眼神投向“他”看的那页。“人说义山的无题诗最好,‘你’觉得呢?”
凤凛阳张惶地瞥了瞥页上的“无题”,只见上头写道!“春蚕至死丝才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这是什么浓烈的情爱?怎会教人如此这般刻骨铭心、至死方休呢?
“我……我以为……”她的喉头一梗,几乎接不下去。“我不晓得。”
“诗中虽极尽描写情爱之深,可始终是虚无缥缈。”龙昊瞳顿了顿,眼神冷洌了起来。“这种爱情是假的,不过是一时的、短暂的,义山作诗太过梦幻,莫怪无法成一大家。”
凤凛阳张口结舌,但内心是不平的。“皇上想法未免太过偏激,世上自有这等亘古永恒的爱。人间处处有爱,除了男女间情爱,还有父母之爱、手足之爱,皇上怎可一并否决掉?”
“父母之爱?”龙昊瞳的眼睛微微眯起,里头闪烁跳跃的火光不是她所乐见的。“朕不懂!朕就是不懂得世上怎有这么多人镇日闲闲吃饱没事干,净来写这些骗人的东西!如同白乐山‘慈乌夜啼’,他要人恪尽孝道,可他想过没有,若打你一出世便得不到你本该有的,那又如何?父母若末尽心哺育你那又如何?父母之于你若只是一个遥远的神话,那又怎么?‘你’说、‘你’说呀!”
凤凛阳深吸了口气,无惧地对上震怒的他。“皇上便是如此过来的吗?就是因为这原因而愤世嫉俗、罔顾人情吗?那凤凛阳只能奉送一句:你真可怜。”
“砰”的一声重重地在她耳边响起,他的拳头落在她耳畔的墙上,额上青筋不住抽动,看来确是气极,她眼睛不眨,默默地瞧着他,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她不知道,只知道眼前的他是痛苦的、悲伤的,心不禁拧了起来,仿佛她也感染到那份痛楚。
“‘你’—;—;”龙昊瞳瞧着眼前这张平静的脸,心火渐渐消退。“‘你’好会讲话,朕很久没动气了,上一次已是几年前了……”他的心中动了一动,隐约间什么东西贯连上了,但待他更仔细一想,却已消失无踪。“朕喜欢有勇气的人,却讨厌那一犯再犯的蠢材,‘你’听到了吗?”
凤凛阳茫然地点了点头,为他的无常感到困惑。
“把‘你’的尖牙利嘴收起,咱们会相处得更愉快生。”他的脸在“他”眼前晃动,有一丝胜利的味道。“不然就算朕整治不了‘你’,却可以拿‘你’身边的人来开刀,听到没?”
他是在威胁她!凤凛阳的心里虽是愤怒,却顺从地应了声,算是回答。他挑起“他”小巧的下颚。“这才是朕喜欢的‘凤影’。‘你’别忘了,咱们可是要相处一辈子的。”
凤凛阳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觉得他不是原谅了她,只是换了种方式来欺侮她;他不是要她留在他身边,只是用了另一个法子来变相折磨她。
那一刀之仇就拿她一生来赔?啊,天呀,她是怎么会惹上这魔头?她又怎么真能和他……天上地下、不离不弃?
★★★
一夜无眠。破晓时,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语。“‘凤影’,该起来了,上朝了。”
她在被窝里哼了一声,虽是不愿,却还是依旧得起身。
早朝是空冷寂静的,对于皇上所发之号令很少有人敢提出异议。她觉得这大殿是死寂的,无论什么人站在此地,都像被剥夺了生气,脸上是僵硬的。天下,是给这么一群人掌控的吗?
就在她沉浸于自己的思维中时,一名武官自外匆匆走进。“启禀皇上,抓着辛维平的妻女了。”
也许他没听见,又或许听不真切,只见他脸上是一片不相干的漠然。“押进来。”
在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过后,一个女人怀中抱着约莫是刚满月的婴孩,左手牵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母女三人颤巍巍地在皇上面前跪下。“辛氏遗孀见过皇上。”
凤凛阳自脑中搜寻出关于辛维平的记忆,他虽身为边疆大臣,却投效羌人,暗中通报军机予以敌方,直至事情被揭穿才畏罪自杀,怎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