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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丹讲:“你们总说我敏感。但我发誓,那时我真没疑心。当初我那样失常,事情交给我还不如交给别人妥当。”
他与魏少道:“我介意的是另外一些事。”
后者平静地问他:“那是什么?”
“我记起一些的车祸发生时的细节——当时你的车翻滚摔出去,我们自历居冲出来,拼命拉住要扑上去的之之。我清楚地记起,自己曾经对牢之之大吼——太危险,车随时会爆炸,不要去。之之一直在挣扎,她一直在叫‘他没死,我知道,东平不会死,让我去,我们得帮他!’近乎疯狂,直到她挣脱我,我才追过去。”
“有什么不对么?你也说过——太危险,车随时会爆炸。”
“当时不是没有时间,我却没第一时间对在车里的你加以援手。”
我愕然——时至今日,往日导致将车祸与圣…拉琪尔斯相关联的种种凿凿“疑点”早已被斥之为无中生有的无聊八卦,但又有谁会想到,此时此地,我竟会从丹自己口中听到这样的坦白——连他自己都承认,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对嵌在车里的魏东平加以援手。
为什么?当时不是没有时间的,为何他却没在第一时间对他情愈手足的大哥加以援手?究竟是何种心理使他在魏东平生死一线之际,没有第一时间地扑上去,拉他一把?
我脑中迅速列出那场车祸所有的背景和资料,排列所有可能的理由……当然是有理由的,丹那样敬爱他的大哥,怎会故意对他见死不救……但排列再排列……三秒种过去,我鼻尖冒油——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至少无法替丹找出那个客观的理由。
关键就在那句“当时并不是没有时间的”。
这的确是只有他自己才心知肚明、四年多来绝无第二人知晓的细节,也是他这些年来日日夜夜扪心自问的疑题吧!我的心似被只无形的手大力绞住——事实上,倘若连丹自己都无法找到合理的答案,一直耿耿于怀,那么还能有什么样的解释?谁能回答?谁能?
下一秒钟,我在魏东平口中听到那个理所当然无可辩驳的答案。
他不假思索地说:“事发突然,谁知是否还有针对你们几个的后续袭击,我已中伏,这种时候你就要顾着所有人,而且很可能就是对方下一个最重要的目标,自然不能莽撞冲动。”
是这个无可辩驳的肯定回答令我隐隐发寒的心房顿时回暖。
谁说不是呢?谁说不是?
我暗暗吁一口气——陈栋尧,这么简单的事,居然想不到?
可丹却还坚持道:“但是之之冲过去了,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我竟然抓不住她……”
他大哥奇怪:“她不知轻重,难道你还想跟她看齐么?”
丹的声音明显滞一滞,过了会才道:“之之扑上去,雪儿毫不犹豫就跟上。”
“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这对恶魔二人组,若之之放把火,雪儿就必定是那个火上浇油的人。”魏家大少的语气渐渐不快:“我可以跟你打赌,她跟着之之跑绝对只是条件反射,雪儿根本不会真的明白当时状况有多危险。”他说:“先前你说车祸后反应失常,我还不怎么信,现在倒是真有点明白了。你是怎么回事?越活越回去了?这种事还用多想?居然还一本正经的放心上?”
丹轻轻讲,“雪儿跟着之之扑过去,荣硬是拦下她,却不假思索地跟着我一起冲上……”
这一次他没能把话说完,便被他大哥打断。
“荣?!呵,阿荣,我都不晓得该怎么说他!这家伙遇事素来与你看齐,都说他动手不动脑,可至少他聪明得知道只要有你在,无须自己多费心思,你自会把一切考虑周全,他只要照你有样学样,绝不会有错。别说是你靠近一辆撞翻的车,你就是往火山口里跳,他都会跟着你跳第二个。他跟你,与雪儿跟之之,几乎可说是同一回事!”
魏东平的声音已经听得出明显的怒意,他问丹:“你就记得这些见鬼的细节?那你有没有记得泰和道格的反应,当时他们可有跟着之之、阿荣乱起哄,跟你们一起跑过来,嗯?要是有,我若是出手的那一方,恐怕会偷笑到死,只要再加一枚投掷手雷,就能把魏氏太子党一网打尽,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丹?比之荣对你的全然信任和毫不犹豫的跟随,就象那些活见鬼的传言所说的——你没有第一时间对我加以援手就是别有二心,故意见死不救,要借此莫名其妙送上门来的天赐良机除掉我,好摆脱家里对你的控制?所以爸就算真的怀疑过你们也无可厚非?那泰和道格呢?当时他们没跟着你和荣一致行动,就是他们对你们也另有他心,别无好意?”
他光火:“丹,你到底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只是……”丹说:“我只是一直在想,同样的状况下,如果当时被嵌在车里的人是我,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里,我已满心恻然。
那是丹真正最最介意的根本吧!
早在之韫最初要求我“看住”他之时,曾说过,“如果”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并未真实发生,但对丹来说,却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
我以为我已知道他的负疚。
可就在这一秒,在丹说出这句话的刹那,我才明白过来。
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车祸对他而言,决不是单单只是无可挽回的负疚那么简单。
那是一道刻在血肉里永不能愈合的伤口,直到今天魏东平“死”而复生地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依然鲜血淋漓。
天晓得,当日科妮…霍林在机场对牢哭喊嘶吼“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的时候,他心里是何等滋味。多年来这句责问恐怕时时刻刻无不萦绕他心头耳畔,追迫着他一遍又一遍回味车祸当时每个人最细微的表情反应、每一个本无深意的细枝末节。
就象他自己说的——终此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日子。
这一刻,我真有点怕魏家大少的回答。
正反两面,他的答案对丹而言无疑都是种永恒的苦刑。
对此,我想魏东平不会不明白,故而彼时他的回答才会那样郑重。
他沉默了很久,才做出回答。
“我不知道。”他如是说道:“我不知道,丹。也许就如你曾做的那样,也许会阻拦每个人靠近那辆随时会爆炸的车,眼睁睁看着车最终连你一起炸掉,然后疯狂地为你报仇……我不知道,这种事没有如果,有太多种可能性,其实无论是谁,届时唯一的可能就是遵循自己对危险的本能判断而反应,我不晓得……”
他在这里停了一下,才继续讲下去。
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丹。可这件事与你当初中枪不一样。那时我们就在自家公司大门口,公司保镖一大堆,你一倒下,所有的保镖都涌了上来,对方当然是想把我们两个都干掉,可这样的状况下,他再开枪也无法命中目标。所以事实上,当时我扑上去抱住你才是最安全的,如果我当时躲一边,就很可能在第三枪或第四枪被干掉。但在历居,当时是半夜,四下无人,就你们几个,如果你们在我中伏后,全体涌出,对方大胆一些,只要一梭子子弹就能解决你们所有的人。你明白么?这是不一样的。”
魏东平一字一顿,明明白白告诉丹:“整件事中,你或许因为事出突然,确有反应失度的地方,可是丹,你应该相信自己的本能判断已经使你在那种情况下做到了最好。”
我无从想象监听器另一头丹的反应,也不知道其他静静旁听着这一切的人有着何种感觉,我只知道,为了魏东平这一坦白实在得毫无语言技巧的回答,我的心忽然酸软起来——非常非常地酸且软。
每个人都自监听器听得一清二楚,他话音落下半晌,那头都静得没有丝毫声音。最终只得丹一句嘎然的低谓,“只有你才会这么想。”
他讲——只有你才会这么想。语气软弱,一如想要哭泣的孩子。
“不对,”他大哥温和地纠正他:“应该是只要了解你的人都会这么想。”他说:“只要真的了解你,就会知道,如果连你都要杀我,那么毫无疑问,我就是真的该死了。”
那一瞬间,我的情绪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甚至有甚于发现丹竟会用自己的手臂替当时尚是敌对立场的我挡子弹那一次。
多年来所有的时光都在训练查案之间度过,我的学养并不丰富,很多时候并不晓得该以什么样的言语来描述心底涌动的激烈情绪,相形之下,倒是我的身体反应比较诚实准确。我用尽所有的力量,转动僵硬的颈项,借此控制着,不让某种令人尴尬的液体呼啸着冲出燠热的眼眶,却在这一动作之下,突然发现大厅门口转角处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是魏立峰。
他不知何时起就站在那里,也不知这样静静听了多久,眼角隐约闪着水光。
或许是我的动作在这一刻太突兀,其他人很自然地跟着我看过去,当然也看到了他,可是没人说话。
这一刻,我想没有人会说话,也没人能够开口再说些什么。
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暖融柔软心态听着监听器另一头的魏家大少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他说:“别人不明白无所谓。我们家的事无须敲锣打鼓,向每一个人申明宣布,但是爸怎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犯糊涂?若非如此,怎会弄出现在这样的局面?至少轮不到方靖这小子在背后搅风搅雨,还让国防部那帮老鸟也来横插一杠!”
丹起初没做声,只是任他宣泄情绪。后来,大约见他大哥越来越激动,才终于忍不住,小小声道:“当初那个局面,以伯父的立场也不算有错。”
他说:“回头想一想,他是家长,你和伯母连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感情用事,他却绝对不可以!而且越是危急还越要冷静,否则稍有差池就是家毁人亡万劫不复。他既然还处在这个家长的位置上,自然是任何一个疑点都要考虑防备到的。何况我们不知内情不出面也有好处,倘若晓得真情,别说是荣他们,就是我也必定直接杀上南美再说,以我们那时的状态,那是要我们去见人就砍,还是叫我们送上门去让人砍?”
丹很客观地讲:“换了是我,也会暂时隐瞒一切,等车祸的细节都搞清楚,我们渐渐平静下来,才是说话的时机。”
这样不带一丝怨气的贴心话,令站在大厅门口的魏立峰顿时露出百感交集的神情来。
连我都替他觉得心酸安慰。
别看丹对着这位养父总是多刺不驯,私下里却也不是不理解他的。
可是这样的事实却显然令魏少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哈,你现在倒又反过来替爸说话了?”他大怒:“既然那么明白,干么就不肯好好跟他谈一谈?克莱缔也好,国防部也好,爸若早知,岂会坐视?有他替你撑一把,不晓得可以少去多少事,哪会有今日?!”
丹顿时变了哑巴。
总算魏少的怒气毕竟不是针对他的,火头闪一闪,跟着又无力起来。他与丹说:“我知道,有些事是可以理解却无法原谅的。你心里不是不明白爸,但换了任何人被这样没有道理的猜忌,都会生气记恨。以你的性子,当时没一走了之,就已经很好了。”
真正令魏少倍感痛心愤怒的无非是“……明明不是不真心关爱了解对方的,为何相对时,总要保留着最后一份刺。”
他不无伤心地讲:“我总是不明白你们两个——都不是坏脾气的人,偏偏你就爱跟爸使坏,心里再多高兴,也要做个不甘不愿地表情给他看。爸呢,明明心里疼你比我还多,却又动不动就要跟你计较,对你的态度口吻嘀嘀咕咕,最滑稽的是事后次次都懊恼欲死。”
他是真的为此烦恼郁闷,监听器这一头,叶达之韫却为之莞尔,连荣他们都忍不住咧开嘴巴,始终静静站在大厅门口的魏立峰更是尴尬无比。
我好笑——先不说丹那副坏脾气是谁纵出来,俗话说谁养的小孩就象谁,丹与他的养父何尝不似一对真正的父与子?一个总记恨丹不肯与自己多多亲近,另一个闹起情绪来,就是不肯让养父舒意宽心,这样本质类似的性情平常自然无关紧要,但在机缘巧合的特殊状况下,这一父一子会演变出今天这样相处模式也纯属自然。
或者这就是当局者迷——且不说聪明一世的魏东平只因关心则乱,明明事情的关键已经被自己说破,却依然为此烦恼,就连丹自己也看不事情的真相。
他大哥说他爱跟养父赌气使坏,他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