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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殇墓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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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不怒反笑,“因为姑娘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譬如我爱喝的酒,姑娘都不得而之,叫我不得不防。……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诡异一笑,眼睛里荏苒硝烟一片。“司徒少侠喝了这酒,我即是说了,却还似没说。我却是没说,少侠自是能想起。”

    “想起什么?”

    “想起……很多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

    “是。”

    “为什么。”

    “因为这酒有一个奇怪的名字。”

    “什么名字?”

    “前生往事。”

    前生往事?……

    夜。

    寒鸦斜飞入梦檐,冷气撩人,苍庞北辽冬。

    让醉倒在一条昏黄的小巷子里,酒,自然是白衣女子留下的那坛「前生往事」。

    宣夫尤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少年。

    让悄然一笑,仍不放开的,是右手里凝霜刀的刀柄。前生往事,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酒是上好的竹叶青,也不知道深酿了到底多少年,颜色绿森森的煞是吓人。入口极苦,但是到了咽喉之下,却是淡的无味了。

    让想起的是自己杀的第一个人。

    那是一个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剑客,久冥山庄请来的护卫。年轻气盛的英雄年少,白玉宝剑呛的一声龙吟出鞘。“小子,久冥城主有命,无论生熟面孔,都不准靠近山庄方圆百里之内。”

    那时候自己用的武器就是这把凝霜刀,当时穿着和凝霜刀柄颜色相似的苍绿色袍子。十四。

    当时似乎只和那个剑客说了一句话,就一句。

    “宣夫尤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少年。”

    然后自己在那个剑客的眼睛里看到轻蔑的笑,可是十四招之后,那笑容就随着四月江南纷纷而落的柳花消散在靡嫣的水气里。

    剑客的眼睛至死没有合上,里面写满的,是惊艳。

    刀口舔血的人果然是不怕死,生家性命都早已卖给了雇主,各自有各自所信仰的正义和道路。

    当时自己用手轻轻的合上了那个剑客的眼睛。把他和他所使用的白玉长剑埋在苏堤旁的青冢山中。

    从山里摇摇晃晃走下来的时候,感觉慢慢自己的心脏和手中的刀变的一样的坚硬。

    杀和不杀。

    强与弱。

    不论强弱,不论善恶,以血封刀,以人见杀。只为自己而杀。

    …………

    让又猛灌了一大口酒。心里又是悄然一赞。好酒。

    虽是入了咽喉就没了辣味,但是缓缓流进胃里的时候,却极暖。如同陪了自己很久的武器,时常有渐染血腥的温暖,残忍快意,极美。

    比如最惨烈的一次刺杀。因消息外露而被四个杀手堵截在戈壁的悬崖上,那是五毒教的四大长老,自己身中十余种暗器,种种淬尽天下奇毒,双手更是血肉模糊,那十余种毒药齐齐发作的时候,自己的手重的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重。重的几乎拿不动刀。

    但最后那四个高手仍是死在自己的手下,因为当自己重重倒下的时候,他们太相信自己的毒和暗器,误以为他已经毒发身亡。于是放心大胆的靠近。

    于是。

    凝霜刀只是一闪,就听见其中两个人的咽喉里的血喷涌而出的声音。然后是另外两个,一个发出了三枚梨花针后被自己抢身上去削去了半边脑袋。最后的那个落荒而逃,因为被自己斩断双臂,最后全身伤口崩裂失血死在百步之外。

    其实当时自己的身体真的已经重的提不动刀。如果他们能在自己倒下去的同时在给自己中上几颗暗器,死的,就是肯定自己。

    让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空洞的盯着还剩下半坛的酒。

    从那次刺杀开始,让便学会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太相信自己,以及自己曾经深信不疑的刀。

    还有就是,运气真的是很重要的,那时候让十七岁,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刺客。

    又抿了一口酒。

    孤灯残火燕燕西风,美人青丝嘤嘤重逢。

    寒冬。什么东西凉的都快。比若酒摊桌子上刚切的半今卤牛肉。

    一个白色身影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闪了出来,又是那诡异神秘的女子。仍是一袭白衫,拖地的白纱长裙居然在泥泞的巷子里没贱上分毫泥污。

    “司徒少侠。”

    “这位姑娘当真是神出鬼没。”

    女子轻笑。“这到是应了我的名字,小女子不明白的是司徒少侠你孑然一人寒夜买醉,却不肯回去温暖如春的江南,又是为了什么?”

    “你怎知我一定要去南方?”

    “因为有桃花。雇上好的马赶回去行程不出一个月,少侠还是趁早回去罢。”

    让怔的一楞。然后用筷子敲着桌檐,唱人面桃花相映红。三折三重的调子,在幽深的黑巷子里传出很远。

    唱完以后,让猛灌一口酒,居然有种酒要涌出眼眶的错觉。

    “姑娘也知我和桃花的关联?”

    女子左手轻抚上让紧握的凝霜刀,抬起眼回答,“我只知你一十八岁取妻,取的是江南七富首富家的女儿,有琴公子之称的宁桃儿。”

    “桃儿……”

    “是,虽然你身在是非江湖,双手有洗不净的腥味,但宁桃儿却执意要嫁了你,却不料你根本无法陪她日日江南后庭赏花,月月柳岸堤边看歌。”

    “是……”让倒完最后一口酒入喉,忽的立起身,凝霜刀砰的一声碰了一下桌角,呛的长吟出鞘。“姑娘,在下并非江湖大侠,并未扬威中原,姑娘那路雇来的主,有这般玲珑的口舌,出刀罢!”

    那女子却并未有丝毫惊慌,道:“司徒少侠,你我不必比拼武学刀法,那总是杀人的伎俩,我懒得杀人,只带一些人回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白衣似雪……方巾蒙面,以铃沉鱼,引线绞花。”让瞟一眼女子手上的红线,浅吟出声。之后不禁放声大笑,“是了!姑娘你笑称自己名号里带了一个“鬼”字,原来是天醉诛心堂的幽颜鬼。”

    女子也笑,“少侠好眼力,来年三月初三,我再来见你,”说罢刚欲转身,又追加了一句:“万万莫要忘记,一定,要看桃花。”之后几个飞掠起落,就消失在无尽的黑色里面。

    “……小二,还有无酒水,再来两坛陈酿二十年的女儿红。”

    让又坐了下来,继续喝酒。或许是该回去了罢,回去江南……只要,做完最后一桩。

    桃儿……有多久,有多久没有看到她了呢。新婚过后,就冷落她一个人独驻空房。

    记得三年前的自己以轻功飞掠在西子湖上,那是追杀逃走的青莲子,自己背叛师门的师弟。在湖上水气笼淹,一抬眼就看见了画舫里轻抚长琴的宁桃儿,着着粉色的衫子,巧笑倩兮,眼睛里水光潋影那粉嫩嫩的优雅,自己竟看呆了眼,什么都顾不上了。还有那琴声幽咽绝唱,既有铁马冰河也有冰凝绝渡,索索的拉住了自己的衣襟。

    后来……画舫一调琴弹唱的可人儿成了自己的妻,带她回天山见师傅,师傅也是欢喜的赞不绝口,下山的路上忽的风雪弥漫,自己远远的走在前头,转身间看到桃儿乌黑的发和粉红的披风在雪里风里飘扬,脸庞被冰风吹的通红却眸子明亮,几乎有种错觉,可以真的就此不问江湖,心甘情愿的陪她封刀看雪,哪管得什么鲜衣怒马,琴剑江湖。

    可是……人在江湖,江湖不是你一个人的江湖。让狂灌一口女儿红,不苦不涩,却没有了那坛竹叶青的浮香。“前生往事……”让轻轻的念出声。

    两年多了罢。自己怕是有整整两年,没有回家,没有见桃儿了罢。

    真是奇怪,让不禁苦笑,到底怎么了,居然突然想起那么多过去的事情。要做完这一桩,就暂时不接事情来做了。腾出两个月的时间,回趟江南,回去那里……回去,……去看桃花。

    “一定要赶的上,去看桃花。”让嘴里念着念着,已醉倒在桌上,喝的酒,尚不算多,可是脑袋里现在却混混吨吨的。

    再一次杀人,已是一月。塞北百里被白雪覆盖的黄沙,有刺骨的风,在空旷的青色长空下咆哮。

    让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杀到最后的时候,比如现在。出刀越来越快,刀法越来越稳。同时也越来越狠。只在对手咽喉留一处窄窄的伤口,然后背过身去,听见身后那人轰然倒地的声音,然后血喷涌而出,和风声混杂在一起,就像受到惊吓的孩子的尖叫。越传越远,最后模糊。

    杀人,已经成了习惯,不为其他的原因,不为雇主那几千或是几万两的银子江湖上一个虚妄的名号。既然是习惯,就会有经常性的杀戮,没有退路和后路,一路屠杀,双手淋漓鲜血,却没有任何的不安,只是会偶尔惆怅,在沧海都被风沙填满的时候,自己能不能一起被那些沙子掩埋,安静的合上眼睛。

    这么多年……让低头去看那把因染满血迹而迅速苍老的凝霜刀,杀。只杀吾欲杀之人。抹去刀尖上的血迹,让闭上眼睛仰头长叹。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写满了疲倦。桃儿……我是该回去看你了。

    一路上风尘仆仆。扬鞭策马,有的夜晚不能赶路,便歇在路边的小酒馆或是借宿弄人的家,喝淡却无味的茶,紧握凝霜刀的右手,居然会发抖,让便在那幽暗的灯光下面笑自己,这,就是杀人无数的手么。

    赶到江南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江南的天气日日渐暖,莺飞鸟语,乱红纷长,让抱着刀,着青色袍子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里,穿过层叠的行人,绕进深深的巷子,在一扇漆黑的门前停下步子。

    让上前敲门,敲了几下,没有丫头应门,推开门走进去,却不见桃儿迎上前来。院子里有残雪弄化的气味,漫在数值的脸边,有无比庸懒的颜色。

    让皱了下眉头,心里悄道,这是怎么回事?

    却忽的眼前一花,一抹白色已经伫在自己面前了。居然是塞北寒冬里见过两次的幽颜鬼。

    让眼皮突的一跳,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一紧眉头拔刀出鞘,怒到:“你倒是将桃儿掳去了哪!?”

    幽颜鬼有是一笑,红线舞动,轻松的扣住了让右手的脉门,轻叫一声:“起。”那从未离手的凝霜刀竟然当的震起,摔落在两尺之外。

    “你怎知道是我藏起了宁桃儿?”

    “你……”

    铃铛轻响,长袖飘摇,让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耳朵的四面八方摇响,眼皮却是越来越重。

    然后无数张脸无数个声音从让的眼睛里耳朵里汹涌而出,急促的,疯狂的四车着喷洒出来,隐隐的痛。

    “其实,要我带你回来的,是宁桃儿。”

    “我不想杀你,可是上头已经接了宁桃儿一大笔银子,要我帮她留住你。留你的原因……说爱好笑,居然只是为了看桃花。”

    “所以……你,必须留在这里。”

    刹时间,让发现从自己的眼中耳中涌出来的不是那些是非恩仇古人的容颜,不是那些错杂的幻觉,而是一根根迅速生长的桃树的枝条。

    它们真实并且快速的抽枝发芽。让突然觉得恐惧,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血渐渐被抽干的恐惧,层层压近的恐惧。

    突然间又觉的轻松。桃儿,或者长达七年之久的是非恩怨血腥古月,终于都不再重要。

    “其实我早就知道,做什么事情,都会有代价。要我从血色江湖里平静的淡出,代价就是我的命。”

    于是让安详的闭上眼睛。听见桃花在自己脸上盛开的声音。然后几乎是紧接着,听见桃儿的尖叫声。

    让努力的扯开一个笑容,但已经没有力气,来睁开眼睛。

    桃儿被幽颜鬼拦着,看院子里的桃花瞬间怒放,那些枝条从自己夫君的脸上穿透然后开出鲜红的花。

    就像真正的人面桃花。

    “我本不诛人,只诛人心。可惜你的心,我却是怎么都见不着。”幽颜鬼的脸上露出极为难得的怜惜。“但是我这样子让你看桃花,你,不会恨我罢……”

    宁桃儿泪雨滂沱,紧揪着幽颜鬼白色的罗衣长袖,“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是你们两个人的期望……包括那坛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前生往事」。”幽颜鬼幽幽一笑,“那坛酒让他回忆起很多东西,让他醉了三个月,以至于让他在死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你到底……是人是鬼?!”宁桃儿梨花带雨的哭倒在让被高高吊起的桃树下。“我只是花钱请了天醉会的人……他们只要是肯接下来的事情,向来都……”

    “无错,我就是天醉诛心堂的人。这是大家都想要的结果……这样的结果,不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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