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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摆上案几,供上阼肉、瓜果,铺上衽席,两人对月祭拜。
时光悠悠,每年散落在月下的愿望都是什么呢?一个,只有一个。愿一家团圆长安,或愿他早日归来,一家人能够团聚。
一年又一年,可这个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
于是渐渐的,便不再祭月,只在每年的仲秋望着满地的月光,沉思、弄乐或者饮酒。
如果愿望可以实现,如今我只希望,我,他,或者他,或者我的曼儿,各自安好,如此而已。
心境沉沉,岁月流去,而今再忆起往事,带来的,不再是尖锐的心痛,而是沉淀的伤怀。
一双手握住我的手。
我抬眼,看到身旁他的眼睛,幽深沉静,暗蕴风华。
我微微牵起一个笑容,依着他的扶持起身,让人把祚肉分下去,自己端起一盘瓜果。
他的手臂毫不客气地伸过来。
我以为他要吃,便把盘子递过去,谁知他拈起一片,送到我的嘴边。
我无语片刻,低头吃了下去。
他饶有兴味,喂了一片,又喂一片,兴致勃勃又乐此不疲的样子,无由地让我想起儿时四表哥喂养小仓鼠的情景。
直到喂完一盘,他还意犹未尽地问我:“还要否?”
我摇了摇头,这才想起问他:“你不尝尝?”
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闻言扶住我的后脑,低头吻了下来,淡定评点:“唔,味道不错。”
我:“……”
他忽地抱起我,气定神闲地往室内走,清雅的声音宛如天际明月:“不过,男人更愿意尝女人。”
我:“……”
☆、制陶
一夜之间,院子里起了个新炉灶。
我围着炉灶转了半圈,发现它既不美观也不实用,笼统含糊地蹲在那儿,好像就是为了诠释什么叫“碍眼。”
我招来棠,问道:“是谁在这儿修了个这玩意儿,做什么用的?”
棠道:“是大人身边的大人修的,大人身边的大人说,大人要用,所以为大人修的。”
“。。。。。。”我捧着脑袋眩晕了半晌,才约略想明白,是景煜要用,景煜身边的男仆盖的。
不禁扶额叹息:“棠啊,人光实心是无用的,有时候呢,也要开点儿窍,这样别人不会那么累,你也不会被你口中的大人嫌弃成那般。”
棠端端地望着我,懵懂又无知的样子。
我不禁再次扶额:“除了你,这院中就没有其他人了么?怎么这么多天来都看不到其他人影?”
棠道:“大人身边的大人说,大人吩咐过,不准随便在夫人面前乱晃,扰了夫人清净。所以,夫人有什么事尽管问棠就好了。”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扰什么清净,我问你,你会知道这个炉子是做什么用的么?”
棠还真的停下来认真思考了一番:“炉子上面没有炉眼不能放鼎不能炖釜,但有炉膛有火道,约摸是烤地瓜用的。”
我面无表情:“你家烤地瓜还专门建个炉子?”
棠:“。。。。。。”哑口无言了。
看着她那副呆呆的样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景煜男仆那副又灵透又能干的模样,顿时,一股一股的怪念头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外冒,我愈发面无表情:“你怎么不说它其实是烤蛇用的呢?”
“蛇。。。。。。蛇。。。。。。蛇。。。。。。”棠的眼睛都瞪直了,双手捂住嘴,浑身打颤。
“正是。”我面不改色,“楚国地暖潮湿,蛇虫众多,所以楚国人都有吃蛇的习惯,当然,其他奇怪的习惯也不少,如果你再不多长几个心眼子,说不定哪天也被人剥着烤烤吃了。”
棠满面震惊,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夫。。。。。。夫人。。。。。。我。。。。。。我。。。。。。。”
迫不及待踉踉跄跄而去,未几,便传来压抑不住的的呕吐声。
我甚觉忧心,侍女的心眼子敲打没敲打出来尚未可知,不要把心再呕出来了。
堂屋旁的侧室内,景煜正在鼓捣泥巴。
新夫君会制陶我是知道的,制陶需要特别的泥土我也是知道的,但我不明白的是,新夫君他来迎娶新妇,随身带着泥巴究竟是为那般。
轻罗纱窗滤来明澈的秋光,他静静地跪坐在案前,清隽的侧脸沐浴在淡金色的光晕中,如同是一幅画笔难描的景致,他便在这幅景致中专注地地揉捏着手中的泥塑,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发现。
案上已经做好一尊,四匹马的小驾车,小马小车小伞还有御车的小人儿,形态宛然,栩栩如生,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捧到掌心把玩。
惜乎蠢蠢欲动的手还未伸出去,便被人捏住手腕,捏腕的人甚至连头都没抬,只那么警告性地一截,便匆匆收手,又投注于自己眼前的作业中。
我咂了咂嘴,乖乖地坐到一边。
阳光暖暖,他宽大的袖幅垂在案后,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手轻轻捏着泥人的头颅,一手拿着细细的竹篾雕刻着泥人精巧的五官。
目光专注,神情温柔,灵巧细腻的动作,让人想起静夜里深情的抚摸。。。。。。
我突地有些脸红,看向他手中泥人儿,脸型眉目无不熟悉,可真正的人就在他身边,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眼中的温柔只对着手中的泥人。
我心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似乎,他更喜欢由自己想象捏就出来的人。。。。。。
我不禁有些怔怔。
怔着怔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为何他手中只有脑袋?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忽觉凉飕飕的。
我忙把目光移向案上已经做好的小马车,津津有味地赏玩了片刻,忽地莞尔。
噢,车夫小人儿那张脸,好生写实,照镜子捏的?
泥人儿苏己的头颅已经做好,景煜正在做身体,我看着放在一旁的孤零零的脑袋,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了,忍不住道:“你把头和身体分得这么开,待会光靠泥巴,粘得牢吗?”
景大夫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我,待身体做好,直接把头插在身体凸出的支架上。
我:“。。。。。。”
我忧虑不减:“那个小木头支架,待会被火烤的话不会烤成灰吗,到时候脑袋掉下来怎么办?”
条件反射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深觉忧心。
景煜抬眼睨我,语气凉凉:“那是铜支架。”
“。。。。。。”
好吧,算我多虑,我的头在身上还是很牢靠的。
心情一放松,便萌发出捏泥人的兴趣,我拿过案上的泥巴,学着他的样子,专心致志地捏起来。
一会儿后,他评价:“这条鳄鱼,身体够长。”
我:“那是孔雀。。。。。。”
他眉毛一抖,还未应答,我已经有先见之明地把泥巴揉成一团,有些丧气地重新开始。
“从简单的做起。”他在旁指点。
我点头,凝聚出十二分的力气,最后:
“这只鸡像点样子了。”
我深深吸气:“请叫它鸽子,来,跟我说一遍,鸽…子…”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这体型,能飞得起来么?”
我正容:“当然,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三年不飞,一鸣惊人’,说的就是它。”
他眉毛挑起:“你确定自己这句话没有用错?”
我握拳:“当然,确定得不能确定了。”
待炉火烧起,泥捏的物件送进去再出来时,我顾不得其他,等东西冷却,便拿起那个小鸽子对嘴吹了下去。
霎时,一声尖锐的哨音响彻九霄。
景煜倒真的惊了一惊,随即,漫不经心地微笑:“唔,果真是‘一鸣惊人’。”
我志得意满:“当然,所以以后请叫它“惊人鸽”。”
“嗯?”他抬睫瞟了我一眼,不疾不徐地为自己的泥塑提笔上色,口吻淡淡如风,“我看叫它‘泥咕咕’更合适。”
“。。。。。。”我胸口有些堵,但随即又自我安慰,我不生气,嫉妒的人都那样。
棠满面春风地在我身旁道:“夫人,原来那个炉子不是烤蛇用的,是烤陶器用的,哎,这下可放心了。”
看着侍女那张无知无觉的笑脸,我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泥咕咕’塞过去:“赏你了!”
棠:“。。。。。。”
暮□□临,第二波炉火熄灭,新制的陶器终于完工。
还未来得及欣赏新出炉的陶偶,我便被一阵悠远苍凉的秦风吸引了心神,走出屋外,循声望过去,只见他站在漫天的霞光下,如临霞仙子,手持一枚陶埙,悠悠吹奏。
无数的时光从眼前飞过,恍然又回到萧国的宫殿,他坐在我的对面,手持玉埙,眉目清隽,以乐师的身份献上为我谱就的秦风,澎湃的秦风如月光下穿越古战场的苇风,让人激荡,让人沉醉。
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梦一样的时光。
我有些失神。
“比起你的泥咕咕如何?”他看到我,停下吹奏,悠然调笑。
我拒绝回答。
“喜欢?”看到我目光不停地在他手上逡巡,他笑着问道。
我连忙点头。
“喜欢就给你。”他道,声音低缓。
我有些感动,宝贝似的接过他手中的陶偶和乐器,刚要回房好好赏玩,却被他握住手腕。
“包括煜,喜欢就都给你。”
我心中一抖,手中的陶器险些跌到地下。
他低低一笑,揽过我,徐徐地走进房内。
结果,还未等我赏玩陶偶,就被人先行赏玩了,彻彻底底,不留分毫。
赏玩过的某人还有心情问我:“既然这么喜欢煜送你的东西,那当初煜送你的玉埙呢?”
我脑子一顿,作茫然状:"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景煜俯身望住我,眼睛微眯,悠然慢笑:“不记得?那好,为夫帮你想起来!”
。。。。。。第二天,我一整天没有起床。
由此,我知道了,新夫君大人的好意是不容忽视的。并由此联想到,该夫君还送了我一大箱的陶偶正被我冷落在某个角落蒙尘。
我连忙让人把那只硕大无比的箱子拖出来,箱子打开,绮丽精美的陶偶瞬间映入眼帘,像一帧帧画面,记录了一个女子成长的历程,也记录了一个男人心底的记忆。
我有些惘然。
轻轻拿起一枚稚龄女孩陶偶,那灵动的眉眼,细腻的刻画,让我心中潜藏已久的疑问脱口而出:“你很早以前就见过我吗,是什么时候?”
彼时,他正坐在案前手握书卷,闻言,看过来,默然片刻:“原来你真的不记得了。少时我随伯父出使路过南燕,曾看到你被四五个少年围在篝火前跳舞,很是欢乐无忧的样子,我和伯父还过去和你们攀谈了几句。”
我凝眉思索,可是脑袋都想干了也没搜索出一星半点相关记忆,遂茫然道:“跳舞吗,我幼时倒是经常跳的,可那时南燕国公室舞风盛行,很多女孩都会跳的,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
景煜轻哼一声:“被四五个男子围着跳舞的人恐怕不多。”
我眨了眨眼,无辜道:“即便是我,只不过见过一面,说了两句话,时间过去这么久,不记得也很正常。”
“正常?”他啪地放下竹简,定定地望着我,“在煜的面前一舞再舞,指责煜的衣服鲜丽得像只大彩鸡,不如黑色庄重,不是你?这样都能忘记也算正常?”
我愕然失声:“怎么可能,我怎么会”
他“呵呵”一笑,无端地让人周身寒意弥漫,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因为只有你为我跳舞,我才会告诉你…”
只有你为我跳舞,我才会告诉你。。。。。。
一字一句仿佛魔咒,缓缓地启开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我的眼前渐渐地浮现一幅遥远的画面:
深秋季节的河边,有风拂过芦苇,身着艳丽的少年站在女孩面前,完全不同于表哥装束让女孩十分好奇,向他问道:“你是哪里人呀,你的衣服好像树林里漂亮的大彩鸡呢。”
男孩的脸色有点青:“你兄长们的衣服就好么,黑不溜秋的像黑炭。”
女孩眨眨眼,道:“可舅父说,黑色很庄重很男人呀,你是哪里人呀?”
男孩冷冷:“听说你很会跳舞,那跳一个给我看看?”
“为什么呢?”小女孩天真地问道。
“因为只有你给我跳了,我才会告诉你。”
“哦,好吧。”
于是小女孩便跳了,因为在小女孩的心目中跳舞不是什么难事,跳便跳了,但该男孩却以某个借口让她跳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当年的那个男孩,是他?
我抖着手指指着他,双目圆睁,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景煜凉凉一笑。
我不敢置信地摇头:这是什么神缘分呀!
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到他身上的黑衣,脱口道:“你不会就因为我那句什么庄重的话从此只穿黑衣了吧?”
景煜没有说话,默认了。
我心中顿时五味陈杂。
过了一会儿,景煜道:“后来伯父为我向你舅父提亲,这才知晓你不是南燕公子的女儿,而是儿媳,直到后来你回了苏国,你父亲因为和许君争地到了楚国,我才有机会再次提亲,你父亲却说已经把你许给了萧君。”
一波又一波的震撼袭击着我脆弱的心神,我怔怔地望着他,神思恍惚。
当年君父和许君争讼,争到楚国,却被无故扣留很长时间,后来才知,是因为某个人向他求取女儿。
君父没有答应。
当时的我还为君父难得一见的硬气击节称颂,还为大国求婚的方式深感纳罕,却万万没有想到,那求婚的人就是他。
这么多年,变故迭起,波澜丛生,当年的青葱少女早已被打磨成内心沧桑年纪半老的妇人,是什么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