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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惊心的一幕涌进脑海,我不禁一阵后怕,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一个身影背对着我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如一尊凝固的雕像。
想到他的伤应该比我更严重,心就像被细细的丝线紧紧地勒着,待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艰涩惶然:“你”
他站起身来,依然背对着我,声音平静而漠然:“等你伤好,我会让送你回去。”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无法反应。
他看也不看我,便如那偶然出现的春梦朝露一般,又倏然消失。
隐隐有风吹进,带着秋日寒凉的气息,帐外的光影轻轻晃动,映着拂动的帐幔,如水波颤颤。
终于结束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安定泰然,我怔怔地望着帐上若明若暗的光影,眼睛酸涩得不可思议,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碎成了一片薄影,恍恍惚惚,漂浮不定。
离开府邸的那日,天光绚烂,微凉的风拂过窗帘,依稀可以闻到植物收割的清香,我望着越来越远的府门,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很多年前离开萧国的那个冬天,萧泽站在萧国的城墙山,目送我们离去,风鼓起他的衣袖,如翩飞的蝴蝶般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而今的他,却连一个送别的身影都吝于给我看见。
眼睛无端地有些湿润。
棠在旁失落地叹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我半支着头,眼帘低垂,满心的倦怠如浓雾般缓缓渗入骨髓,我望面前迷离成一片的光影,眼中是无可掩饰的哀伤:“是啊,为什么要离开呢?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特别希望安稳,可这里。。。。。。。没有一刻安稳,所以只好离开。。。。。。”
棠想了想,不解道:“棠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安稳的呀,况且苏国经常受狄人啊郑人欺负,比这里还不安稳呢。”
我不禁苦笑,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怅惘,遂道:“那就听天由命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日受惊太过的缘故,抑或是因为对这趟行程不抱期待心无压力的缘故,队伍行进速度特别慢。
基本上是走一走,停三停,见驿馆就休息,天不亮不启程。饶是如此,我还是觉得倦怠得厉害,是一种身心俱疲的倦怠,连饭都吃不下了,镇日里昏昏欲睡。
棠忧心道:“夫人,你是不是病了?”
我懒懒地冲她摆手:“哪有那么多病,就是累的,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棠一听,就真的不再操心了,不过队伍的行进速度更慢了。
如此磨了四五天,才磨到原地,当此之时,日已西斜,队伍便早早地找驿馆落脚了。
刚到驿馆附近,便见一群人正围着什么议论纷纷,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是个晕倒的人,身着楚衣,形貌可疑,难怪周围的人都不敢冒然施以援手。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晋人,没那么多忌讳。”我对旁边的一个侍从吩咐道。
“哎,这附近正好有游医在此治病,不如请过来看看?”人群中有人建议。
棠小声道:“他们知道有游医为什么不早点请,还要等到咱们来了才说请,不过也好,正好顺便给夫人看看有什么不适。”
我略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忽觉我这个侍女也是全然地没有心眼。
又一个侍从被我吩咐去请医士。
晚间,正要用餐时,一个侍从过来道:“那个楚人已经醒了,说要见见夫人,亲自拜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我想了想道:“拜谢就不必了,赠送他些财帛,让他以后万事小心,好好保重自己。”
侍从顿了顿,答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他刚走,另一个接上来:“那位游医不肯等,说如果这里没什么事了,他还要去治其他病人。”
我扫了眼面前的饭食,微微叹了口气:“请。”
驿馆的室内,灯火悠悠,医师捏着一缕胡须,不紧不慢道:“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多注意饮食,不要过于劳累,胎儿就不会有事。”
胎儿!我当即愣在当场。
☆、回转
68
医士走后,我依然愣在那里,回不了神。
灯火微晃,有稀薄的影子印上窗纱如凌乱的枝叶,送人回来的棠问我:“医士的话是什么意思,夫人有娃娃了么?”
我:“......”
棠罕见地浮上一丝忧心:“这可怎么办呢,要不要告诉大人,我们还回不回苏国了?”
我的手缓缓覆上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他(她)真的来了。。。。。。眼眶不自禁地有些微湿,我对棠道:“孩子的事,我会亲自对景大夫说,苏国照回。”
我不愿意他膝下寡凉,更不愿意自己与孩子天各一方,要怎样,还需仔细斟酌。
或许他会有新的夫人新的子嗣,或许这只是个女孩,但也可能。。。。。。我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队伍依旧慢慢悠悠,枯燥的行程着实无聊,但为了孩子,我还是竭力保持开朗的心情。
萧泽曾言,太姒怀孕时很讲究不闻恶言、不见恶人、不思恶事、所以他的孩子武王发、周公旦都是那般卓异不凡的人物,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将来像。。。。。。心里忽地咯噔一下,我再次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又是四五日,车马到了郑国。
天空下起雨来,缠绵悱恻的秋雨像无数难以述说的心思绵绵笼罩了整个大地,滞留驿馆的人们,也仿佛感染了这秋雨的底色,情绪低落。
馆吏趁机凑趣地端来一方木盘,对我道:“这雨没个三五日是不会停的,夫人若是觉得乏味无聊,不妨也下一注如何?”
说着,把木盘递到我的面前。
木盘上放着几枚造型别致的木牌,我顺手捡起一枚,只见上面写着“晋军何时出兵”,翻开背面,是“六个月”,再看其他木牌,有的是“八个月”,有的是“一年”,还有的写“不出兵”。
我奇道:“这是什么?”
馆吏呵呵笑道:“前段时间不是楚国刚来过么,下一个怎么也该轮到晋国了,但晋国什么时候出场,出不出场,就看各位客人的手气了。”
说着开始向我讲解各种选择的赔钱率;以及如何兑换钱币等等。
“。。。。。。”我默默地听着,当真不知该端出什么样的表情。
馆吏走后,棠对我道:“郑国人可真想得开呀。”
我:“嗯,大概这就叫‘既然反抗不过,不如闭目享受。’”
棠:“。。。。。。”
这场雨果然如馆吏所说,断断续续下了足有三日,雨罢,因为路面的原因,又停了两日。如此一来,从晋国到郑国这么一段路程,竟然走了小半个月。我怀疑,照这个速度下去,还未到苏国,孩子就得呱呱坠地。
我决定加快行程。
过了郑国就是陈国,过了陈国就是楚国,只要到了楚国境内,苏国就遥遥在望了,我暗暗盘算。
谁知车队刚出郑国,还没扒到陈国的边,便遭到另一队人马拦截,那为首的人一看见我,立马跳下车来,扑倒我的车前,痛哭失声。
我:“。。。。。。”
我的脑子有点木,被冗长的赶路单调的行程漫长疲惫泡得麻木的那种木,我望着跪在眼前的人,迟钝地想,都说仆似主人形,作为那人手下第一能干家臣,像蒲这样的人,也会哭吗?
“怎么了?”我问。
当我这么问的时候,有一种模糊而飘忽的感觉缓缓从心底升起,像一团寒雾,渐渐地弥漫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我忽然有些发抖。
发抖到,恨不能捂住面前人的嘴,阻止他将要出口的言辞。
很久之后,我才想到,这种感觉,叫做恐惧。
周遭的侍从侍女都被远远驱开,我们两个像处于暴风雨的核心,方圆十箭之内,一片空旷沉寂。
蒲说道:“夫人走后,大人便一直住在书房深居简出,这也就罢了,谁知没过多久,大人的一个侄子从楚国逃过来带来一个噩耗,大人他他。。。。。。”话还没说完,蒲又流下泪来。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收紧、收紧,像要挤出体内的最后一缕呼吸也似,声音窒息发颤:“发生了。。。。。。什么事?”
蒲哭道:“大人。。。。。。大人的家族被楚王灭了!”
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呼啸着破空而来,重重地砸在胸口,我眼前一阵乌黑,不由自主地弯下身,按住胸口,才忍过那阵悸痛。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苦笑着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那么喜欢灭人家族?
而后,又一个声音在耳边清晰地反问:这是谁引起的?
秋风萧瑟,四野荒凉,蒲犹带控诉的声音如穿行在风中的苇响在耳旁漫成一片。
什么司马令尹因为自己的私欲滥杀无辜,人神共愤,什么楚王像个傀儡一般任由权臣作乱而不加制止等等,我已经不想再听了,我的思绪全部集中到了一个点上,牵动我全部心神的问题上,我颤声问道:“大人他。。。。。。现在如何了?”
蒲哽咽:“大人他,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吃不喝也不见人,都已经三天了。。。。。。”
“我们回去。”
“夫人。。。。。。”
“我们现在就回去。”
那一腔浓郁沉重的情绪是什么,我已经分不清了,我只是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清醒地意识到,我们再也分不开了。。。。。。所有的阴谋、血腥、牺牲早已凝成了一种比情爱更深沉、比血缘更牢固的力量把我们紧紧捆缚在一起,无可挣脱。
没有任何停留,车马就此回转,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错愕,却又隐隐欢喜。
我坐在辚辚的马车上,茫然失神,身心俱疲之下,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陷入一个梦境。
梦中,我坐在楚国屈府的厅堂上,做画卜的画师在我面前举起一副画来。
霎时,我的眼前仿佛卷起一场黑色的迷雾,我看到了最惊怖最诡谲的的地域图:幽蓝黑暗的苍穹下,巨大的黑色蝙蝠悬在半空,它无羽的双翼如黑幕般紧紧裹着女子纤细的身躯,它的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
我突地睁开眼睛,心跳如雷,冷汗如瀑。
“夫人,你怎么了?”棠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忙问道。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我抚了抚眉心,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悸。
带着寒意的风吹进窗内,我神智清醒了许多,抬目看向窗外,已是残阳如血。
如此快马加鞭,不过三四日我们便到了晋国境内。回到温府,没有任何停留,我便向书房走去。
暮色朦胧,眼前紧闭的房门像隔着另一重世界。我轻轻推开,浓郁的幽暗迎面扑来。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光线,就听见一个声音冷漠地斥道:“出去!”
我心中一颤,站在原地没动。
而后,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坐起,看到我,似乎微微愣住。
直到此时,我方看清他的样子,才短短的十几日不见,他竟瘦削至此,五官枯寂深刻,须发苍苍,暮色沉沉的眉宇间,似乎还染有一丝戾气。
我心中大痛。
他的声音依旧淡漠:“既然离开,何故又回来?”
我的脸蓦然羞红,静了片刻,力持镇定:“我是要离开,但只是要自己离开,并不想带别人走。”
他默了片刻,冷冷:“何意?”
我缓缓抚向自己的小腹,声音微颤:“就是。。。。。。带人走。”
他凝目注视我片刻,忽似悟到了什么,目光微动,移向我的肚子。
“你?”他忽地站起身来。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昏暗的内室,依旧没有点灯,他坐在案后,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我的一缕头发,我卧在他的脚边,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或许,在经过那一场激烈的分手风波后,两人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色如巨大的黑色羽翼覆盖了天地,我抬起头,望着朦胧中他优雅的侧面轮廓率先打破沉默:“用膳吗?”
他顿了顿,视线缓缓移向我:“饿?”
我“嗯”了一声,借着夜色的遮掩厚颜道:“毕竟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他的目光透过浓浓的暮色落在我的脸上,我的脸红了,连忙起身道:“我去叫人准备膳食。”
他按住我,缓缓道:“煜来。”
然后,他招来人吩咐备膳,膳食似乎早准备好了,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把膳食端了过来。整个用餐过程,两人依旧寂静无声,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避讳着什么,却又不觉得违和。
膳罢,他道:“如果累,就先休息。”
我道:“可是我想陪你。”
他又不出声了,目光静静地望着我,我的脸又开始泛红,掩饰着躺倒他的脚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
他的手指有一瞬的凝滞,但随即便缓缓地梳进我的发中。
或许真的太累,或许他的气息让我安心,我像一只安心享受抚摸的猫一般,竟躺在他的脚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觉醒来,发现他正在案上写着什么。
如水的灯光映上他的面容,使他的五官轮廓更加醒目,俊眉微蹙,薄唇紧抿,执笔的动作果断有力,无端地透出几分杀伐之气。
我坐起身,呆呆地看着,忽觉得这样的景煜很是陌生。
目光缓缓移到案上的羊皮纸上,只见上面的字个个笔力苍劲、墨透纸背,最后一行,无遮无拦地映入我的目中:
汝等以谄侍君,滥杀无辜,吾定会叫汝血债血偿,疲于奔命而死!
好似有风突然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