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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升客栈外突来了一大批人马车辆,打着关外锦州天长镖局旗号、镖伙、趟子手、镖头们个个兴高采烈,蜂拥入内,大声吆叫。
店小二忙于接待,送茶送酒,招呼厨房送上馒头牛肉。
天长镖局镖头共是八人,内中连环镖程大刚是宏升客栈熟客,店小二自然认识,笑道:“程达官,您老这趟买卖很大吧!镖局子竟用上八名达官爷。”
程大刚颔首笑道:“对,让你猜对了,我等已送至地头,大伙儿今儿个可得轻松一两日,回到锦州每人赏个千儿八百,足够老婆孩子痛快过年啦!”
由于天长镖局人多,把宏升栈可以住的房间都住满了,仅剩下一间昨晚盛秋霆所住的已上了锁。
程大刚望了店小二一眼,道:“李福,咱们镖局子人多,挤着住委实不好受,为何将没人住的上房锁着。”
店小二哈腰笑道:“回达官爷的话,这间房也有人住啦,不然小的天大胆子也不敢把门上锁。”
程大刚面色一沉,冷笑道:“李辐,你怎忘记咱们是干那一行的,未上线就摸清了底细,这间房,不错,程某知道昨晚有二位客官住下,但今儿个他们两人已赴京城,咱们只住两天,有什么贵重物品谅已寄存柜上,难道咱们算不上熟主顾么?”
店小二不禁面红耳赤,口结舌僵,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旁立一虎背熊腰、豹眉虬须镖师冷笑一声,一翻右掌叭的一声大响,震断了锁房门大开,迈入房中。
忽见店主与一瘦长背刀汉子急急奔来,瘦长汉子目中闪现一抹杀机,阴恻恻地一笑道:“就凭天长镖局就敢强买强住么!”
程大刚怒道:“咱们住的是店,给的是房钱,如何可说强买强住!朋友!这间房是你住
瘦长汉子面色铁沉,道:“不错!”
程大刚身后突抢出一名镖师,放声大笑道:“朋友,光棍眼中不揉砂子,昨晚住的两位已离店赴京,并非朋友你,朋友恃强出头为何?”
瘦长汉子不禁语塞,狞笑道:“没什么?兄弟勒限你等即刻搬出宏升客栈,不然别怨兄弟出手狠辣无情。”
那名镖师大怒,喝道:“朋友想动手么?那行,刀枪无眼非死即伤,朋友得称称自己。”
瘦长汉子怪笑一声道:“兄弟还不把你们天长镖局看在眼里!”霍的拔出肩头一柄雪亮的锯齿钢刀,右腕一振,逼泛森森杀气。
敢情瘦长汉子是内家高手。
程大刚面色一惊。
那名镖师倏地长剑出鞘,出剑奇快,一抹寒星已袭向瘦长汉子“喉结”穴。
瘦长汉子料不到那毫不起眼的镖师竟身负旷绝武学,剑势电奔,自己无法避了开去,更无从封架开去,不由惊叫一声,仰面就倒。
剑势倏沉,划开了一道五寸许口子,鲜血溅飞,伤中胸侧要害,瘦长汉子已痛得昏死过去。
店主及店小二均吓得面色如土。
程大刚面色一沉,喝道:“老四,怎可出手伤人,伤得又重,王二虎,你快将这位朋友搬至后间予他救治。”
一名趟子手飞身抢出,抱起瘦长汉子掠向侧院而去。
那镖师收剑轻笑一声道:“早知他恁地不济事,小弟也不致施展夺命九剑最具威力的一招了!”
宏升客栈无疑是白衣邪君设在济南城一处分舵,但却是一处无关紧要的分舵,白衣邪君心机慎密,在客栈中安排的人手,店主店伙都身无武功,和普通开客店的并无二样,不但门中的事茫然无知,而且只听命一人,即是那瘦长汉子。
店主忠厚老实,虽然这宏升客栈不是他独资经营的,却有两成股份,利润极厚,既不是黑店,瘦长汉子偶而一来店,更少有过问店中事务,只在江湖人强暴在店中生事之际出面,所以客栈生意茂盛。
白衣邪君如此安排,既不惹眼,更不使武林中人注意,可说是极巧妙的一着,但此刻却显露出莫大的缺点,无可补救。
因瘦长汉子乃白衣邪君门下一流的高手,怎料竟伤在天长镖局一个毫不起眼的镖师剑下,无异阴沟中翻船。
瘦长汉子心中明白今日遇上武林顶尖高手,却苦于动弹不得,但店主店伙武功一窍不通,竟忽略了紧要关键,认为瘦长汉子不慎伤在那镖师的剑下。
程大刚装模作样连骗带哄的向店主半赔不是,半怒斥责将事平熄了下来。
王二虎快步走来,道:“程镖头,不妨事了,伤不致命,半天便可行动自如,但此刻尚不能动弹,恐创口重裂。”
程大刚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挥挥手示意店伙准备酒食。
那剑伤瘦长汉子镖师转身迈入房内,两道锐利眼神巡视房中,须臾,只见他冷冷一笑,察觉在床侧一红漆木橱是一道暗门屏障。
搬开衣橱,现露出一斜砌入口,在微微凸成砖柱内侧,由于斜砌的巧妙,更有木橱为屏,在任何方向下却不易察觉。
这镖师同另镖师急急闪入,原来是一道复壁,走出十数丈后,仰面忽现天光。
后随镖师惊诧道:“蓝大侠,昨晚小叫化判断的一点不错,盛秋霆昨晚由此而出的。”
“此乃一座烟囱,不明之人怎会猜出烟囱是出入通道,不须瞧了,蓝某已明就里,老贼分舵必距宏升客栈极远,有瘦长汉子在,他自会带路,我等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两人迅疾转返,将木橱还原,面色平静如常。
原来那蓝大侠就是武林怪杰七柳阁主人降魔客蓝九梅,易作天长镖局镖师模样使人不疑。
后进偏房内三名镖伙轮替看守着那瘦长汉子。
经过半天的时光,瘦长汉子伤痛已平,但仍疲软无力,躺在榻上心怀怨毒,只见一双镖伙对坐酌饮言笑,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不禁出声道:“朋友,兄弟一事不明可否见告。”
一名镖伙放下酒杯,笑道:“尊驾不可多说话,恐伤口进裂,咱们蓝镖头因一时之愤剑伤了尊驾,尚在愧恨内疚,尊驾再将息个半天一夜也就不碍事可行动自如了。”
瘦长汉子点点头道:“兄弟自知已死不了,说话无妨,想不到贵局网罗武功高强的高手令人难解。”言下极为不忿。
那镖伙哈哈大笑道:“尊驾话中涵意我极为明白,但衅由尊驾而起,怨不得咱们镖局,人多不够住,挤在一处似嫌不舒适,那有出门人不讲究舒服的,空着一间上房竟锁着不叫人住,让人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瘦长汉子闻言双眉一皱,笑道:“朋友,兄弟不是说这。”
镖伙摇手笑道:“别忙,我话没说完,俗语道得好,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咱们都是江湖中厮混为生,动剑使刀,斗嘴损口本司空见惯常事,我虽是一名镖伙,武功不济,却见多识广,尊驾显然为内家高手,但忒小看了天长镖局,认为天长镖局的镖师均是泛常不堪一击之辈,殊不知蓝镖头武功旷绝,来头更大。”
“蓝镖头!”瘦长汉子诧道,“蓝字是怎么写法?”
“蓝天白云的蓝!”镖伙答道,“尊驾曾耳闻武林中有一蓝九梅大侠么?”
“降魔客蓝九梅!”
“不错!”镖伙扬眉傲然一笑,道:“咱们蓝镖头就是蓝大侠嫡侄儿,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尊驾败在蓝镖头手下有什么不心服的。”
瘦长汉子不禁一怔道:“原来是蓝大侠的侄儿,弟兄败得心服。”言毕缓缓闭上双目。
镖伙也不理他,仍自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午后,程大刚及那自称降魔客蓝九梅侄儿先后探望瘦长汉子数次并致歉忱。
薄暮时分,天长镖局纷纷外出寻欢作乐,宏升客栈仅留下数名老年镖伙掷骰为戏。
瘦长汉子只觉伤势已无碍,离榻而起,走出宏升客栈,冒着汹涌风雪身影没入暮色沉沉中。
他身后竟尾随着条灰白人影,身形疾闪,如同鬼魅。
只见瘦长汉子出得城外,跨入一幢道观,迎面殿庑下立着一个头戴九梁冠,棱眼鹰鼻面目阴冷的老道,森森一笑道:“邹施主往何处去了?贫道等人等侯多时,门主已有密谕到来,命速搬出赶往燕山分堂。”
蓦地——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笑声不高,却慑人心魄,令人不寒而栗。
老道与瘦长汉子不禁面色大变。
循声望去,只见一白眉白须背剑老者,身着一件灰白长衫,眼中精芒电射,低声喝道:
“你等门主现在何处?他可是白衣邪君么?”
瘦长汉子大喝道:“阁下是追踪邹某而来的么?”
老者阴阴一笑道:“你错了,老夫已寻觅你们门主甚多天了?偶在城外发现你形踪鬼祟,不觉暗随而来,果然听得你两谈话,已证实老夫胸中之疑不错。”
瘦长汉子原也疑白须老者系天长镖局羽党,闻言不由心中大宽。
老道冷森森一笑道:“施主请明言见告来历,等候门主为了何故?”
白须老者道:“两位谅对天魔宫必有耳闻,老夫乃魔宫勾魂使者,魔宫与贵门主势不两立,是以两位莫怨老夫心辣手黑。”说时迅疾拔剑出鞘。
寒星一点,疾逾电奔。
瘦长汉子瞧出银须老者剑势与宏升客栈所遇降魔客蓝九梅侄儿剑招如出一辙,不禁面色惨变,道:“阁下莫非就是……”
言尚未了,剑芒已洞穿咽喉,惨噑半声,已自仰身横尸倒在雪地,如泉鲜血飞喷而出。
老道不禁心神猛骇,殿中突扑出七八条身影。
观外一株巨干之上忽射下一蓬银芒飞针,扑出匪徒立发出闷噑,三条身影仆栽在雪地。
只听一声哈哈大笑,五条人影飞疾如鹰隼电泻飞落,迎着匪徒截住搏斗。
此刻,白须老者剑势倏斜,一点寒芒飞向老道胸前七坎死穴。
老道心神一震,一件道袍突鼓胀隆起,无形罡炁已运护全身,叮的一声,将攻来长剑震得弹了开去。
银须老者不由呵呵大笑道:“瞧你不出,还有点道行。”剑势一变,力劈华山砍下,夹着一片潮涌劲风,剑势宛然石破天惊,蛰龙撼山。
一剑击实在布满罡炁道袍上,嘭的一声,老道身形踉跄倒出数步,内腑已受重伤,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
一袭道袍立时如泄了气的气球般偃了下去。
银须老者呵呵大笑道:“观主火候究竟差了一点,不堪老夫一击,老夫要得罪了。”
老道闻言不禁胆寒魂飞,猛萌逃念。
剑飙疾闪,老道一只右臂已应剑堕地,倏见剑势突变,化作三点寒星飞落在道者身上,轰然倒在雪中昏死过去。
其余匪徒纷纷就歼,尸体狼藉在地。
银须老者喝道:“走!”
身形如魅,瞬即杳入一片漆黑夜色中。
不知多少时候,老道忽悠悠醒转,身上已积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风寒砭骨,右肩断处痛彻心睥,忍不住呻吟出声,只见眼前一片漆黑,昏死过去约莫已有二个时辰。
老道但觉右肩断处仍继续溢血,挣扎坐起,试运真气封住穴道,真气运行无阻,止住行血外溢,暗暗叹息道:“侥幸!”
他认为银须老者只道自己在剑下丧生,并未审视才能免去一死。
老道功力深厚,倏地弹身立起,如箭离弦般掠入殿内,燃着了灯火,映现出他孤寂的身影,目中迸射怨毒怒光,顿了顿足道:“贫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迅疾走入静室中服下三颗灵丹,换了一袭道袍,带了随身之物弃观离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大隆客栈内两个店伙蹲坐着,面前烧着一只木架火盆,薪炭炽旺,店门已然拴好,仍禁不住外面狂风撼动得格格作响。
一个店伙搓搓手道:“好冷!”拿起火钳添加了两块薪炭拨动一下盆边热灰。
灰内正煨着两只红薯,热香四溢,那店伙笑了笑,揑起一人一只。
另一店伙撕剥了皮,呈现出红亮薯肉咬了两口,嚼食着道:“天已交三鼓,外面风狂雪浓,该没人来了,我等食完也该睡啦。”
正说之间,店外传来奔马声响,继又响起宏亮吆喝声道:“客官,大隆客栈到了。”
一个店伙慌忙站起,扳开门拴,扑面轻风掠得身形踉跄退后,只见一头戴小帽,面色红润,浓眉黑须老者跨了进来,一辆马车奔驰离去门前。
这人穿着华丽,蓝黑织缎皮袍,外罩貂皮短袄,手提着一长形包袱,年岁不算大,约莫四旬六七年岁,浓黑长眉披拂几乎掩蔽了双目,气度不凡。
一双店伙关好了大门,道:“小的带路,您老请。”
那人鼻中浓哼一声,随着一店伙走入,另一店伙忙道:“您老要否酒食,小的去厨下送来。”
“有什么现成的赶快送来,这么晚用不着你们再招呼,自去睡吧!”那人随手取出一锭白银,接道:“寄存柜上,我要打住三四天。”
店伙接过谢了一声,急急往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