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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因为。。。。。。感觉很不舒服。」
隔着一段还算安全的距离,裴惜远死死瞪着那条绕在莫忆手腕上的细长物体。
「不舒服?」
「嗯,不舒服。」
「怎么会?」
「我也说不清楚。。。。。。」裴惜远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无力,「其实对普通的蛇我倒没什么,可你看这条,这么细这么小,简直像一条虫。。。。。。呃,不要再让牠蠕动了。。。。。。」
「受不了?呵。」
像是有意,也或许只是无心,莫忆向裴惜远走了过去。他的速度很快,裴惜远还来不及避开,他就已经逼到他近前了。
一条蠕动着的红色物体,被举到眼皮底下。
「其实仔细看看,这小蛇不是挺可爱?也不会咬人,倒很亲近。」莫忆慢条斯理地说,并用指尖轻轻拨了一下蛇头。
那蛇像是真的通灵性,亲昵地拿小脑袋蹭蹭莫忆的手指。
哇!裴惜远心中高叫一声,铁青着脸飞速后退。无巧不巧,脚底踩到一块覆着青苔的石子,于是身子一歪,连翻白眼都来不及便跌入水中。
值得庆幸的是,有一只手捉住他的胳膊,将他从水里拽了出来。
他没有呛到水,不过还是从头到脚都湿透。颊边的发被水黏在脸上,还在啪嗒啪嗒滴着水,真正是狼狈不堪。
莫忆顺手过去,很是自然地为他将鬓发捋到耳后。
「谢谢。。。。。。」裴惜远也很自然地道了谢,随即,却又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几乎是贴在一起,并且两人都是光着上身。
虽然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都是男儿身,靠得近些也没什么。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微微僵硬起来,甚至想将对方的手拨开,只是那样做的话,未免唐突。
实在受不了这么怪异的气氛,他转身就往岸边走。莫忆走在他身后,突然跨步上前,将他脖子一揽,箝制在原地。
裴惜远一阵愕然,正想问他这是怎么了,眼光一转却看见,一条有先前那小蛇几倍大的水蛇,正从他前方的水面上游过去。
虽说水里的蛇通常毒性较低,但也不见得无一例外。
于是裴惜远站着不动,直到那条蛇完全离开附近的水域。随后,圈在他颈上的手便放开了。
「谢谢。」裴惜远回头看了莫忆一眼,心里有些暖暖的,此外还有些莫名。
其实他们才结识没几天,他却被这个人帮了好几次次。
这是什么怪道理?是他遇上这个人以后就变得多劫多难了么?
不过,假如没遇上这个人,说不定他就早已经真的遭难。
「不必客气。」莫忆摇头,却显得有些不冷不热。
要说起来也是颇为费解。
虽然裴惜远一直觉得他爱笑,而且笑起来很温和,让人深感亲切。但是当他不笑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甚至会觉得有点难以靠近。
「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
听见莫忆这样说,裴惜远不由一愣。
其实一般来说,谁也不会是专为了谁的感激,而去帮助人,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地追问:「那你是为什么。。。。。。」
「我只是想看到你好好的。」莫忆宠溺般地搓了搓他的头顶。
这种如同对待小孩的动作,早已成年的裴惜远自然不习惯,别扭地低了低头,但并没有避开那只手。
莫忆的手,很宽,很厚实。被这只手触碰,让人有种莫名的、被包容似的安心。
然而,这也实在很奇怪。只是被碰一碰而已,怎么就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无法辨析此时心底正涌上来的是什么滋味,裴惜远干巴巴道:「呃,那还是谢谢你。。。。。。」
「又来了。」莫忆无奈地笑笑,收回了手。
当压在头上的触感消失,那一瞬间,裴惜远错愕却又清楚地辨出,当时的感觉叫做,失落。
怎会。。。。。。
「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不好让其它人记挂太久。」说完,莫忆便先行回了岸上。
裴惜远在水里呆立半刻,才跟着上了岸。
在莫忆套上衣服之前,裴惜远再次注意到他的背,终于忍不住问:「大哥,你背上那些伤是?」
莫忆穿衣的动作慢下来,沉默了有一阵子,才答道:「很久以前的伤,已经记不起来是怎么伤的了。」
「忘了?」
虽然觉得这不太可能,裴惜远也没再追问,只说:「总之以后大哥要多保重自己,别再添伤了。」
「嗯。」莫忆颔首,神色异常地深邃起来。
而因为他是背对着人,裴惜远也就看不到他的眼睛里瞬间迸出的寒光。
「我不会再给人机会伤到我,哪怕一根手指。」莫忆低低道,自言自语一般。
也因此,裴惜远没能听得见。
第三章
东凰,无论兵力财力均处于十国之首,它的丰饶富足自是不在话下。
经过了那一段稍嫌萧瑟又惊险的跋涉,终于,裴惜远一行进入城镇。比起先前的小镇,这座城镇才算真正有了城镇的样子,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他们入城时已是傍晚,便在城里找了间客栈。城镇大了,连客栈都大许多,人气也旺了许多,好在还容得下他们这三十人。
晚上的饭桌边,因为莫忆提了一句,记得这城镇上有间规模较大的酒铺,兴许能买到自歙嵋来的酒,引得裴惜远酒瘾大发,当下提出要莫忆带他去瞧瞧。
于是两人出了客栈,前往当地最繁盛的街道。根据莫忆的印象,酒铺便坐落在那。
裴惜远虽是心心念念要买酒,但同时也抑不住好奇,一路上东张西望,观察着东凰人平日里的生活。
撇开服装不谈,东凰百姓与歙嵋百姓,生活方式并无大不同,都是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睡,其实但凡人类就是如此。
直到经过一座热闹的楼厅,裴惜远探头瞅了瞅,看到里面的莺莺燕燕,花红酒绿。
很显然,这是青楼。他认得,因为在歙嵋也有这种地方。
虽然他没进去过,但要说到这里面是做什么的,这点常识他还是有。
门外的老鸨挥舞着手绢,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极力想招呼每一个路过的男子进去。
「呵,东凰的青楼生意真旺。」裴惜远发出感叹。
莫忆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哦?莫非歙嵋的青楼都是惨淡经营?」
「这我就不清楚了。」裴惜远耸耸肩,不经意地抬头往上望,却倏地一愣。
在青楼二层有个伸展出来的亭台,有一个人就坐在亭台的长椅上。
那人单手托着腮,姿态慵懒,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媚意。尤其是那双经过描画而格外上挑的细长凤眼,眼眸中波光潋滟,用勾魂夺魄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裴惜远的魂儿倒是没被勾去,他只是相当意外,因为不管他怎么看,那个媚得连狐狸精恐怕都要自叹不如的可人儿,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
既然是男子,那自然不可能是妓女。可也不像是来买欢的客人。。。。。。
这时,莫忆发现他落在身后,便折返回来:「惜远。」循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当即猜出他脸上的困扰神色是从何而来。
「怎么,看上这小倌了?」虽然觉得应该不是这样,莫忆还是这么问。毕竟那个面貌妖艳招摇的美人,的确拥有吸引众人的本钱。
不过,裴惜远的回应倒也不出他意料。
裴惜远一脸的不可思议:「怎可能?」又使劲摇摇头,以将自己的意向表达得更明白,「没有没有,我才不会呢。」
「为什么不会?」莫忆笑笑,「他那么美,你会动心也是人之常情。」
「我都说没有,不可能啦!」
「哦?那你为什么盯着别人死瞧?」
「因为我觉得很奇怪啊。他明明是个男的,为什么却像,像那个。。。。。。」
「哪个?哦,看来你是没听说过。」莫忆摇摇头,像是有些无奈于裴惜远的少见多怪,「小倌,这个人是小倌。」
「小倌?」
「嗯,就像你刚才想说的『那个』,意义上是一样的。」
「哦。。。。。。」裴惜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摸着下巴,「我就说嘛,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原来。。。。。。你们东凰人的喜好还真是,呃。。。。。。特别。」
「呵,习惯就好。」
「话是这样讲,我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去习惯这个吧。」裴惜远耸耸肩,「不管了,走吧,我们继续找酒铺去。」
「嗯。」
两人准备离开,却不料,突然有一道人影从上方一掠而下,拦在两人前面。
「秋意!」周遭有人喊了这么一声,其它人也纷纷注目过来,目光中都带着好奇。
这位秋意,就是方才让裴惜远纠结了半天的美人。
之前那两人谈话的音量不高但也不低,而且就发生在秋意的眼皮底下。除非耳朵是聋的,否则不可能听不见。
至于他是为什么要突然拦路,这个问题,裴惜远也相当疑惑。莫名其妙地瞪着秋意,只见秋意徐步上前,手一撩,宽大的袖子便随着重力滑落,露出了大半截葱白玉臂,然后,这只玉臂绕上裴惜远的颈。
「这位小哥好俊俏,看样子不是本地人。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秋意柔柔道,几乎是贴着裴惜远的耳朵说话。
裴惜远顿觉一阵不适,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秋意又说:「若是不嫌弃,不妨歇一歇脚,上若丝阁,让秋意为您奏琴一曲,如何?」说罢,舌尖挑逗地舔过裴惜远的耳垂。
原本还顾忌着他看似娇弱,粗暴不得,然而这下裴惜远已顾不得那么多,狠狠将那个黏在身上的美人推开老远。
他揉着耳垂,只觉得又羞又气又懊恼,低吼:「不用了!我赶时间!」说完就往莫忆那边走,准备拽着他赶紧离开。
然而秋意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角色,他追上去挽住裴惜远的胳膊:「人生匆匆,实在不必时刻紧绷,也该适当放松。听小哥先前所言,貌似您不曾涉入烟花之地?呵呵,身为男儿,那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小哥就不想了结这个缺憾么?」
「什么东西?」
裴惜远给说得越发莫名其妙,再次将人甩开:「这位老兄,你别再缠着我了,我对你没有兴趣。」
「喔噢。。。。。。」周遭顿时一阵起哄。
身为本地名气最响的小倌,素来只有拒绝别人而从未试过被人拒绝的秋意,这次真是失尽了颜面。
撇开对裴惜远本身的兴趣不谈,光是为着一口气,他也更加不能这么落败。
只是他没有再用肢体相缠,而是立在原地,惨白着脸嗫嚅道:「小哥您。。。。。。为何如此绝情?是不是秋意哪里不好,您觉得我太低贱,配不上您?」
「你。。。。。。」裴惜远抓抓头,脸上露出的不是怜惜,而是困扰,「你别乱想,我没觉得你低贱,也没说你不好。」
「那您为何一再拒绝?」
「我。。。。。。唉,这么说吧,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就是这样。」
「啊,这么看来,小哥从未有过与男子相好的经验了?」
找到症结所在,秋意眼波一转,柔媚地笑:「无妨的,任何事都会有个开头。小哥不妨就将这当做一次机会,让秋意来告诉您,其实男子。。。。。。」
「不要不要。」裴惜远根本不想也不敢再听他讲下去,将莫忆的手一扯,逃也似地大步走开。
不管秋意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再回头,更不停脚,一直走出老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些不想听见的声音,才放慢脚步。
他松开抓着莫忆的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在他的感觉里,刚才那番经历,简直比他以往任何一次狩猎都更加恐怖危险。
莫忆走在他身侧,看着他从头到尾的表现,实在觉得很有趣。
「惜远,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一次多好的机会。」莫忆悠悠道,似是叹息,嘴角却噙着深邃笑意:「刚才那小倌,即便在东凰最繁华的王城当中,也堪称是难得一见的上佳之色。」
「唉唉,算了吧,」裴惜远摆摆手,「别再提了。我一想起刚才那些事,还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怎会?」莫忆挑眉,「其实,实在没必要不自在。他是小倌,你是他的客人,真要做些什么,主导的那个人还是你。」
「大哥!你就饶了我吧。」裴惜远求神似的对他合掌拜了拜,「还做什么。。。。。。那是个男人哪,叫我对他做什么,也太奇怪了吧。」
「你就不要将他当做男子,就像待女子那样去待他,不就行了?」
「问题是他不是女子啊。明明就是个男人。」
莫忆沉默少顷,忽然问:「对男子之间的交好,你就真的如此反感?」
「反感。。。。。。其实也说不上。」裴惜远努力思索要怎么表达对这回事的感觉,却始终想不出所以然。
「啊,反正我就是觉得不舒服。。。。。。」
他抱住头,有气无力地嘟哝着:「刚刚被他碰到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难受,真的难受,还叫我去碰他?老天,饶了我吧,我一定会难受得要死。就算真要与男子交好,我倒宁愿是大哥。。。。。。」
话音未尽,裴惜远蓦然感到喉咙一梗,整个人僵在当场。
他不敢相信,自己刚说了什么?想说什么?
总之他现在是半个字都讲不出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忆也沉默不语,盯着他,眼神深邃。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莫忆终于有了动作,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只这么轻轻一下,裴惜远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砸到,肩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