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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袭上那张清丽小脸——
「丫头呀!快闪。」
※※※
张果儿很想叹气,可是在她叹了十八口气後,她发现叹气无济於事,只会让自己积了一肚子气,而且找不到人发泄。
一边是爹亲,一边是公主,她有什麽资格说他们不是,能说她运气好躲过一劫吗?
人为的劫难。
「爹,黄豆一斤三十文,地上共有三十斤黄豆九百文,麻烦你一粒一粒的捡起来。」她看著散落一地的黄豆又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她及时以手上的一袋黄豆来挡,这会儿大夫大概有得忙碌,再抹十瓶香膏怕也回天乏术,她注定一生要和疤痕相伴。
若要说错绝非公主一人的过失,爹的性子她还不清楚吗?一定是他那张爱惹是生非的大嘴巴所引起的,此刻他一脸心虚地乾笑便是最好的证明。
跟他说过多少次别和尊贵的公主斗,可他关不住的嘴就是不肯听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出事端。
真让他继续闹下去,今天是砸桌子抛椅子,明天是不是要拆屋丢瓦,好验证公主口中的破屋子是名副其实,然後大夥儿再一起睡街上。
「女儿呀!爹老了弯不下腰,让乖树头来捡。」三十斤黄豆他要捡到几时。
一见苗头不对就藏在水缸後的张树头探出一颗脑袋,「不干我事,自作要自受。」
「死小孩、不孝子,老子是白养你了,改天卖了你换一桌好酒好菜。」他嘟嚷著埋怨养儿不孝。
「爹,黄豆你可以不捡。」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他大概忘了饥饿的感觉。
「真的?!」他半是高兴半是猜疑,女儿今天怎麽这麽开通。
「反正豆子不够就磨不出百来碗豆腐脑,我们家少吃几餐便是。」她说得心平气和,不像是责备。
「不可以,我会饿死。」
张老爹和张树头同时为自己的肚皮跳到她面前,表情极为惶恐,像是濒临死亡的黄河灾民。
「黄豆一斤三十文,三十斤黄豆九百文……」她换算著米粮价格。
「我捡。」
「我来帮忙。」
两个怕没饭吃的父子立即蹲下身拾著黄豆,一粒黄豆一滴血汗呀!
看傻眼的天香公主惊讶不已,这平民女居然不用扬高音量就能制服那个嘴坏的精老头,一张不带表情的脸不冷不热,她到底是不是人呀!
眼见著张果儿要往屋子里走去,她连忙一个箭步的挡在人家面前,以轻慢的语气说:「我要和你谈一谈。」
谈?「你不该找我谈,玉大哥又溜了吗?」
不负责任的男人,把这种烂摊子丢下不处理,惹她心烦。
「别跟我提起他,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不需要第三者插手。」她一副要把对方击倒的模样。
「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必为三餐奔波,请恕民女得为下一顿薄粥尽心去。」张果儿绕过她走入屋内。
气不过的天香公主忘了屋子的老旧跟了进去。「本公主准许你走了吗?」
「想必公主不曾挨饿过,不曾为了一口饭磨破了双手还得看人脸色。你知道米从哪里来吗?」
「江南。」江南是米乡。
「是农夫辛辛苦苦插秧、施肥、除草、收割才有一年好收成,他们得忍受太阳晒、风雨淋,看老天爷高不高兴才有饭吃。」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麽,公主是生来享福的。」她仍是骄傲地不愿去了解民生疾苦。
张果儿幽幽一视,「既然如此你何必找我谈,公主是无所不能的娇娇女,不怕小小的贱民污了你的高贵?」
「你……你是故意的。」故意找话羞辱她,讽刺她贵为凤女却不如民家女。
「人必自重而後人重,公主难道不懂这道理吗?」她不想争,也没力气去争。
一切都随缘,她本来就命犯孤寡,何惧矣!
只是这段情若一旦落空,她会有很深很深的遗憾,恐怕终其一生都不再展颜欢笑,像她孤寂的娘亲远眺无边的天际。
无心。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一家人都该死,我要父皇全赐他们死,叫他们有口不能言。」
天香公主受了一肚子气回到香幽居摔杯子砸花瓶的,不甘心被对平民父女奚落,一个人关在房里生闷气,连晚膳也吃不下去。
宫女们担心她的身子会受不住,还没开口劝她消气,一只凶器就砸了过来,使得她们没人敢靠近她房门半步。
此时,挑对时机的赵大公子以同仇敌忾之姿前来,气愤不已地怒责张家父女背信忘义,收了聘礼却不把闺女嫁入他府中,反而贪富攀贵地妄想勾引御史大人。
「你说她是你的小妾?!」看看长相不差的赵金鼎,天香公主心里有一丝疑虑。
见她不甚信服,他装出伤心不已的痴心样。「本来我们是青梅竹马的爱人,可是我爹嫌她的身份做不来赵家媳妇,因此要我先娶妻後纳妾才肯让她进门。
「没想到在我痴守两人的誓言时,御史大人的出现……我不怪她移情别恋,毕竟御史大人的官职远高於小小的知府,谁不想飞上枝头享受荣华富贵呐!」
「原来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御史大人被她骗了。」哼!她要拆穿她的假面具。
「没用的,御史大人不会回头的。」天香公主单纯的表情根本藏不住心事,叫他一眼看破。
「什麽意思,你认为他是傻子吗?」他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
因为你笨。「公主难道不知道吗?」
「有话直说少拐弯抹角,本公主最讨厌人家话说一半吊胃口。」她不耐烦地推开一只翡翠祥兽。
悲惨的命运也因此开始。
「是。」他故意压低声音道:「张姑娘擅於画符,只要人一喝下她的符就会死心塌地的受她控制。」
「你说的可是实话?」不自觉她放轻了音调。
「句句属实,我的一名手下为了带回她竟被雷活活打死,後来我问了一位得道高人才知那叫雷公符。」花老虎未到他那儿就死在半路上。
「没有办法好解吗?」天香公主著急的问,忘了玉浮尘一向对女人冷淡,并非因受制符令才对她无意。
「这个嘛……」他露出为难的表情猛搓手,似有难言之隐。
「本公主命令你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要救回心爱的男子。
是你自找的,别怪我。赵金鼎眼中闪著阴沉,「我不知道灵不灵,大师说……」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先除掉障碍,他不信佳人还不手到擒来,嘿……
瞧他找到一个多好的替死鬼,借刀杀人。
※※※
「中毒?!」
没人相信此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子曾经是那麽意气风发的美男子,撩动无数姑娘家的芳心,使得男人、女人都痴恋他不已,甘心委身相随。
此刻他一身白衣染上鸟血,嘴角的暗渍是逼不出的毒,气若悬虚的撑著一口气微笑,不忍关心他的人暗自饮泣。
以他中毒的情形早该找阎王爷下棋了,却因他早已算到这一劫而先作了提防,在发现中毒迹象後,连忙封住七大穴避免烈毒游走全身。
吐了不少血,原本俊逸玉面已呈黑紫,虚弱卧床的身影仍有如病西施美得令人动心。
毒是下在九王爷差人送来的燕窝汤,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凌拨云哪有可能体恤狗头军师的身子好不好,於是猜想是王妃在试新药时下错了剂量,王爷可是亲身领受过她「高超」的医术。
不过云日初并不知情,反而要求让她试一试,说不定能解玉浮尘的毒。
殷鉴不远没人敢让她动手,而且大腹便便的孕妇也不方便。最後众人只能忧心忡忡地想找出下毒者好解他的毒。
「我先澄清,毒不是我下的,虽然我非常想毒死他。」张老爹跳出来宣告自己无罪。
七、八双眼睛同时看向他,随即又转开。
「臭小子,你知道我嘴巴坏却心地善良,想要你命的话我会直接敲破你脑袋不屑下毒,绝不会让你苟延喘息。」瞧瞧!他还敢自称善良。
他的话引来数道白眼,张树头紧张地要他少说一句,他不要当孤儿。
「爷儿,老爹是有口无心,你别怪罪他。」玉浮尘有气无力的说。
「你少开口多保存一些体力,我不会和一脚踩在棺材底的糟老头计较。」凌拨云冷酷无情的道。
他的温柔只给爱妃云日初一人,以及她腹中的骨血。
「你说谁一脚踩在棺材底?!老头子我身体比你硬朗。」现在的後辈一点也不懂得敬重老前辈。
凌拨云冷眼一厉,「嗯——要我送你一块地好埋尸吗?」
一屋子人都注视著不怕死的老者,忧心中微带兴味地看著这场戏,不知这番口舌之争谁会占上风。
真正心痛到不能自己的佳人红著眼眶,忍著不让难过的泪掉下,双手紧握著泛著冷意的大掌,希望能为自己所爱之人承受椎心的痛。
「爷儿,麻烦你们先出去,我有话想对果儿说。」不说怕来不及。
「最好不是遗言……」口没遮拦的张老爹在被架出去前留下这一句。
鱼贯而出的众人不忘带上门,但虚掩著以防万一。
「玉大哥……」修长的食指点在她的唇轻抚。
「叫我的名字,我多想听你的小口唤我的名字。」她哭得多伤心呀!他会舍不得的。
「浮尘。」她忍不住滑下一滴泪。
他轻轻一沾放入口中一吮。「别哭,生命如浮尘,短暂而渺小,我不要你为我而哭。」
「不,你不会是一粒小灰尘,你答应过要永远陪在我身边。」她不能失去他,不能呀!
无法抑止的泪由张果儿眼眶溢出,像一颗颗珍珠圆润晶莹,饱含著对他的深浓爱意,每一颗都在说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的珍宝呵!一生得你倾心死也绚丽,飞扬跋扈的尘土是生生不息。」唉!她的哀……
她立即惊慌地捂住他的嘴。「别说那个字,我不爱听。」
轻咳一声的玉浮尘亲吻她手心。「爱我吗?」
不说话,她以点头代替,像是回到从前。
「我有个心愿,希望能见你为我披上凤冠霞帔。」他的眼神似乎飘得很远,看见她一身红衣地等著他掀盖头。
轻泣地忍著哽咽,她抚抚他紫黑色的脸。「只要你没事我们就成亲。」
「真的?!」他的表情太过兴奋引人疑窦,但旋即吐出的一口黑血化去了张果儿的疑虑。
「你不要紧吧!有什麽办法能解你的毒?」洁白的手绢一再拭去他呕出的黑血,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师父若能及时赶到……我会没事……没事的……」他忽然一口气提不上来,话说得断断续续地安慰她。
「尘哥,你不要吓我,我会怕的,你不能离开我。」她心口一紧,忘情地呼喊他。
这小妮子终於开窍了。「不离开,不离开你,我怎麽舍得离开爱哭的小娘子呢!」
玉浮尘想拥著她一笑,气血凝窒的胸口像受了一记重压,喘不过气来的弓起背似要断气的瞠大双眼,让她慌了手脚。
此时什麽符都派不上用场,符能祛邪避厄却解不了毒,她只能不断的流泪按住他,一口一口哺著气渡入他口中,期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突地,一大口黑血由他口中喷出,惊人的血量迅速染污一床被子。
「尘哥——」
他抓握住她的手张口欲言,「果……爱……你……」
骤然,握住她的手一松,脸色转为灰白的玉浮尘失去气息。
「不——」悲吼一声,众人急忙推门而入,扶住因悲伤过度而晕厥的佳人。
她眼角的泪不曾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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