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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她气得好想哭。
“我没——”严燿玉开口想辩驳,却被打断。
“这些年来,登门求亲的人,可是多到把门槛都踏断了!”
“金——”
他再度开口,却又再度被打断。
“别叫我!”金金甩开他的钳握,对着那张俊脸怒叫。“告诉你,本姑娘就算已经过了二十五,也不愁没人肯要,用不着你严大公子来牺牲小我、委曲求全。说我嫁不出去?哈,本姑娘就嫁给你看!”
她气势磅礴的吼完,一甩袖子,转身就往城西走,经过之处,人人回避,就怕挡了她的路,会被那绣鞋儿踹开。
严燿玉站在原地,瞪着那娇小的背影愈走愈远,双拳握得死紧,脸色更是坏得吓人。他不再开口唤她,更不再追上前去,反倒是冷着脸,掉头就往城东去。
玄武大道上,就见钱金金和严燿玉,一束一西,各自往反方向走,两人愈离愈远。
跟在后头的甲乙丙丁,惊慌的左看看、右看看,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虽然身为严府的丫鬟,但是她们喜欢的旭日公子可是钱家的人,这会儿主子跟大姑娘闹得这么僵,简直像是撕破脸了,就连一向好脾气的主子,竟也在大庭广众下冷着睑,吓得两旁商家不敢上前问安。
怎么办呢?真的翻睑了吗?她们足该选主子,还是旭日公子?
包子四姊妹团圆转,心里拿个定主意,先是往东跑了几步,想想不对,又回头往西跑了几步,在玄武大道上像无头苍蝇似的绕圈子。
呜呜,那现在——现在——
她们该跟谁回去啊?
JJJJJJ
“我要嫁人!”
刚从南方回返钱家的金金,一踏进家门,开口就冒出这句。
嫁人?很好很好,这对冤家吵闹了十年,也该是时候了。
钱叔恭敬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脑子里已经列出诸多该准备的事宜。“是,我即刻就派人前往四川,通知两府的老爷夫人。另外,敢问大姑娘,是否已和严公于说定日期?还是另外再选个黄道——”
话还没说完,金金就嚷起来了。
“严?严什么严!?”她像被戳到痛处,气急败坏的怒喊。“我要嫁人,干姓严的什么事?我除了严燿玉之外,难道就没人可嫁了?”
呃,不是要嫁严少主吗?
“这——”钱叔这下子可愣住了,连忙再度确认。“那么,大姑娘是准备嫁谁?”
“谁都可以!”
钱叔的额上浮现冷汗。
“请大姑娘明示。”
“我要抛绣球招亲,证明我谁都能嫁,就是不嫁他。”她站在厅堂外的石阶上,频频吸气,粉拳握得紧紧的。“地点就订在天香楼,你去安排,三天内办妥一切,务必给我办得热闹盛大,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不但不嫁严燿玉,还要抛绣球招亲?
钱叔快昏倒了。
“这——这这个——三天——”久历商场的他,遇到这天大的事情,竟难得的结巴起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那双因怒火而更明媚的眸子,笔直的盯着他。
眼见金金在气头上,听不进任何劝说,钱叔极力镇定下来,心念疾转,决定暂时找借口拖延,先稳下她的脾气再说。
“大姑娘要以抛绣球招亲,必定吸引天下豪杰齐聚京城,只有短短三日,大部分人恐怕无法赶到。”他愈说愈流利,列出各种原因,就是要金金延缓招亲的时间。“另外,这场招亲,当然要办得盛大风光,才符合大姑娘的身分,若是有个把月的时间,就能将此事昭告天下,诸事更能准备妥当,到时候绝对能让大姑娘嫁得风风光光。”
昭告天下?这句话倒是挺符合她的心意。
金金挑起秀眉,一甩丝袖,掉头就走。“好,一个月就一个月,你去准备吧!”
“是。”钱叔松了口气,躬身目送她离去。
一等那娇美的身子消失在长廊尽头,他立刻站直了身子,回头召来家丁。
“快,立刻赶去严府,告知严公子,说大姑娘准备抛绣球招亲,问问这会儿是什么状况。”他压低声量交代。
“但是,大姑娘不是说,这不干严——”
“叫你去就去,别罗嗦。”钱叔脸色一沉,把满脸困惑的家丁踹出大门。“问清了严公子的意思后,尽快回来,别让大姑娘晓得。”
“知道了。”家丁点头,匆忙出发。
钱叔站在门前,暗暗叹了口气,揉著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接着才走回府内,开始草拟抛绣球招亲的事宜。
JJJJJJ
严府的书斋中,平地轰出一声巨雷。
“你说什么?!”
原坐在椅上的严燿玉,猛然起身,神色阴鹜的看着前方来报的钱府家丁,以往温和的俊容,陡然转变得有如修罗恶鬼。
“呃——”小家丁全身发抖,低头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回——严公子的话,我家大姑娘说她——她要嫁人,要——要抛绣球招亲——”
嫁人?抛绣球!
严燿玉额上青筋一抽,伸手猛揪,就把通风报信的小家丁拉过桌面。
“我说要娶她,她不肯!她要抛绣球招亲?”他怒不可遏,咬牙低咆。
“严公——公子——”无辜的小家丁吓得脸色发白,双腿直打颤,连话都不会说了。
呜呜呜,要抛绣球的是大姑娘,不干他的事啊!
“她宁愿抛绣球,随便嫁个张三李四,却不肯嫁我?她到底有什么毛病?”严燿玉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声量愈来愈大,到后来已经大似雷鸣,震得所有人耳朵发疼。
“我——我我——”呜呜,他啥都下晓得啊,饶命啊!
“少主、少主,请住手,他快昏过去了。”眼见那个小家丁出气多、入气少,像是快吓破胆了,刘广连忙鼓起勇气,上前讨饶,就怕会闹出人命来。
铁钳般的大掌,这时才松开。
小家丁砰的一声跌到桌上,慌忙往后退缩,随即翻倒在地上,继续抖个不停,虽然想夺门逃走,双脚却早被吓软了。
“什么时候?”严燿玉两手压在桌案上,往前倾身,咬牙质问,黑眸里的熊熊怒焰仍旧烧得火旺。
“啥——啥?”小家丁抖个不停,泪水滚滚而下,瞧着眼前那张好恐怖的脸,根本无法思考。
“少主是问,你家人姑娘何时要抛绣球啊?”刘广一脸同情,蹲到小家丁身边,用肥嘟嘟、福泰和蔼的胖睑,遮住背后那张像是要吃人的俊脸。
“大姑娘原本是说——二天后就要、就要招亲,是大——人总管——说服她延迟到一个月后——”
三天?
好,这女人够狠!
严燿玉眯着眼,额冒青筋,脸色忽红忽白。他急怒攻心,背上的刀口迸开,渗出大量的鲜血,衣袍上绽放朵朵血花,黝黑的双掌用力一抓——
就听到嚓的一声,坚硬的木桌应声碎裂,被他徒手硬是拆下两块。
眼前的情况实在太过骇人,就连刘广都心惊肉跳,忍不住退了一步。跟了严燿玉这么久,还从没见他发那么大的脾气,那怒火狂燃,烧得众人焦头烂额,就连当初剿灭黑虎寨,他散发出的怒意与恐怖,都不及如今的十分之一。
糟糕,该不会是被钱金金气过头,走火入魔了吧?
一思及此,刘广连忙开口叫唤。
“少主——”
严燿玉抬手,制止属下说话。他深吸几口气,闭上了双眸,凝神敛眉,试着静下心神。
原本以为,两人有过肌肤之亲,接下来就该安排娶亲事宜,哪里晓得,这小女人不肯乖乖听话,硬是要跟他兜圈子,非但在玄武大道上,当面拒绝他的亲事,还要办什么抛绣球招亲。
一想到金金的肚子里,可能已经怀了他的骨肉,而她却还想去嫁别的男人,他的冷静就彻底崩溃。
除非他死,否则就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
“少主?”刘广等了半晌,端详着他的脸色,肥嘟嘟的手握在身前,担心的询问。“你还好吧?我这就去唤大夫来。”少主的背让血都给染湿了呢!
“不必了。”严燿玉抬首睁眼,缓绶收回手,虽然脸色和缓了些,下颚却仍是紧蹦着。锐利的黑眸一扫,望向那仍趴在地上发抖的家丁。“再说一次,钱叔是怎么说的?”
“钱叔——要小的来通报——看——看现在是啥情况,再尽快回报。”小家丁仍是害怕,但回过气后,不再结巴得那么厉害。
严燿玉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坐回椅子上,看着被捏坏的桌沿,食指一下又一下,规律的轻敲着桌案。
然后,他笑了。
那笑,很淡、很温,和以往一般温文儒雅,可不知为什么,小家丁却觉得心里发毛,背脊一阵凉过一阵,不自觉又往后瑟缩了几寸。
“她是要抛绣球招亲,是吗?”严燿玉笑容可掬的问。
“呃,是——”小家丁害伯的点点头。
“期限是一个月之后,对吗?”他开口再确认。
“呃——对——”小家丁再点头,心里却越来越害怕了。
“地点呢?”
“那个——”小家丁缩了一下,鼓起仅存的一点勇气,咬牙开口。“大姑娘说,就订在天香楼。”
这女人存心要让他难看,特别选在天香楼招亲,那儿地点绝佳,不但位于熙来攘往的玄武大道上,还恰好就正对着他的月华楼,她的确说到做到,准备嫁给他“看”。
他的眼角又抽了一下,唇上的弧度不变。“好,很好!”
好?
好可怕啊!
他的笑容看起来更温和了,却更加让人毛骨悚然。“你回去告诉钱叔,一切就照她的吩咐去做。”
“啊?”小家丁瞪大了眼。
严燿玉笑了笑,端起半温的茶。“她想抛绣球,就让她抛;她想招亲,就让她招。”
“啥?”小家丁张着嘴,呆住了。
“请转告钱叔,务必顺着她的意思,把这场招亲尽量办得盛大热闹。”他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又补上几句。“若是赶不及,或是任何需要严府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下令,要所有商行尽全力配合。”
“啊?”小家丁更呆了。
呃,不会吧?严公子难道不阻止吗?莫非,他要放弃大姑娘了?
小家丁一脸茫然,怯怯的爬站起来,先看看严燿玉,再转头看看刘广,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广倒是笑开了脸,推着小家丁往外走。“去啊,我家少主要你怎说,你就怎说。”
“是。”
小家丁刚踏出书斋,刘广已经乐得合不拢嘴,胖嘟嘟的身子,因为喜悦而抖个不停,差点要拜倒在地上,磕头拜谢严燿玉作了明智的抉择。
“少主,这就对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钱家那恶毒的女人。”刘广乐不可支,兴奋极了。
这十年来,只要一想到金金随时可能成为严府的少夫人,他的胃就一阵抽痛,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如今好啦,大伙儿一拍两散,少主总算放弃那女人,让她嫁人去了,刘广的隐忧终于可以烟清云散了!
严燿玉轻抚杯缘,没有答话,嘴角的笑添了几分阴冷。
一旁的刘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少主要是想给她几分颜色瞧瞧,大可抢在这一个月之内成亲。想嫁少主的姑娘,绝对能从玄武大道头,一路排到玄武大道尾,看您是想娶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我明儿个立刻就去——”
简单的两个字,打断了刘广的喋喋不休。
“不用。”
“啊?”
“我有事要你去办。”
“少主吩咐,刘广必定尽心尽力。”他心情太好,下巴的三层肉频频抖动。“不知少主要我办什么事?”
严燿玉看着他,笑而不语。
那有些熟悉的笑容,让他心生不祥预感,不由得后退几步。“呃,那个——少主,您该不会又要我赔钱吧?”他有点害怕,哭笑不得的问。
“不是。”
不是赔钱?太好了!刘广稍稍松了口气。
他是知道,少主机深诡谲,盘算得比任何人都深远,但是也不能老是出这种险招,他的心脏负荷不了啊!
“那么,少主是要吩咐我去做什么?”他慎重的问,迫不及待想一展身手。赔钱赔得太久,他都快忘记该怎么赚钱了。
严燿玉没有回答,反倒勾勾食指,要他靠过来。
刘广移动肥胖的身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凑过来,拉长耳朵,听着主子吩咐。
只听了几句,胖脸上的笑意尽失,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愈来愈白,跟着肥胖的身躯就抖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严燿玉说完,他也快哭出来了。
“少主,你——你真的要这样做?”刘广哭丧着脸,眼角的泪慢慢淌下来。
“对。”严燿玉点头。
“不再——不再考虑一下?”他满脸泪水。
“对。”
“你真的真的确定?”他试着做最后挣扎。
严燿玉不再回答,用那很温和无比的笑,静静看着他。
呜呜,完了,瞧那笑容就知道,没得商量了!
胖睑垮了下来,哀怨的点头。“知道了,属下会办妥的。”说完,他颓丧的转身往外走去,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回来。”后头又传来叫唤。
胖嘟嘟的身子走了回去。
“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给耿武带个口信。”他停顿片刻,才又开口。“告诉他,暂时不用回来。”
“是。”
刘广离去后,严燿玉无言的挑起剃锐的眉,侧首望向窗外,欣赏着飞雪漫天的景色,然后从容端起桌上的热茶,轻啜了一口。
他的薄唇上带着笑,眼里却闪烁着冰冷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