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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岸淳偶尔会抬起头望她一眼,最终仍是未说什么,继续听小玲的报告。
“老板,这样子可以吗?”宁小玲站起身,收起资料放入文件夹。
“嗯!应该没有问题。”枫岸淳舒口气,靠回椅背,拿起玻璃杯啜一口花茶。
“那我先出去了。”宁小玲微微欠身,抱着帐本走出办公室。
“对不起。”门刚合上,凌羽立刻开口。她的脸色阴沉,没了平日的开朗。
“出了什么事?”枫岸淳微笑地问,但其实他早已知道一切。
昨天,当凌羽与蓝盈月离开餐厅的那一刻,他已经接到杜夫人的“急电”了!谁也未料到事情会突然演变到这种地步。而他也末料到蓝盈月竟会从杜霆钧下手!
杜霆钧隐瞒身分的确是个致命伤。
但蓝盈月仍是失策了!因为这个致命伤不是他的,而是凌羽的!她想阻断他的经济来源吗?杜霆钧答应帮助凌羽,让她感到危机了?
枫岸淳在心里冷笑。爸爸的习惯作风!对任何他所欲达到的目的,不择手段都要达成,包括对他的儿子!
“圣博的杜经理食言了,他对凌羽的承诺永远不可能兑现。因为,他欺骗了凌羽!”蓝盈月解答道,凌羽的表情瞬间又灰败了一层,“所以,对于新剧目的费用,你得另想办法。”
“是吗?”枫岸淳皱一皱眉。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蓝盈月娇俏的脸,记忆中那些影像又浮现脑海。
从他来到台湾,开始组织枫堤剧团时,她就出现在他面前。算一算,蓝盈月与凌羽也已经相识将近三年了,她们应该算是朋友吧?但她仍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而置凌羽于不顾。
看着她,他可以清楚地回忆起三年前她的样子。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确实是不懂得友情及人性的。
但枫岸淳此刻沉思的表情,在蓝盈月看来,是在为新剧目的前景担忧。她在心里微笑,但脸上仍是一副不安的模样,“小羽已经尽力了。老板千万不要怪她才好。”
“当然!”枫岸淳在心中为蓝盈月的演技喝彩。对于演戏,她是真的有天分,“我比谁都清楚凌羽的忠诚。况且,我并未全部依靠圣博,另有几家愿意出资的公司,他们的钱已经汇入枫堤帐户了,虽然不多,却也可以维持本地的几场演出费用。至于推广的事,再慢慢商议。”
“是吗?”
蓝盈月阴冷地笑一下,站起来,从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枫岸淳。
“辞职?”枫岸淳盯着信封上的两个大宇。
“是!”蓝盈月回道。
“盈月,你疯了?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闻言,角落里的凌羽跳起来,冲到蓝盈月的身边叫着,“宣传活动已经开始了,我们花了整整三个月排演的剧目,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开演了,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说要退出?缺了女主角的舞台剧要怎么呈现给观众?”
“真的很抱歉!”蓝盈月面无表情,让人无从看出她内心的想法,“我帮不了你们。”
“为什么?”凌羽轻颤,“是因为我没能要回演出费,让你失望了吗?”
“与你无关!”回答凌羽问题的是枫岸淳。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比蓝盈月更面无表情,“决定了?”
“是!”蓝盈月不动声色。
“好!”枫岸淳更是无动于衷。
蓝盈月审视着他的表情,却开始动摇。
她不解!为什么她的离开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怎么可能?她可是女主角,离开演仅剩一个星期,枫岸淳要找谁来接替她?他绝不可能有办法的!
“淳!你也疯了吗?怎么说好呢?你要想办法挽留盈月呀!”凌羽摇晃枫岸淳的手臂,见他不吭声,转头又跑去环住蓝盈月。
她眼眶湿润了,“盈月,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不是同舟共济的朋友吗?就快开始演出了,你这样……突然辞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好不好?我会帮你,淳也会啊……”
“凌羽!”蓝盈月望着单纯的凌羽,突然间,她清醒过来,狠狠地扯开她的手,别过脸去,“凌羽!你别太单纯了!”
“盈月……”
“够了!凌羽!”枫岸淳拉过她,一把抱住。
“放开我!放开!盈月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让我问清楚啊!”凌羽疯狂地挣扎,怎奈敌不过枫岸淳的力道。她的拍打、她的踹踢,对他丝毫起不了作用。
这一动作,让她想起了杜霆钧。
两个有着不同性格的男子,却存有同样温暖的胸膛。此时此刻,郁闷了一天一夜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样?自私自利,全不顾别人的感受!混蛋!他们都是混蛋!”凌羽大声地喊,泪水染湿了枫岸淳的衣襟。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有些秘密可以说,在你听来便成了原因;但有些秘密必须隐藏,在你看来便成了欺骗!”枫岸淳幽幽地开口。
凌羽被他抱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蓝盈月却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凝视着这个“她”疯狂爱着的男人,突然了悟—;—;她的怨恨根本不堪一击。
“我不明白……”凌羽抽泣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明白!”凌羽不再挣扎,枫岸淳放松手劲,轻抚她的短发。
蓝盈月失神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枫岸淳望着她的背影,脑中突然浮现另一个柔美的身影,心脏顿时像被重重捶了一拳。
“那一个星期后的舞台剧怎么办?没有女主角的剧目,要怎么上演?”凌羽抬起头,脸颊尚挂着泪痕。
枫岸淳怔望着她从未展露过的脆弱神态,联想起她乎日爽朗的对一切事均无所谓的性格,一时接受不了,嗤笑出声。
“我没讲笑话!你笑什么?!”凌羽气得拳头袭上枫岸淳的腹部。
“喔……”一声闷哼后,枫岸淳弯下了腰。
“谁说没有女主角?你忘了我们的特训?”
“你是说,让我顶替盈月的角色?”凌羽惊呼。
自从枫岸淳提出建议后,她倒是有用心演练盈月的角色,而枫岸淳指正了她不少缺点,但她从未想过会派上用场。
还未走出办公室的蓝盈月顿时僵住,她霍然转身,盯着枫岸淳。
“当然!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枫岸淳朝着蓝盈月点头,欣赏着她渐渐灰败的表情。
“那我的角色呢?由谁代替?难道你想把我切成两半,分演两个角色?”凌羽立刻用质疑的眼光瞄枫岸淳。
可疑!电视、电影倒是有听说运用特效,可以让一个人分饰两角,并同时出现在萤幕上,难道舞台剧也有特效?
“我!”枫岸淳笑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以吗?”
“你?”凌羽更不信了!枫岸淳总说自己只会写剧本,对演戏一窍不通啊!
“试想—;—;一个不懂表演的老板,要怎样帮团员特训,来增进演技呢?”枫岸淳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蓝盈月,清楚地看见她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脸色终于变成死灰色。
枫岸淳满意地微笑,彷佛正看着远在日本操控一切的“他”,气急败坏的表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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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盈月静立一旁,痴痴地凝注着跪坐于天鹅绒地毯上的女人—;—;她正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头的训斥,和服的领口微开,更显得她颈脖修长,完美无瑕。
“是!”最后,她恭敬地欠一欠身,挂断电话。
“老爷……不高兴了?”蓝盈月犹豫好半响,才问道。
女人不答话,只转过脸庞。
“我……”蓝盈月又犹豫了一下,慢慢跪下,从身后抱住她。
“还有别的方法吗?”女人无动于衷地站起,“老爷希望明年枫岸少爷能回日本接替他的位置。他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三年真的太久了。”
“你呢?你希望怎样?”蓝盈月停留在原位,僵硬着身体。她的无动于衷竞也与他那么的相像,“你希望他回去吗?三年的时间,他会不会已经将你从记忆中抹去?
而他若回去……以他如此痛恨他出生的环境,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痛恨起束缚他的一切?包括你……那么,忘记,或是痛恨,你会选择哪一个?”
“阻断经济来源,甚王连你的突然辞职,都无法打击到他,可见枫岸少爷时时刻刻都提防着我们……”她仿佛在神游,嘴角露出妩媚的笑容。
蓝盈月心痛地别开脸,不去看她此刻动人的神韵。她明白,她的美丽永远只属于他,谁也夺不走。
“盈月,还有什么方法能对付不可捉摸的他?”
蓝盈月沉默半晌,开口道:“凌羽!男女主角只要缺一,舞台剧就一定演不下去。我不想再去送死,但对凌羽,我有十足的把握。”
“不错的主意!”她点头,“但,这一次,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成功,后果会是什么,她不敢想像。
蓝盈月听着,脸色惨白。只是她不明白,她说得如此严重时,为什么自己却似无所畏惧?她不害怕吗?或是从枫岸少爷离开的那一天起,她的身及心便已随着死亡?
“那—;—;我也不是为难你,这一次,我真的需要你的协助。在攻击凌羽的时候,我希望枫岸少爷不会出面阻挠。”
女人的表情凝住了,她不语。
“我希望你能引开枫岸少爷,直到我得手。”蓝盈月盯着她,“来台湾这么久,你不想见他一面?仅从我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就能满足你了?”
“你不想送死,所以让我替代你?”她侧过脸望着蓝盈月,笑得很牵强。
“赌一赌!”蓝盈月从腰问抽出一把钢刀,轻放于桌上,推到她的面前,“我赌你毫发无伤。”
“你太高估我的身手了。”女人的眼神冷漠。
蓝盈月笑得忧伤,她站起来,走到门边时停住,“想知道这一次新剧目的名称吗?蝶音广赖子。”
女人紧闭红唇,整个身心已被她的话震慑。
“是‘蝴蝶的音域’!”蓝盈月再也忍不住颤抖起来,“枫岸昨天才公布剧名。”
蓝盈月合上门的那一刻,女人拉开和服领口—;—;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纹于她的胸口处。
他的手指、他的唇,曾不只一次触碰过它,他曾说,她是世间最美丽的蝴蝶
蝶音……蝴蝶的音域……她双手环住自己的身体,痛哭失声。
第九章
“好累噢!”一个女生伸伸懒腰,“全身骨头部僵硬了耶。”
“哼!是僵硬还是紧张啊?”另一个女生反驳,“明天就是公演的日子了,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神经兮兮的,好逊噢!”
“喂喂喂,你又奸到哪里去?”第三个女生插话,“今天的最后走位,我看你出了好几次错咧。还好意思说别人?羞羞脸!”
“胡说—;—;”
顿时,一场口舌之争上演。
枫岸淳关上剧院大门,眼光含笑越过众女生,来到贴靠于墙壁的凌羽身上。她沉默着,很怪异的样子。
从与杜霆钧吵架、蓝盈月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这样子沉默着。突变的性格令同事们困惑,不敢与她说话的同时,却忍不住为她担忧。
“各位可爱的小姐,今晚可愿陪伴我这个孤单的人?明天正式公演,今夜,我们提前庆祝如何?”
枫岸淳做一个优雅的动作,引得全体女生尖叫。
“老板请客吗?如果老板请客的话,我们奉陪到底。”众团员高兴地跳跃。她们明白老板的用意—;—;凌羽需要散散心。这般不开心的她,实在让人心疼。
“好吧!”枫岸淳深信,有他与众多关心她的朋友们,定能让凌羽展露笑容。他对凌羽说:“步行可以吗?前面就有一家不错的日本料理店,你和她们先去,我去开车。”
凌羽站直身体,转身步入黑暗。
众女生一阵错愕后,立刻上前圈围住凌羽,其中一个不忘体恤地朝枫岸淳做出一个OK的手势。
枫岸淳欠身,微微一笑。但当他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同时,全身的肌肉也进入戒备状态。
他不动声色,继续朝停车场前行。
夜色中,如鬼魅般的数条人影继续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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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羽一进入餐厅,还未吃进半点食物,便先灌了三杯清酒下肚。
灌酒的速度,加上郁闷的心情,仅一刻钟时间,腹中的酒精便开始作用,从胃一路烧至头顶,令她感到昏眩。
她以吹风散热及等待久末出现的老板为由,步出餐厅,让冷风吹掠热烫的脸颊。
胃中又是一阵翻涌,凌羽捣着嘴,直冲去栏杆旁干呕起来。
抹去因呕吐而泛出眼眶的泪水,凌羽背靠着栏杆,仰望天际。
这便是古人所谓的借酒浇愁吗?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凌羽虚脱的瘫软下来,沿着栏杆一路滑坐到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武装的冷然面具卸下来后,泪水便止不住地下滑。
她怎么了?是懦弱了吗?不敢听、不敢问,甚至不敢深思。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不快乐抛诸脑后,但每每安静下来时,他轻蔑的笑声便会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但是,她为什么要介意?她与他根本没什么关系!可为什么泪会止不住地滴落?为什么思绪会被无边无际的困惑,牵痛了身体的每一部分?
只要一想到杜霆钧、想到他封住她唇时的温暖、想到他抱着她,柔柔地诉说“喜欢你”时的神情,她的心便会忍不住地抽痛。
她怎么了?一再地反常、一再地违背自己的本性,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