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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洞进入甬道,然后到白骨洞,然后几次折返,像电影一样,一点点回放。我想努力整理出些头绪,却最终还是一团乱麻。
惟一回想起来、有点印象的是,在第一个石洞的时候,就已经稍稍感觉到有点异样了。这种异样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可以想到,或许就有希望了。
“这些人,像是清朝的。”察觉了我没有睡着,梁应物躺在我身边轻轻说。
“清朝,你说这些人骨?”
“我看到几块没有烂干净的衣服布料上的图案,还有,我看到了一些扎辫子的头绳。”
我不由暗暗佩服梁应物的观察力,这些我都没有发现。
“我还有一些发现,我推想,推想……”
梁应物的语音忽然低沉了很多,并且欲言又止。
“什么?”我追问。
“算了,慢慢再说,先睡觉。”梁应物出人意料地回避了我的追问,不管我再怎么催促,竟自顾自睡了过去。
“见鬼。”我暗暗骂了一声,也只好努力培养睡意。
黑暗中的实验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在一片冰寒中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一个人从混沌中回复神智的时候,心灵最软弱。当昨夜的种种重新涌进我的脑海中时,我不由在心里暗暗祈祷,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依然是掺杂着微弱手电光线的黑暗。
我看了看表,才5点不到。
我缩了缩身子,我想我是被冻醒和饿醒的。食物有限,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吃东西,就是今天,也只能吃一顿。这种饥饿感,将维持到我们脱困,或者直至死去。
我睁着眼睛,细细思索。睡了一觉后,冰凉的石地虽然让我清醒了一些,可是就像昨天梁应物说的,整件事和一个乒乓球一样,完全不知道该从何着手。至少只想不行,要多走几遍看看。
可是回想起来,昨天一进入甬道,就再也找不到出来的最后一段路。难道这是一条单向不可逆的路,还是说,在不知不觉中,我们触动了什么,引发了变化?
我苦苦回忆,昨天一路走来,是否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是进入甬道之后,因为地形特异,所有的人在行进时都很小心,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当场就会发现,现在事后回溯,却也没什么用处。
进入甬道之后想不出,那么之前呢?外面那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大洞,也是在被列为禁地的人洞范围之内啊。
想到那个大洞,我不由心里一动,似乎隐隐约约,想到了些什么。
在那个大洞里,特别是准备进入甬道一探究竟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一般的气息,可是那样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我闭上眼睛,细细回味大洞里的情形,终于想到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感觉。
是石头。
那个大洞的地上,有一些大石头,约有十几二十块的样子,每块都至少有几百斤重,东一块西一块地躺在地上。原本在石洞里有石头,并不会让人有多大的突兀感,可是现在仔细琢磨起来,这里又不是钟乳石洞会从洞顶掉石头下来,就算是从洞顶风化落下,也不可能这么大这么完整,还有这么多块。而这些石头,好像正是分布在甬道周围的。
对,就是在甬道口的周围,要进入甬道,所有的人都会从这些石头中走过。而我当时就是在这些石头中走的时候,产生奇怪感觉的。
可是这些石头,和甬道走不出去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呢?难道说我们走不出去,还会和这些在甬道外的石有关不成?我深入思索之后,不由得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
困住人的石头,不会是阵法吧?
古老的东方文化中,所谓的阵法,其实分成两个不太一样的种类。一个是军队作战时用到的阵法,其实是通过把兵排成某种队形队列,以达到撕裂敌人的战线,或诱惑敌人深入等目的,只要平时士兵常常练习,战场上将领灵活运用,就可以产生出巨大的战力。许多阵形,经过演化,就是在现代战争中,也可以见到。
另一种阵法,就玄奥的多。相传诸葛亮困住陆逊的八卦阵就是其中之一。这种阵法,按照天上的星宿排列和易经里的坎离乾坤布置,常人进去会产生幻觉,走不出去。这样的阵法,尽管在传说和小说中时有出现,但现实中,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难道这一次,就撞上了?
可是细想之下,还是不对。如果那些石头是一个阵的话,我们并没有被困在这个阵里,而是通过了这个阵,进入了甬道啊。
正在想着石头和甬道之间是否可能有所关联,躺在身边的梁应物忽然一动,然后坐了起来。我睁眼看去,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几乎睁眼如盲。那支手电的光太弱了,看来不久就会完全熄灭。
我正想开口和梁应物说话,他却站了起来。我一愣,看他行走的方向,是临时搭起来的人骨厕所。
在这个绝对安静的洞里,就算是女人小解,声音也能听到。男人小解,尿水冲击人骨的声音,隔着十几米,也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梁应物解决完,却没有走回这里继续躺下睡觉,而是走过我身边,直向前去。那是甬道的方向。
我微微支起身子,拿着电筒值班的是卞小鸥。他坐着,左手的电筒靠在地上,右手支头,多半是撑不住睡过去了。而那一边的梁应物,没有回来的意思,好像进了甬道。
这家伙想干什么?联想到昨天晚上他欲言又止,我肯定他发现了什么。
我翻身起来,其他人依然不出声地睡着,也不知醒来了没有。
带上手电,我追着梁应物进了甬道。手电的光柱照过去,发现他的姿态怪异到了极点。我的心一突,他这是怎么啦?
梁应物身子紧挨着甬道的右边,正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不是走,而是挪,而且他竟然没有使用手电。我手里手电的光柱照在他前方的路上,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照样一点点往前移去。身体姿势之奇怪僵硬,就好像在梦游一般。
我心里一震,快步追上他,走近了才发现,他的手正紧贴着石壁,就像一个盲人,以手代眼向前走。我顾不上那么多,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同时在他耳边低喝了一声“梁应物”。
梁应物身子一抖,回过头来,手电的光线照在他脸上,看起来并无异常。
梁应物一把将手电推开,骂道:“你吓什么人啊。”
“你在吓什么人啊,刚才你在干什么?”我反问。
“我正试着排除视觉的干扰。”
“视觉的干扰?”我不解。
梁应物转身退出刚走了没几步的甬道,我也跟着退了出来。
并不是只有我和梁应物两个人起的早,刚才我的一声低喝,虽然不太响,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显然还是被别人听到了。学生那边爬起来一个人,朝我们走过来,到划定的生活圈边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我们这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用手电晃了一下,是路云。值班的卞小鸥却居然还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路云轻轻地问。
梁应物示意我熄了手电,说:“我正在和那多想出去的办法。”
他顿了一顿,却问我:“那多你说,我们为什么走不出去?”
这是个最难解的结,我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谨慎地说:“这是最奇怪的地方,相对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在甬道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空间折射口,就像可以折射光线的镜子一样,我们一通过这个镜面,就开始走回头路,最终再次走回来。但这个解释是我想像的,一点依据也没有。我从前曾听说过自然界有时会产生时空的弯折地带,那样的地带里,会有一些传送点,把走进去的人或动物传到另一处,可是我们的情况,用简单的空间传送来解释,是说不通的,因为我们走得很流畅,一点也没有被传送的感觉。在行进的过程中发生不让当事人觉察的传送现象,就是我也无法进行这样夸张的想像。所以我只好杜撰出一个空间反射镜面。”
这一大段话我说的断断续续,一点底气都没有。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我会这么有预见性,随便一个推测就会正中红心。可是目前我只想得出这样的推测,更要命的是,就算事实真的接近我的推测,如何解决,仍然一点谱也没有。
梁应物沉思了片刻。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像这样的讨论,如果是平时,讨论的双方一定兴致高昂,说到关键处,眉飞色舞甚而配合手势都是常有的事,可是你完全无法想像,在人洞里,在这种如果没有几十步外微弱的手电光线和四周的点点磷火就是绝对黑暗,并且连风和流水的声音都没有的地方;在这种就算是再熟悉的人站在对面,都因为无边的黑暗而鬼气森森的地方进行这样的讨论,和平时会有多大的区别。无时无刻,我都可以感受到来自黑暗的压力,这种压力的来源是恐惧,这种恐惧的来源是无知,就算我用尽目力,都没办法看清楚梁应物和路云的面目,更不用说黑暗深处的东西了。
好在梁应物沉默的时间并不太久:“你的想法很新奇,我没有想到过,可是空间传送这一节,我也考虑过。你的想法和空间传送有一个同样的致命缺陷。”
梁应物顿了顿,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我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看见梁应物的头动了动,应该是做了个点头的动作:“是的,一个让脆弱而敏感的人类一无所知的反射点,居然可以流畅到让14个全神贯注的人无法发现一瞬间开始走回头路的反射点,一个让14个人在确认行进途中前面和后面的人没有忽然消失等异状的反射点,就算用尽你的想像力,你认为会有多大的几率?”
我无法回答,我的推论是建立在我自己的想像上的,而梁应物的反驳则是基于我们14个人,其中也包括我自己的感知能力上的。如果我拒绝梁应物的反驳,就等于完全抹杀自己和周围人的感觉判断能力。事实摆在那里,我们来回走了几遍,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可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一点点异常,更不用说自己发生位移这种大状况了。
自己的猜想被推倒了,我心里却反而生出了一丝希望。梁应物这样问这样说,显然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我不同的想法。
果然,梁应物说:“我想了很久,我们没有办法从外界找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奇怪痕迹,所以,假设由此推断,其实外界并没有问题的话,那么问题……”
“问题在我们自己?”路云脱口而出。
我心里一动,想到了那些有点奇怪的石头。
“是的,我猜想,如果是我们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影响了我们所有人的感知能力,至少混淆了我们的视觉,让我们走了回头路,自己却以为一直向前走,这样说,倒还解释得通些。”
“感觉被影响了?”我思考着梁应物提出的解释,同时,把我对之前那些石头的怀疑说了出来。
“嗯,如果真的是我们的感觉被影响,那么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次非自然的事件,虽然多半不会是针对我们而来,只是由于我们的好奇心让自己身处险境。所以,那些石头,或许真的是一种阵法也说不定,自从我们进洞开始,就已经陷入了阵中。”有了我新提供的线索,梁应物的语气肯定了一些。
回想起梁应物刚才的动作,联想到他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了他刚才在干什么。
“刚才你是不是闭着眼睛,想单靠触觉沿着一边的石壁走出去?”我问。
“是的,”梁应物肯定地回答,“如果甬道本身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我们的感觉,那么摸着石壁前进,应该就可以走出去。”
“我们一起试,你摸左边,我摸右边。”我说。
“好,”梁应物同意,他转头对路云说,“你就在这里等我们,这样子走一遍,无论出得去出不去,时间都会比较长,如果有同学醒过来问起,你就把我们的情况和推测说一下。你们放心,如果我们走出去,我会让那多在洞口联系外界,我再走回来。”
路云忽然抓住我的胳膊,声线微微颤抖:“你们……你们一定要回来啊。”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我知道她的意思,她并不是怕我们出去以后不管她们,不再回来,而是怕我们走进这个墨黑的甬道之后,出不去,也再回不来,就此消失不见。在这种地方,谁也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我曾经试过闭起眼睛走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