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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也是。”
“上飞机那日,你来开车吧。”
“也好。”
出乎意料,庭风只带了一件中型行李。
“就这么一点?”
“可以现买,何必多带。”
“顺风。”
庭风怨道:“一直骗我们说会陪伴我们。”
“你才去一个星期就会回来。”
诺芹殷殷向姐姐道别。
李中孚眼尖:“我觉得庭风不似只去一星期”。
诺芹一怔:“为什么?”
“第六感。”
“不可靠。”
“为什么不跟随姐姐?”
诺芹本来想俏皮地说:“为了你”,随即觉得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去了那边,我会枯萎。”
“那边也有中文报。”
“你是希望我走?”
“不不不,当然不。”
诺芹说:“写给六百万人及三十万人看是有分别的。”
“我很庆幸你留下来。”
“假如春假她尚未回来,我们去看她。”
当夜,睡到一半,诺芹又惊醒。
是为了一个疑团。
她朦胧间找不到关键。
第二天早上,找到维多利亚大学的网址,诺芹细细查起资料来。
法律系共有五个教席,六十名学生。
教授与讲师中都没有华裔,亦无妇女。
文思是信口开河吗?
她拨电话找林立虹。
接线生大抵是新来的,对各色人等阶级弄不清楚,又不够努力,没把名单背熟。
“林立虹?你等等。”
电话接通,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呵,不是又走了吧,走马灯似换人。
“林立虹不是这个分机。”
“对不起,我重新再打。”
幸亏没有离职。
林的声音很快传来:“谁?”
“岑诺芹。”
“明晚是编者与作者联谊会,你来不来?”
“我问你一件事。”
“请说。”
“文思可是住在外国?”
“是,稿件由加国传真过来,我已经说太多。”
“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必知太多,总之是你的搭档,一朝卖座,合作无间;万一失去读者,关门大吉,就那么简单。”
“她交稿没有?”
“一向比你准时,不需人催。”
“你可有见过她?”
“记得吗?我不是约稿人。”
对,信箱始创人是伍思本,一个几乎已经被大家遗忘的名字。
“我没见过她。”
“字迹如何?”
“小姐,除了你,人人都用电脑打字了。”
再也问不出什么来。
“没事了吧,我得去开会,还有,晚会上希望见到你。”
诺芹把双臂枕在脑后,躺在长沙发上。
有什么必要那样神秘,真可笑,虽然说是私人意愿,但完全没有透明度,其人一定非常谨慎多疑。
诺芹吁出一口气。
她站起来,这样写:“我的真名叫岑诺芹,想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却又犹疑了,对方不说,岑诺芹为什么要先招供?
她又倒在沙发上。
还是含蓄点好。
片刻盹着了,恍惚间像是看到母亲的影子朝一个灰色的空间走去,诺芹伸出手,想抓住母亲衣角,但是影子已经消失。
她有强烈悲哀感觉,知道以后都不能见到母亲,胸口似中了一拳,闷得难受。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是姐姐的声音。
诺芹诧异:“到了,这么快?”
寂寞的心俱乐部 四(6)
“才半天而已。”
“感觉如何?”
“真要我的老命。”
“什么事?”
“处处禁烟,飞机上不能吸,汽车里不准吸,憋死了,只能站在街上过瘾,像流莺。”
“用尼古丁黏贴呀。”
“皮肤红肿,受不了。”
“还有尼古丁糖。”
“都不行。”
“老姐,索性戒掉,身心健康。”
“你先把电话地址抄下。”
“是什么地方?”
“月租酒店式服务公寓,对着河,风景非常好,涤涤十分喜欢,一会我陪她到楼下游泳。”
诺芹骇笑,“你多久没穿泳衣?”
“太久了。”有点再世为人般感慨。
庭风叹息:“凡事小心。”
“再联络。”
真巧,信箱里有一封高计梁的信,也附着地址电话。
“生活还过得去,获朋友收留,做小食生意,已安顿下来。”
诺芹连忙回一张问候卡片。
从此天南地北,庭风再也不会同他见面。
传真机里有讯息。
“早,你好。”
诺芹回答:“像你这般有智慧的人,是否全无烦恼?”
“你对我估计过高。”
“最近、将来,会否返来探亲?”
“恐怕不会。”
诺芹忽然问:“‘可怜高堂明镜悲白发’下一句是什么?”
“‘朝如青丝暮成雪’。”
“《将进酒》真是世上最佳作品之一。”
“我第一次读它是十二岁。”
“我五岁,家母从没教过我‘床前明月光’。”
“她一定是有趣的人。”
“已不在人世。”
“对不起。”
“你呢,你家世如何?”
“乏善可陈。”
还是不愿透露端倪。
“看到这一期编辑部为我们挑的信件没有?”
“又是感情纠纷?”
“你有没有想过结束信箱?”
诺芹答:“信箱不会结束,即使你我不写,编辑部也会另外物色两个人来当文思与文笔。”
“可以那样做吗?”
“当然,这两个笔名属宇宙所有。”
“他们倒是铁腕政策。”
“精明到极点,作者除去有限稿酬,别想得到其他好处。”
“你仿佛意兴阑珊。”
“你听出来了?”
文思没有回答。
“我们改天再谈吧。”
诺芹不想睡中觉,一睡骨头都酥软,未老先衰。
见有空,索性去李中孚办公室,给他一个惊喜也好。
她乘车到山上,走进政府机关那刻板、毫无装修的办公室。
诺芹还是第一次来。
只见办公厅坐满满,黑压压一片人头,说出李中孚名字,有人带她到一角等。
一间板隔房房门虚掩,可以看得见李中孚正在讲电话。
他没看见她。
工作岗位上的他是另外一个样子。
他板着面孔,脸皮有点紫姜色,忽然像老了十年,煞有介事,一本正经。
他对面坐着一个人,那人显然是他下属,年纪比他大,却得不到他的尊敬。他一味在电话中闲谈,没有挂断的意思,任由那人坐冷板凳。
诺芹真没想到这世人颂赞的老实人李中孚,还有这样的一面,不禁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这笔款子不是小数目,你另外找人想办法吧。”
终于放下电话,他顺手抄起一份文件,摔到桌子上,铁青着脸同下属说:“你去看仔细!”
那人一言不发,取过那叠纸,低着头离开房间。
诺芹张大了嘴,哗,这么有官威,简直不是平日她认识的李中孚。
两面人最可怕,可是,谁没有两副嘴脸呢?读者要是见过岑诺芹与老板讨价还价的腔调,还会有兴趣看她的爱情小说吗?
寂寞的心俱乐部 四(7)
不过,诺芹仍然非常吃惊,她小觑了李中孚,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实在太好。
这时,他忽然看到了她。
诺芹穿着蛋黄的套装,整个人的亮丽为灰暗的办公室带来一丝金光。他表情立刻变了,似更换面具般迅速,满面笑容地迎出来。
“你怎么来了?”
“想给你惊喜。”
结果自己得到无限惊奇。
“进来坐,地方简陋。”
这并非谦虚之词。
“你没戴上指环。”
诺芹却答非所问:“中孚,‘岂有豪情似旧时’下一句是什么?”
不出所料,李中孚一怔:“什么是什么?”
诺芹又换了题目:“刚才你同谁通电话?那人似向你借贷。”
“呵,你来了已那么久?”
“十分钟而已。”
“那人是我表姨。”
“她手头不便?”
李中孚微微一笑:“诺芹,你不必理会他们。”
“亲友有困难,不应当帮忙吗?”
“诺芹,在过去十年,有许多人吃喝嫖赌,趾高气扬,专门耻笑节俭朴素的亲戚,这种人一头栽倒,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诺芹不出声。
“那位太太最夸张的时候三个女佣一名司机,最爱讥笑家母不懂吃鲍鱼,一世住房简陋。”
“你怀恨在心?”
“不,但是我不会借钱给她。”
诺芹不能说李中孚不对,他完全有权运用他的私人财产,况且,夫子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相信我,诺芹,我前半生的积蓄,还不够她家半年花费。”
李中孚又变回老好人李中孚。
“诺芹,你刚才说什么豪情?”
“刚才那位老先生,是你下属?”
“明年要批他退休了,他还想延期,说幼子只有十六岁,还未上大学。”
“你不打算帮他?”
“他就是树大有枯枝中的枯枝。”
这口气在什么地方听过?呵是,伍思本、关朝钦,都曾经如此权威。
诺芹微微笑。
只要有一点点权力在手,立刻发挥到尽头,不顾后果,前程尽丧,在所不计。
诺芹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还有半小时就可以陪你喝茶。”
“不,你工作重要。”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造访直接帮她作出决定。
回到家中,先听姐姐电话。
“树叶全落尽了,昨日降霜。”
“听上去十分浪漫。”
“正在物色房子。”
“树木太多,需剪草扫叶。”她提醒庭风。
“园工可以每星期服务。”
“对,你是富户,不需自己动手。”
“涤涤已报名上学。”
“什么,”诺芹大吃一惊,“不是说度假吗?”
庭风不出声。
“喂,回答我呀。”
“不,暂时不回来了。”
“呀。刮够了,连本带利一走了之。”
“你说什么?”庭风恼怒,“你益发疯癫了。”
诺芹挂断电话。
气头上,她这样向文思诉苦:“表妹已决定拒绝那头婚约,一个人不可能不付出代价而走完人生。嫁给那种志不同意不合的人,将来会吃苦。”
诺芹用手撑着头,写了一整个晚上小说。
深夜十二时,文思的答案来了:“表妹那样聪明的人,竟要考虑那么久,才明白到不可能嫁给她不爱的人,你说多么奇怪。”
文思说得对,诺芹颓然。
“同表妹说:良缘终会来临,切勿担心。”
“这种安慰好似太浮面。”
“当然,我不会算命。”
“唉。”
“在写什么?”
诺芹不回答。
“读者爱看的小说?”
诺芹说:“我从来不知道读者想看什么,是我先写了我要写的故事,然后他们选择了我。”
寂寞的心俱乐部 四(8)
“说得好,有宗旨。”
“文思,我想来探访你。”
“我住得比较远。”
“我有亲人在温哥华。”
“真是谁没有呢,都过来了。”
“你不会拒绝我吧?”
“只怕你要失望。”
诺芹忽然问:“‘岂有豪情似旧时’下一句是什么?”
“花开花落两由之。”
“谢谢你。”
诺芹写到凌晨才收笔,躺在床上,半明半灭间,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多日来的疑窦终于在刹那间解开。
寂寞的心俱乐部 五
寂寞的心俱乐部 五(1)
难怪信箱开头的时候,文思对她的意见如此反感,因为他完全没有共鸣,因为他根本不是女人。
文思是男人,他对人对事的观点角度与她完全不同。
诺芹长长吁出一口气。
真相大白。
她有点啼笑皆非,岑诺芹这个时髦独立的女子原来竟是对着完全陌生的男子诉了那么久心声,他在明,她在暗。
喂,文思,你为什么不说你是男人?
他一定会回答:“由此至终,我有说过我是女人吗?”
一个男人,好端端怎么跑来主持信箱?
他的答案:“信箱主持难道是女性专利?”
他是个辩才,难不倒他。
诺芹兴奋得一夜都没睡好,真刺激,且别让他知道她已发现他的身分。
她终于忍不住,拨电话给伍思本。
电话响了很久,诺芹以为她已搬走,电话已经取消,刚想挂断,有人来听。
诺芹连忙说:“打扰你了,我是岑诺芹。”
对方像是很高兴:“诺芹,许久不见。”
“可以出来喝杯茶吗?”
“我现在在工厂区办公,穿戴比较随便,不出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叙叙旧。”
对方笑了:“你叫思本才对,如今世界,人一走,茶就凉,你肯联络我,算是好人。”
诸芹喊一声惭愧。
“你们那信箱十分成功呀。”
“是你的创思。”
她并不居功:“人心寂寞,找个对象倾诉一下,有什么比写信给信箱主持人更安全呢。”
“我与文思也不再争吵了,过些时候,或者去探访他。”
“不吵不好看,当初我叫他故意与你唱反调,就是想营造一种气氛。”
“你的主意成功,当初怎么找到文思?”
“他是我大学里的师兄,有事求他,一说即合。”
“他中文程度相当好。”
“可不是,真看不出是个外国人。”
洋人!
又一个意外,文思竟不是华裔。
岑诺芹张大了嘴。
“难得的是身为中英混血儿两边学问都那么好。”
“是,”诺芹答,“我明年去看他。”
“说不定会有意外发展,全靠缘分。”
伍思本语气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