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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一个人,要做一个真正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做一条真正的男子汉,那就不是‘
不容易’这三个字所能形容的了。
老人又沉默了很久,甚至已经久得可以让积雪在落叶上溶化。
李坏听不见雪溶的声音,也听不见叶碎的声音,这种声音没有人能够用耳朵去听,也没
有人能听得到。
可是李坏在听。
他也没有用他的耳朵去听,他听,是用他的心。
因为他听的是他父亲的心声。
‘我杀了一个我本来最不应该杀的人,我后悔,我后悔有什么用’老人的声音已嘶
哑:‘一个人做错了之后,大概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了。’
‘什么事’李坏终于忍不住问。
‘付出代价。’老人说:‘无论谁做错事之后,都要付出代价。’
他一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接着说:‘现在就是我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日期:元夜子时。
地点:贵宅。
兵刃:我用飞刀,君可任择。
胜负:一招间可定胜负,生死间亦可定。
挑战人:灵州。薛。
这是一封绝不能算很标准的战书,但却无疑是一封很可怕的战书。字里行间,却彷佛有
一种逼人的傲气,彷佛已然将对方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李坏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
‘这是谁写的信,好狂的人!’
‘这个人就是我。’曼青先生说。
‘是你怎么会是你’
‘因为这封信就和我二十年前写给薛青碧先生的那封信完全一样,除了挑战人的姓
名不
同之外,别的字句都完全一样。’
老人说:‘这封信,就是薛先生的后人,要来替他父亲复仇,所下的战书。也就是我
要
付出的代价。’
李坏冷笑。
‘代价什么代价薛家的人凭什么用飞刀来对我们李家的飞刀’
老人凝视远方,长长叹息。
‘飞刀,并不是只有李家的人才能练得成。’
‘难道还有别人练成了比我们李家更加可怕的飞刀’
这句话是李坏凭一种很直接的反应说出来的,可是当他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他脸上的肌
肉就开始僵硬,每说一个字,就僵硬一阵。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脸就已经好像变成了一个死灰色的面具。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道可怕的刀光。
月光如刀,刀如月光。
在当今江湖中,这句话几乎已经和当年的‘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同样可怕。
老人又问。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李坏默认。
‘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老人黯然说:‘因为我现在的情况,就正如我当年向薛
先
生挑战时,他的情况一样。我若应战,必败无疑,败就是死。’
李坏沉默。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败。’老人又说:‘我能死,却不能败。’
他苍白衰老的脸上已因激动而起了一阵彷佛一个人在垂死前脸上所发生的那种红晖。
‘因为我是李家的人,我绝不能败在任何人的飞刀下,我绝不能让我的祖先在九泉下死
不瞑目。’
他盯着李坏:‘所以我要你回来,要你替我接这一战,要你去为我击败薛家的后代。’
老人连声音都已嘶哑:‘这一战,你只许生,不许死。只许胜,不许败。’
李坏的脸已由僵硬变为扭曲,任何一个以前看过他的人,都绝对不会想到他的脸会变得
这么可怕。
他的手也在紧握着,就好像一个快要被淹死的人,紧握着一块浮木一样。
只许生,不许死。只许胜,不许败。
李坏的声音忽然也已变得完全嘶哑。
‘你的意思难道说是要我去杀了他’
‘是的。’老人说:‘到了必要时,你只有杀了他,非杀不可。’
李坏本来一直都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就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就好像一个
已经失去魂魄的死人一样。
可是他现在忽然跳了起来,又好像一个死人忽然被某一种邪恶神奇的符咒所催动,忽
然
带着另外一个人的魂魄跳回了人世。
没有人能形容他现在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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