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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好啦,你可以在海滩上漫步,还可以撵沙蟹玩儿。”
“还可以玩多米诺骨牌,喝红条牌啤酒。你喝过‘红条’吗?”
“记不得喝过。”
“走,喝一杯去。”
那间露天酒吧名叫“朗姆海仔”,里面满是饥渴的游客,几个当地人坐在一张木桌周围,玩多米诺骨牌。
米奇跟在埃弗里身后,穿过人群,挤到了一张桌子旁边,那儿有两个女人在等着。她们是姐妹俩,20多岁,离了婚,两人喝得微醉了。叫嘉丽的那一个和埃费里热乎上了,叫朱丽雅的这一个对米奇频抛媚眼。
“看得出你已经结婚了。”朱丽雅挪到米奇身边说。
“是的,还很幸福。”
她笑笑,仿佛甘心认了这种敌意的挑衅。埃弗里和他的女伴正眉来眼去,米奇抓起一杯汽酒,一饮而尽。除了艾比,他心里什么女人都容不下。
乐队的乐曲响亮起来,是跳舞的时候了。
他感到她挨得更近了,接着她的手摸到了他的腿上。“你想跳吗?”她问。
“不想。”
“噢!得了。我们乐乐嘛,你妻子决不会知道的。”
“我说:‘滚远点。’”
她朝后缩了缩。“你哪儿出了毛病?”
“我厌恶传染病。滚开!”
“你干嘛不滚开呢?”
“好主意。我想我是该走了。”
米奇抓起一杯朗姆酒,挤过跳舞的人群,独自坐在露天餐厅的一个黑咕隆咚的角落里喝着。眼前的海滩上空无一人,但见十几点舟火在水面上徐徐晃动着。多美的景致哟,米奇心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艾比没有来。明年夏天也许他们该一块儿来这里度假。他们需要在一起共度一些时光,远离家,远离办公室。他们之间现在出现了隔阂,那是一种无法名状的隔阂,他们无法谈论但彼此都深深感受到的隔阂,令他忧心忡忡的隔阂。
“你在呆呆地看什么呢?”那声音叫他吃了一惊。她走到桌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她是当地人,黑皮肤,一双眼睛深蓝深蓝,不,也许是淡褐色,在这黑黝黝的夜里没法看得真切。不过,那是双美丽的眼睛,秋波荡漾,放纵不羁。她乌黑的头发披在身后,差不多齐到了腰际。她是个洋味儿十足的混血儿,混合着白种人、黑种人,也许还有拉丁人的血统。没准还要多。她身穿白色比基尼和一条颜色鲜亮的短裙,比基尼的上口开得很低,裙子上一条衩口开到腰际,她没穿鞋子。
“没看什么,真的。”米奇答道。
她很年轻,天真地笑笑,露出完美无比的皓齿。“你是哪儿人?”她问。
“美国人。”
她格格地笑了起来。“你自然是美国人。美国什么地方人?”她说着一口加勒比海人轻柔、文雅、准确、自信的英语。
“孟菲斯。”
“这儿许多人都是从孟菲斯来的,尽是些潜水的。”
“你住在这里吗?”他问。
“是的,一辈子没离开过。我母亲是本地人,父亲是英国人。而今他走了,回到他来的地方去了。”
“喝点什么吗?”他问。
“好的。朗姆加苏打。”
他站在酒吧边等着饮料,突然一种令人不安的什么东西在他胃里翻腾起来。他也许该溜进茫茫黑夜,消失在人群里,平平安安地摸回公寓,然后再插上门,看一本介绍这座国际逃税圣地的书。不,不,那多腻味呀。何况,埃弗里这会儿也许正在同那迷人的嘉丽打得火热。朗姆酒和红条啤酒刺激着他:这姑娘没有危险。他们只是喝上一两杯,然后互道晚安。
他拿着饮料回到桌边,坐到姑娘对面,尽可能隔得远远的。院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是潜水员吗?”她问。
“不。说了你也许不信,我是来这儿出差的。我是律师,明天上午要见见一些银行老板。”
“你在这儿要呆多久?”
“两三天吧。”他客气但简短地答道。他说得越少,越能平安无事。她重又跷起腿,纯情地笑着。他感到自己很无力。
“你多大了?”他问。
“20了,我叫爱莲,我已不是孩子了。”
“我叫米奇。”他的胃里又翻腾起来。他感到头晕乎乎的,连忙呷了口啤酒,看了一眼手表。
她盯着他,勾人魂魄地媚笑着。“你长得真帅。”
他立刻心旌摇荡起来。理智点,他告诫自己,理智点。
“谢谢。”
“你是运动员吗?”
“也算是吧。问这干嘛?”
“你看上去像个运动员,肌肉发达,很结实。”她强调说“结实”的神态使他的胃里又翻腾起来。他欣赏她的身体,真想说句不带暗示性的恭维话。算了吧。
“你在哪儿工作?”他问,往不那么令人想入非非的话题上岔。
“在城里一家珠宝店当店员。”
“家住哪里?”
“乔治城。你住什么地方?”
“附近一家公寓。”他往公寓的方向点了点头。她转身朝左边望望。看得出,她想去看看那公寓。她呷了口酒。
“喜欢海滩吗?”她问。
“海滩很美。”
“月光下才叫美呢。”她又露出了媚笑。
他说不出话来。
“海滩那边大约一英里的地方有家更好的酒吧。”她说,“我们散散步去吧。”
“我想我该回去了,明早以前,我还有些活儿要做。”
她笑着站起身。“在开曼岛,没有人这么早就回去的。快走吧,我欠你一杯酒呢。”
“不,我最好还是不去。”
她拉起他的手。他跟着她到了海滩上。他们默默地走着,“棕榈”望不见了,音乐声越来越远。此时,月光皎洁,照着空无人迹的海滩。她褪下裙子,把裙子卷成一圈,套在她的脖子上,又拉起了他的手。
什么东西在说:逃吧。把酒瓶扔进海里。把裙子扔在沙滩上。没命地逃吧。逃到公寓里去,插上门,关紧窗子。逃吧,逃吧,逃吧。
什么东西又在说:别紧张。没什么要紧,不过玩玩儿。再喝几杯吧。能乐且乐吧。谁也不会知道的。孟菲斯在千里之外。埃弗里又不会知道。即使埃弗里知道了又怎么样?他又能说什么?人人都这么干。艾比决不会知道的。
逃吧,逃吧,逃吧。
他们走了一英里,可眼前连个酒吧的影子也见不着。海滩更黑更暗了,一团云恰恰藏起了月儿。她拉着他的手,来到海边上的两把沙滩椅前。“歇歇吧。”她说。他一口喝完啤酒。
“你怎么老是不说话。”她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你觉得我美不美?”
“你很美。你的身体也很美。”
她坐到椅子边上,双脚拍打着海水。“我们游泳吧。”
“我,哎,我真的没那份情绪。”
“快去吧,米奇。我爱海水。”
“你去吧,我看你游。”
她跪在他面前的沙地上,差几英寸就脸挨着脸了。慢慢地,她把手抬到颈后,松开了比基尼的搭扣。那上装便缓缓地落到了地上。她把泳装递给他。“替我拿着。”他拿在手里,那么柔软,那么轻。他整个儿地瘫软了,刚刚还能喘着气儿,虽说喘得急,喘得费力,可现在一下子憋住了。
她缓缓地走进海水里,“来呀,米奇。海水真是太棒了。”
她脸上闪现出妩媚的一笑,他看见了。他摩挲着比基尼上装,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个逃跑的机会了。可他晕乎乎的,四肢无力,连逃走的勇气也没有了。
“来呀,米奇。”
他脱掉衬衫,蹚进水里。她含笑看着他,等他走近,拉起他的手,牵着他往深水里去。她猛地搂住他的脖子,他们吻了起来。他摸到了她的比基尼下装,继续吻着。
她倏地停住,什么也没说便朝岸边奔去。他注视着她。她坐在沙滩上,坐在两把椅子之间,褪下了留在身上的比基尼下装。他把头埋进海水里,真想永远就这么屏住呼吸。他抬起头,只见她正用两肘支撑着,仰卧在沙滩上。他扫视一眼海滩,仍然不见一个人影。就在这当儿,月亮钻进了一个云团里。
“我不能干这种事。”他咬着牙喃喃地说。
“米奇,你说什么?”
“我不能干这种事!”他嚷道。
“可我需要你。”
“我不能。”
“得了,米奇,没有人会知道的。”
没人会知道的,没人会知道的。他慢慢地朝她走去。没人会知道的。
13
开往乔治城的计程车里,两个律师悄无声息地坐在后座上。他们迟到了。他们睡过了头,错过了早餐。两个人的感觉都不怎么舒服,埃弗里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眼睛充血,连脸也没刮一刮。
司机在蒙特利尔皇家银行前停下车子。空气里弥漫着闷人的暑热和潮湿。
银行老板伦道夫·奥斯古德像老友似地欢迎埃弗里,还向米奇作了自我介绍。他们被领到了二楼那间可以眺望霍格斯蒂湾的宽大的办公室。两个职员等在那儿。
“直说吧,埃弗里,你到底需要些什么?”奥斯古德瓮声瓮气地问。
“我们先喝点咖啡吧。我需要桑尼·卡普斯、多尔夫·赫姆巴和格林公司的所有账目摘要。”
“好的。要多长时间的?”
“6个月以来,每一笔账目。”
奥斯古德朝一个职员打了个响指,她便去端来了咖啡和点心。另一个职员忙着做记录。
“当然,埃弗里,我们需要这些客户的授权书和委任状。”奥斯古德说。
“它们都存在卷宗里。”埃弗里说着打开了手提箱。
“不错。不过都过期了。我们需要最新的,每一笔账都要。”
“好吧。”埃弗里抽出一叠文件从桌子上递了过去。“全在里面,都是最新的。”他朝米奇挤挤眼。
一名职员接过卷宗,把所有的文件全都摊在桌子上。两个职员逐一核实了,末了奥斯古德又亲自审查了一遍。律师们边喝咖啡边等着。
奥斯古德笑笑说:“看来全都合乎要求。我们马上就查账目记录。还需要什么吗?”
“我需要开办三家公司,两家是桑尼·卡普斯的,一家是格林集团的。我们照老规矩办,银行作注册代理。”
“我会准备好必需的文件的。”奥斯古德说,朝一个职员看了一眼。“还需要什么?”
“目前就要这些。”
“很好。所有这些我们将在30分钟内准备好。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对不起,伦道夫,我和米奇事先跟别人约好了。明天再说吧。”
米奇压根儿不知道事先跟什么人约好了,至少他没跟谁约过。
“那就再说吧。”奥斯古德说着和职员们一同离去了。
埃弗里关上门,脱去外套。他踱到窗前,呷了口咖啡。“噢,米奇,昨晚真对不起,非常抱歉。我喝醉了,头脑不做主,不该硬把那女的推给你。”
“我原谅你啦。下次可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了。”
“不会的,我保证。”
埃弗里咬了口点心。“你知道,我和妻子分居了,一两年内也许能离婚。我很谨慎,因为离婚说不定就弄得不可收拾。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我们远离孟菲斯做的事情应当远离孟菲斯人的耳朵。明白吗?”
“得了,埃弗里,你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米奇说。
埃弗里点点头,又吃起点心来。
“几个月前,我应聘的时候,奥利弗·兰伯特和麦克奈特一伙,反复对我强调,公司厌恶离婚、搞女人、酗酒、吸毒等等,唯独不厌恶苦干和钱。于是,我便接受了这份差事。苦干和钱,我都见识过了,不过这会儿,我也开始见识到别的事情。你是一时鬼迷心窍呢,还是那帮老兄都这么干?”
“我不喜欢你这个问题。”
“知道你不喜欢,但我想要个答复。我应该得到答复。我感到被人引上邪路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因为我喝醉了,跟个婊子上了床就打算离开?”
“我还没想过要离开呢。”
“很好。别那么做。”
“可我应该得到一个答复。”
“好的。够公平。我是全公司最大的坏蛋,我一提离婚,他们就厉声责骂。我时不时追逐女人,但谁也不知道。或者至少可以说他们没逮着把柄。这种事,别的合伙人肯定也干过,只不过你逮不着他们罢了。不是都干,但总有几个人干过。他们大多婚姻牢固,对妻子一向忠贞不渝。我向来是个坏家伙,但他们容忍了我,因为我才气过人。他们知道我午餐时喝酒,有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