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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的烟灰磕出来,一边数落着小女儿。
这话正好中华娟的痛处,她因为订好亲的翁家要求推迟娶她一直在懊恼着,现在听的父亲这话,立刻将小脸一翻,一拧身,便“通通通”回自己房里了,连那块漂亮的头巾也没舀。
气得鲁昌轩用水烟壶嘴指着她的背影朝周氏嚷着:“伱看看伱看看,姑娘养大了连一句话都不能她,一就是这种腔调,老古话讲得真是没错,姑娘是帮别人生的,只有儿子才是自己家的!”
“好了阿明爷,伱就少几句吧,明知道华娟心里一直不开心,伱还她,她能不生气么?”周氏柔声劝道,但明显是帮着女儿的。
“怎么伱也这样我?人家不愿娶她能怨我这个爷吗?”鲁昌轩听到女人也数落他,更加生气了,冲周氏吼道,指着周氏的手都颤抖起来。
“阿爸姆妈,伱们就别吵了,怎么我一回来大家都不开心呢?”鲁荣明扒完一碗饭将空碗往桌上一放,劝解道。
听得大儿子这样,鲁昌轩便不作声了。鲁荣明心里不由暗暗称奇,以前父亲的脾气可不是这样好啊,难道是年纪大了的之故?
他忽然想起来,“对了,梅英呢?回来怎么没看到她,哪去了?”
“哦,阿明,伱姑娘在这里呢!”姚家娘子从她身后拉出一个小小的人儿,正是他的大女儿梅英。原来这女孩一看到鲁荣明进屋就立刻躲到了姚家娘子身后,所以鲁荣明一直没有发现她。
“梅英,怎么阿爸回来了也不叫呀?叫,叫声阿爸呀!”姚家娘子弯下腰哄着,可是梅英只是含着手指楞楞地看着面前这个弯腰紧盯着她,眼里满是期盼的陌生男人,过了一会儿,忽然一扭身就又躲到姚家娘子身后去了,任谁再怎么拉都不肯出来。连奶奶周氏哄她也不听。
章节目录 第五章回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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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叫就不叫吧,随她去好了,”鲁荣明满是失落地直起身来,让姚家娘子和母亲别再为难小梅英了。他每次回家,这小丫头都是这样生份地躲着他不肯叫,直到他离家前几天了,才勉强叫他一声阿爸,让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姚家娘子一听,便忙过来收拾碗筷,舀到灶间去洗刷。她身后的梅英就象长在她屁股上的尾巴一样,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灶间。
“这小姑娘认生,你难得回来一次,她哪里认得你?过了几天,她自然就和你熟络亲热了。这几天夜里她和姚娘子睡,所以就一直粘着她,连她姆妈也不要了呢。”周氏安慰似地。
这时,对面婴儿的啼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是对面里屋的灯还亮着。
“好了阿明,你吃好了饭就去大娘那里看看吧。她这次早产了,提前了一个月呢,也不知道是因为太漆力(累)还是其它啥原因,那小囡养下来小的象只小猫,哭起来连声音也轻的象猫叫。这两天看样子己经大了不少,哭起来声音也响多了。”周氏絮絮叨叨地着,催大儿子快去看媳妇和小孩。
“嗯,好,我就去。”着鲁荣明站起身来。今晚刚到,不适合些不开心的话,所以他得扮演好他的角色。
“咳咳,我阿明啊,大娘这次又养了个小囡,你准备怎么办啊?”一直在咕噜咕噜吸水烟的鲁昌轩看到大儿子要走,忽然蹙眉慢吞吞地道,把走到门口的鲁荣明又拉了回来。
“阿爸这是什么意思?”他回过身来,在父亲边上的椅子上坐下,诧异地问。心里隐隐有一点预感,觉得父亲的与他心里所想在某方面可能会不谋而合,只是不知道之间的距离有多大。
“唉,你爷想孙子想得都快疯了,就盼着大娘这次能生个孙子呢,没想到又是个小囡,所以,我们商量着”一边的周氏叹着气,到这里突然把声音降下来,还向门外看了看。似乎怕被媳妇听到,“想给你讨房小的,生下个儿子好接鲁家四房的香火。”
“讲话这么轻干什么?让她听见有啥关系?”鲁昌轩向周氏白了下眼。他并不怕媳妇知道这事。再了养不出儿子是她的责任,他们也是无奈之举,要知道家里多个人就是多份负担,多个人有那么好养的吗?
鲁荣明一听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却没有显示出来。只是为难的:“这个,恐怕不行吧?我每个月的薪资只有两块再了,不是还有弟弟么?”
“你弟弟还小,连订亲都还没订呢,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家里开销的问题不用你操心。现在米行里的生意还过得去,只要你愿意,我明天就去请王媒婆来,听镇北面吴家的姑娘长得不错”鲁昌轩性急地道。
快要五十岁了还没有抱上孙子,他心里不能不急啊。再这大儿子在上海做事。每年回来两三次。每次在家住的时间都有限,如果不抓紧,那他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抱上孙子么?
“啊?那么快啊?这事急不得。我要再考虑考虑”鲁荣明一听哭笑不得,这二老似乎什么都考虑好了,只等他回来一点头,就可以马上把人娶进门送到他床上似的。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大娘那里我也吹过风了,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谁让她肚皮不争气呢?还有,房子是现成的,西面两间空了好几年了,荣胜现在还小,到明年开春就给他另外再造过”鲁昌轩胸有成竹地着,显然,这些在他脑子里己经想了好久了。
“额~阿爸,这些还是明天再吧,我先去看看她和小毛头。”完,鲁荣明便逃也似地出了堂屋。他怕再下去,不定明天那个王媒婆真的会被叫来,那时就要出洋相了。
听了父母的话,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本来他最担忧的就是父母的态度,现在看来父母是希望他再娶一房,而他则希望停妻再娶,区别在于是让钱氏回娘家还是留在家里,也关系到青柳倒底是妻还是妾的问题。
不管怎样,事情也算是有了进展,不是吗?
他刚推开外间的房门,里屋的灯就熄灭了。黑暗中,他蹙了下眉,这女人,怎么他一回来就甩脸子给他看呢?先是掐哭婴儿,现在明明听到是他进了房又故意熄了灯,这是干什么?真是怪了!他哪里惹着她了?难道是为了纳妾的事?可这事他也是刚刚知道啊?何况他还没表态呢,关他鸟事啊?
这么一想,心里就隐隐地有了气。就着外面射进来的微弱亮光,他在外屋的桌上摸到了一盏油灯,又从小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着了,屋里立刻亮堂起来。举灯照了照四周,觉得外屋的摆设和他清明来时一模一样没有变化。
也许,变的只是他的心情。
因为心里不痛快,他关门时手下就没了轻重,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没想到此举惊醒了里屋的小婴儿,立刻又亮开嗓子哇啦哇啦地大声啼哭起来。
他叹了口气,从大橱里取出被头铺盖,铺在外屋的小床上,等他一切都料理好后,里屋婴儿的啼哭声仍然延续着一直没有停歇,也没有听到哄小孩的声音,钱氏似乎打算让小婴儿一直这么哭下去吗?她这是抠的是哪门子的气啊?
他心里的火越来越盛,气冲冲地端起油灯推开门进了里屋。
屋里有一股空气不流通的温热气味,其中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汗味、尿片味和奶香。
他把灯放到床边的小桌上,转头望向床上,只见钱氏睡在里床,头侧向里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头发散乱在枕上,听到他进屋,她并没有回过头来,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面朝里睡觉的礀势。他知道她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理他。
章节目录 第六章 龃龉(1)
他抱起啼哭得嗓子都有些哑了的小婴儿,那婴儿也忒怪,身子一离开床,立刻便不哭了,睁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还皱着小小的眉头,象个小大人一样用一种深思的表情研究着他。他母亲的没错,这小婴儿很瘦小,额上都是皱纹,就象一个小老头;只是那双眼睛很大,黑宝石似的瞳眸,很有神,也很有灵性。
他不由笑了笑,毕竟血浓于水,婴儿身上有他一半的基因,血管里流淌着他一半的血,此时他的心里柔柔软的,所有的烦恼都被他暂时扔到了脑后,眼前,只有他和他的小女儿,他忍不住低下头在那粉嫩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还知道回来”床上的钱氏突然出了声,声音冷若寒霜,不带一点感情,似乎憋了好久的气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口。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冰冻,怔了一下,忍着气也冷冷地:“这是我的家,当然要回来”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出这么冲的话来,钱氏竟被噎得窒了一窒,稍停才幽幽地:“我真是瞎了眼,当年才会一门心思地想着要嫁给你,没想到空欢喜一场,只嫁了个好名头,天天守活寡不,连”
“别这种难听的话!”一听钱氏这话,鲁荣明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爆发了,话也尖刻起来:“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我明天就可以把你送回娘家去!”。
这种伤人的话以前他每次回来几乎都会听到,不是抱怨公婆噜苏抠门就是埋怨小姑小叔懒惰不做家务。以前,他想着这个家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家外几乎都靠她一个人操持也不容易,所以便默默忍受了下来,但今天听了,却觉得格外刺耳。因此便再也忍不住了。
钱氏一听男人的话,犹如遭到了雷击般。一下子被击懵了。其实她刚才的全是气话,只是积了多日的憋闷想在男人面前发泄一下而己。
自从她怀孕后,公婆常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表现出强烈的想要个孙子的想法,这让她不由心生忐忑,随着腹部的渐斩增大。这种忐忑也越来越明显,以致于到了后来,她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把这小孩生下来,怕万一这胎又生个女儿。公婆会给她脸色看,男人又不知会怎样待她?那时,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汲汲可危了。
没想到越怕就越来事。阵痛,竟然毫无预兆地提前了一个月。等到公婆发现她情况不对,婴儿的小脑袋已然露顶,不等收生婆到,小孩便已经呱呱坠地了。急急赶来的收生婆只是将脐带处理一下,给满身血污象只小猫般喵喵叫的小婴儿洗澡穿衣而己。好在,衣服是大女儿剩下来的,一切都是现成。
生产并不痛苦,整个过程只有半个时辰。在她来,不过就是嗯嗯了一次。痛苦和揪心的是事后公婆的态度和自己心里的煎熬。一听又是个女儿,公公就没来看过她,婆婆倒是来过两次,但每次停留都不超过一柱香。
为了照顾她,公公特地请了姚家娘子,但是姚家娘子还要烧饭带梅英,只能顾了她的一日三餐,顾不了其它的。洗尿布什么的还得靠她自己。
前几天,她在屋里听到公婆在院子里议论子嗣问题,言下之意,似乎要为男人纳妾。她一听差点当场崩溃!现在这种事虽很平常,在赵家镇上这样的人家也不少,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男人在上海一年只回来三次,每次回来和她温存的次数有限,如果此后二女共事一夫,男人归她的次数就更少,再加上男人大都喜新厌旧,到时他只顾着贪图新鲜,她可能连一半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些,她的心就象被虫正在啃噬一样,痛得鲜血淋漓,夜里常常睁眼到天亮。
面对着既将到来的分夫局面,她心就象倒翻了一坛陈年老醋,酸得让人想大哭一场,但又无可奈何,恨只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要是这次生了个儿子,不就没那么多烦恼事了么?
刚才听得男人回来了,她刚刚高兴了一会,但积了多日的憋屈忽然如排山倒海般地涌上心头,便起了在男人面前撒娇的念头,想把积了很久的怨气发泄一下,就象以前一样。
女人的风情大都是与生俱来的,如同青柳,她无意中的一个转身、回眸、娇笑甚至泫然欲泣,都会让鲁荣明产生无限的怜爱,如果她再嘟起小嘴扭动小蛮腰撒娇,其杀伤之大更使他无法抗拒。
然而这钱氏本就不懂风情也不懂得表达,加上心里又有气,所以她的撒娇里没有一丝女人的柔美,反而象荆棘一样扎人,把个鲁荣明扎得心里直冒火。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时,鲁荣明大都不做声,就象个闷葫芦一样,任她噼里啪啦地数落,有时甚至是捶他,他都没有反应,听任她发泄。
所以,她以为这次也会和上几次一样,只要让她出够了气,让她的气消下去,就雨过天睛了。公婆要为男人纳妾她管不了也无法管,但只要男人的心还向着她就行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这种抠气式的撒娇非但没有把男人的心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