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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婚期定下,温荣每日除了针蔽嫁仪,还需与谢氏学如何管理府邸。起初是由林氏教的,可林氏只知道与温荣循循地说女诫七戒,何谓贞静清闲,行己有耻……如何逆来顺受曲意顺从。
温荣虽不耐,却也只得忍着。最后谢氏见林氏竟然告诉温荣,成亲后纵是蒙受冤屈也是天经地义时,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将温荣捉到身边,亲自教真正的家宅之道。
温荣一边与祖母说话,一边与茹娘将花瓣放入鎏金壶门座碾子里磨成粉。姊妹二人正要用纹银茶罗子筛桃花粉时,前院小厮传了话到内堂,丹阳公主过府来了。
“荣娘,你今日请了丹阳公主?”谢氏将佛珠缠回手腕,望着温荣笑问道。
温荣抬起头,“儿这几日不曾派帖子出府,不知丹阳公主过府是为何事。”
谢氏微微颌首。慈祥地笑道,“快收拾了去接丹阳公主罢。”
林氏起身将粘在温荣滚金芙蓉翻袖上的花粉扫落。“一会阿娘吩咐婢子送了点心过去。”
温荣将筛罗交给茹娘,与祖母和阿娘笑了笑。这才带着婢子去了月洞门。
不多时就瞧见乘着肩舆,披了银灰压金凤纹小褂的丹阳公主。
温荣目光落在丹阳公主手里提的金丝笼子上,很是好奇。
丹阳公主下了肩舆,温荣笑迎上去,原来金丝笼里是一只白色的鹦哥,丹阳拿了银花枝逗弄鹦哥,鹦哥不过四处跳了跳,便自顾地收了一只爪儿,再用淡黄色的喙子理雪白的羽毛。
丹阳将金丝笼提到温荣跟前。笑道,“这只鹦哥名唤‘雪衣娘’,是西域灵鸟,我还教会了雪衣娘说话。”
温荣听言也来了兴致,可惜不管丹阳如何逗弄它,皆是一语不发。
“分明是只哑鹦哥。”温荣笑着挽起丹阳,“快进屋罢,入秋了,天一日凉似一日的。别叫风吹着。”
丹阳噘嘴,用银花枝轻轻敲了敲鹦哥的爪子,鹦哥猛地扑棱翅膀,跳到了金丝笼横杆上。丹阳终于肯放下银花枝。认真地看着温荣道,“嫂子,嫁仪可是都准备好了?昨日我与瑶娘说起这事。还担心你呢,你的针线功夫怕是要被五哥嫌弃。”
“再胡说讨人嫌。我可是不理你了,”温荣瞪了丹阳一眼。“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我才从临江王府探望了琳娘出来。原本我还指着五哥的纪王府邸能在兴宁坊呢,不想又是在安兴坊里。”丹阳垂下眉眼叹了一声。
“兴宁坊与安兴坊也离得近,只是下次过来,好歹提前送了帖子,否则哪日扑空可别怪我。”
温荣与丹阳说说笑笑地进了厢房,厢房食案上已摆了几道点心,温荣看了眼,苏叶团、七返糕、两样合酥,俱是照丹阳公主喜好准备的。
温荣想起每日阿娘陪在自己身旁,一脸谦虚地向祖母学中馈……看来阿娘亦有长足的进步。
“这是给你的。”丹阳拉着温荣的手,转头命婢子将一只嵌宝红木匣奉于温荣,“先才我也送了一瓶与琳娘。”
打开红木匣,装了只精致的梧桐纹青瓷瓶,温荣见瓶口上贴了黄签,颇为诧异,“这是何物?”
“百露丸,是东海岛国的贡品,听闻解毒的功效极好,圣主赐了五瓶。分婵娘一瓶,林府留两瓶亦是够了,我想着你和琳娘一人一瓶正好。”
温荣蹲身就要拜谢丹阳公主,丹阳慌忙将温荣扶起,“如今你是我五嫂,被你拜了我岂不是要折寿。”
“呸呸,怎说了这等不吉利的话。”温荣板着脸,二人相视而看,忍不住笑起来。
温荣拿过金丝笼子,白羽鹦哥歪着脖,乌溜溜的豆目瞪了温荣好一会,忽然左右金栏上来回蹦跳,粗噶的嗓音传来,“……怜赐花……催铺帐。”
温荣眼睛一亮,“竟然真的会说话了,可你怎教它催妆诗?”
丹阳撇了撇嘴道,“我与琛郎全礼时,琛郎的傧相未做催妆诗我就出去了……”
催出来的新妇子,才能得夫郎珍惜。
温荣正犹豫该如何劝丹阳,不想丹阳慢慢吃一口茶后笑道,“你全礼那日,我必不让五哥轻易娶到你,到时候你可不许心疼。”
丹阳看着温荣亲切却又带了几丝担忧的笑容,顿了顿道,“你与琳娘莫要担心我了,我如今是看开了,他既然不喜与人说话,不说便是,好歹通房侍婢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对其他女娘亦是不理不睬。”
丹阳忽又冷笑道,“荣娘,你可知晓崔御史家娘子。”
温荣点了点头,“原在贵家宴席上有遇见过几次。”
丹阳冷冷说道,“那崔娘子对琛郎暗藏了情意。原先郎未娶,女未嫁的,她有心思无可厚非,可如今琛郎已尚主,她竟然敢买通琛郎身边的仆僮,企图偷了琛郎的汗巾子。可惜此事被我的婢子发觉了,我告诉了琛郎,琛郎虽未多言,却严罚了仆僮,并将他撵出了府去。”
“琛郎能这般洁身自好,我也满足了,好歹比之琳娘……我也不该再贪得无厌。”丹阳直起身子,用锦帕擦了擦才喂过鹦哥粟米的莹白素手。
丹阳目光躲闪,温荣知晓她说的并非是真心话,表面上看似心情极好,可原本水灵的双眸,却无一丝神采。
温荣不知怎么说才好,想起丹阳提到琳娘,颦眉问道,“王二娘真要嫁去临江王府了?”
丹阳点了点头,语气里颇为琳娘打抱不平,“可不是,宫里连日子都定了……琳娘着实贤惠大方,这些时日她闭门不出,就是为了在府里张罗三哥纳侧妃之事。我先才过去临江王府时,她正在看第四进院子,准备收拾好了,专供三哥的侧妃与姬妾住……算来他二人成婚只不过三个月……”
丹阳声音渐渐小下去,厢房里登时变得安静。
丹阳忽想起一事,蹙眉说道,“荣娘,有一事我还得提醒了你,如今圣主虽赐婚你与五哥,可薛国公府的张三娘还未死心,五哥上个月都已领了差使去河东道了,可张三娘仍旧寻机会进宫与淑妃说话。”
温荣沉下眼睛,摆弄着缀了五色流苏的荷囊,若是王淑妃有意将张三娘许给五皇子做侧妃,五皇子怕是不得不应下。他已因为私自求赐婚,得罪了王淑妃和三皇子。他们表面上看着仍旧和睦,可心里定是已生间隙了。
令他二人打消顾虑的最简单法子,就是接受他们的安排,身边放了他们的人。
温荣伸出手去端茶碗,可还未拿到便垂了下来,长长舒口气,努力令自己安下心,“由他去罢,寻常人家三妻四妾亦非罕事,何况他是皇子,七出里还有妒忌可休一条呢,你让我能怎办?”
丹阳看向窗口,讷讷地说道,“本以为你与琳娘能幸福的……不想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罢了,莫要再想了这些,”丹阳知晓如今三人是各怀烦心事,故作轻松地说道,“过些时日我们一道去终南山秋狩,只做散心罢。”
“德阳公主下的帖子?”温荣剥了颗松子放进嘴里,前两年德阳每到秋季,都会派宫帖与她邀请秋狩,可她皆找了借口推拒。
丹阳摇了摇头,展颜笑起来,“皇姐明日要去陪都,今年邀请贵家郎君、女娘秋狩的帖子由我下了,如此你可得给了我面子,不许再推脱。”
温荣终于笑着点了点头,终南山秋狩她确实不曾去过,不狩猎,也可四处欣赏风景。
丹阳看了眼桌案一角的箭指沙漏,提起金丝笼子,“时候不早,我要先回府了,过几日杨尚宫会带了尚仪局掌司至府里教授你礼仪,杨尚宫是太后的亲信,你可千万别偷懒。”
温荣笑起来,“你都这般叮嘱了,若我再偷懒导致将来不得太后喜欢,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
“知道就好。”
温荣送走了丹阳,又去穆合堂陪了祖母、阿娘和妹妹,不知是因婚期越来越近,还是因秋日本就容易心神不宁,温荣摁了摁额角,这几日她一直睡得不安稳,每日醒来都需绿佩为她敷茶包解乏。
温荣吃了盏茶,提起精神与家人说笑,将来嫁去纪王府,虽说离家近,可亦不能日日回府。现下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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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身计何戚促
泰王府邸第三进院子的主屋里,二王妃正命婢子用新研的凤仙花汁,为她细长的指甲染上鲜艳的颜色。
“……你再帮我想想法子,我不甘心……”
二王妃抬起眉毛,乜眼瞧一旁神色黯然的张三娘,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听闻王淑妃挺喜欢你的,怎么,她不肯帮你?”
张三娘拧紧了眉毛,满脸怒意,“王淑妃自然是喜欢我并肯为我说话的……是五皇子不同意;不知温四娘使了甚**计,将五皇子迷得神魂颠倒。嬏娘,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已甘心做侧妃了,还要如何?谢琳娘都同意三皇子纳侧妃,她温荣娘……”
二王妃狠狠地瞪了张三娘一眼,张三娘吓得一缩,顶在喉咙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她一焦急,竟然忘记在二王妃韩秋嬏面前,三皇子一词是禁忌。
韩秋嬏轻翘嘴角,讽刺一笑,“外面关于五皇子和温荣娘私定盟约之事,可是传得有鼻子有眼。五皇子亲赴疆场,费劲心思求赐婚,抱得美人归……哼,他怎可能在此时纳侧妃,令他的小娘子受委屈呢,三娘,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罢。”
张三娘紧紧攥着帕子,胸口堵得厉害,“温荣娘哪里配得上五皇子。就连她三姐温菡娘都说了,温荣娘是个阴险狡诈、心机极重的小人。当初她自杭州郡回盛京,先是讨好温二老夫人,后不知怎的,被她知晓了温家长房家底丰实,而且温老夫人与太后交好。她是见到利益就扑上去的性子。立时转了风向,去长房巴结温老夫人。如今她得偿所愿。傍上长房老夫人了,可不想胃口却越来越大。竟然连五皇子也不放过,简直就是只狐媚子。若不是狐媚子,怎可能做出私相授受那等事来。”
二王妃半撑软榻扶手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衫袖,温荣娘确实是一只狐媚子,否则温荣娘小衣怎会变成了她的锦帕。
韩秋嬏目光森冷,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温四娘的手段便好。就算五皇子有心纳你做侧妃,可有像温四娘那般心肠歹毒之人压在你头上。你认为纪王府里,还会有你的好日子过么。看在多年手帕交的情分上,我真心实意地奉劝你一句,只要温四娘安然无恙,你就莫要再打五皇子的主意,安生回府呆着,让薛国公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张三娘咬了咬嘴唇,低声喃喃自语道,“安然无恙……”
张三娘大而无神的眼睛闪过一丝戾色。温荣娘是蛇蝎心肠的人,她不得好死,让她死,她死了就当不成五王妃了……
韩秋嬏送走张三娘不多时。二皇子李徵回到了府里。
李徵神情漫然,“薛国公府娘子来过了?”
回府时,李徵看到了薛国公府马车离去。
韩秋嬏低下头。“是,张三娘自幼与妾身交好。过来讨主意……”
李徵颌首,他知道张三娘过府向韩秋嬏讨的何主意。可惜张三娘识人不慎。她的手帕交……是在一旁等了看她好戏的。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蠢钝不堪的女娘罢了。
李徵看了韩秋嬏一眼,“只要你安生照某说的做,某将来不会亏待了你。”
说罢李徵一甩袍衫,去了侧妃褚二娘屋里……
丹阳公主邀请秋狩的狩猎场在终南山脚下。
温荣一身鹅黄滚银边窄袖胡服,着鹿皮小马靴,带了绿佩与碧荷,乘马车往终南山南麓而去。
温荣主仆三人见终南山风景极好,遂还未到行营就下了马车。一边徒步前行一边欣赏南山风景,目之所及是层林尽染的秋霜红叶,真真是秀色难为名,令人十分陶醉。
行营里已搭好了数十座云锦障房,温荣远远瞧见一身银红胡服,手臂上还立了一只雪白鹞鹰的林瑶娘。
林瑶抬了抬手臂,只听一声请唳,鹞鹰腾空而起,瑶娘转头吩咐了婢子几句,笑吟吟地朝温荣走来。
“荣娘,我可等了你好一会,”林瑶挽起温荣往行营障房,噘嘴嗔怪道,“前两年我怎么央求你,你都不肯与我来秋狩,今年丹阳公主只一封帖子,你就欣然答应,可是偏心。”
温荣好笑道,“你冤枉我了,我实是不擅于骑马,来了狩猎场亦是凑热闹,怕扫了你们兴。”
瑶娘已经为荣娘挑好了障房,位于她和琳娘障房的中间。温荣进障房稍事休息,留下绿佩、碧荷在幛房里收拾安置,自己同瑶娘去寻丹阳公主和琳娘。
不想二人未行几步,就遇见才从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