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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一横西一竖的。
“得了,回头我去找彭哥他们解释,你不必为此顾虑太多。我是理解你的,我想,他们也会理解的。”我说。
“不急,过了这个春节再说。”原田把年历摊在桌上,看了看,用红蓝铅笔圈了一下,说道,“还有六天就到了,哥几个热热闹闹地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我走到他的背后,用手臂围住他的肩膀,摇了摇,这是我的一种情感表达。他也拍了拍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笑了。友情,是用不着怀疑的,它存在,只不过这种友情是一片片碎的,也只能一片片碎的去感受,去领略。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64
村西的小木桥到了非修不可的的地步,昨天,一个孩子一脚踏空,从上面掉里下来,幸亏小河上了冻结了冰,才不致出人命,这要是赶上汛期,就麻烦了。村委会召开紧急会议,各家的户主聚集一堂,商讨对策,一晌午也没有个结果,原因是意见不一,村西说必须马上修,村东却态度暧昧,因为他们很少过那座桥,叫他们掏腰包不太情愿。房三爷就很生气,说现在的人都坏了良心。我对房三爷说,“他们不修,咱们自己修,何必又要开会又要投票,烦不烦!”我开车拉上房三爷和秀大妈到集市上买了七块桦木板,让会木匠手艺的苏怀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前后才花了半个钟头。
村主任为了表示感谢,非要给我们写个表扬信,房三爷说,“你快算了吧,这几个爷们儿不稀罕那个。”把村主任弄得挺尴尬,跟我们握了握手,就走了。后来,我听说,村主任到处散布说,“他们不过是财大气粗罢了,我要是有他们那么多票子,我比他们还大方,我能挨家送一台彩电。”
秀大妈很是为我抱打不平,脸红脖子粗地骂村主任“没人味”,我则很不已为然,一笑置之。这并不表明我有多么豁达,只是说明我仅把这里当做一个客栈,而我也仅仅是一个匆匆过客,随时都可能离去,从此将这里忘得干干净净,甚至留不下什么记忆。“别再去琢磨什么狗屁主任了,眼看过春节了,我们琢磨琢磨过春节的事吧。”我对秀大妈说。秀大妈说她一直呆在乡下,不知道城里过春节的规矩。我说,“我们既然是住在乡下,就照着乡下过春节的习俗过好了。”秀大妈说,乡下过春节要挂灯笼,要贴窗花,要吃年糕……我说,“早就听说你是剪窗花的一把好手,今天叫我见识见识你的手艺好不好?”秀大妈有全套的剪纸家什,都装在一个笸箩里,很快就剪出许多来,贴在窗上的有“招财进宝”,有“双喜临门”,贴在墙上的有“西厢”,有“十二金钗”,个个栩栩如生,令我赞叹不已,“太好了,回头我们给彭哥他们送几张过去,他们一定会喜欢。”秀大妈怕拿不出手,人家笑话,我说,“这是最珍贵的礼物了,他们花钱也买不来的。”
就在这时候,铁木儿来了,一进门便说,“这个年,我要在这里过,不知道你们欢迎不欢迎。”没等我张嘴,秀大妈就一个劲地说,“欢迎,欢迎。”铁木儿又把目光投向我,我赶紧表态说,“我也欢迎。”铁木儿笑了。趁秀大妈沏茶的当儿,她对我说她谢谢我的寿司。在她醉的那两天里,我曾给她送过醒酒汤和寿司,不过,没直接送到她的手里,而是通过她的店员转交给她的。从她阳光灿烂的笑容里,就可以知道,不但她的酒醒了,她的感情似乎也被唤醒了。就在我们接吻的时候,秀大妈端着茶回来了,我们俩马上分开,各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奇怪地发现,以前接吻时的激动和狂热已显得十分遥远了,恍若隔世。最明显的不同是,以前跟她接吻的时候,我总要闭上眼睛,只要睁开眼睛,就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在飞,仿佛在一万米高空盘旋,现在不了,现在接吻的时候,我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她,她的眉,她的鼻翼,她唇上边暖融融的绒毛……
秀大妈显得异常的兴奋,她说,“这么多人在一起凑热闹过年,真好。”我知道,她准是想起了她的孩子们,估计,这个春节,他们又不会回来了。
我说,“我们把花枝和房三爷也一块叫过来过年,那会更热闹。”
铁木儿立马举手表示同意。
“好。全票通过。我现在就给彭哥打电话,让他把花枝送过来。”我说。“我们全体出动,到城里去疯狂采购。”
秀大妈说,“你们去吧,我来看家。”
“不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我知道,秀大妈一生中只进过一次城,还是三十年前,尽管从这里到最近的那个城市仅有二百公里的距离。
“让马大叔看家,您就跟我们去吧,我还要送您一件您自己相中的春节礼物呢。”铁木儿也劝说道。
“那……我就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别叫城里人笑话咱邋遢。”秀大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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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我是满载而归。
我差不多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只有苏怀除外。
我知道苏怀最喜欢民间的土得掉渣的那些艺术品,泥塑啊根雕啊什么的,剪纸也是其中的一种。我特意把秀大妈剪的最大幅的那张“十二金钗”送给他,他简直是爱不释手,翻过来掉过去地欣赏,看不够似的,一个劲地说,“太精致了,太棒了,我一定让最好的裱画师将它裱起来。”还让铃子赶紧端来法式小点心和红茶,款待秀大妈。铃子也热情的不行。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具体的我也说不出,只是有这么一种感觉,而且是隐隐约约。
苏怀瘦多了,仿佛大病了一场,尤其是脸色,好像被冬雪覆盖了的黄昏,特苍白,幽蓝的眼睛愈发显得深邃,犹如一口深井,却又少了些光泽。我想起以往的苏怀,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帅的帅哥,又每天去健身房锻炼,去美发厅吹头发,经常性的遭到女孩子们的围追堵截就毫不奇怪了,以至于苏怀总是装做苦闷地说,“就这么魅力无极限,就这么诱惑挡不住,怎么办?简直愁死我了。”我们一般都是给他一拳踢他一脚作为回答。现在,他的形象可是大打折扣了。
过去,我到苏怀这里,总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像一个背书包的高中生,在学校操场踢过一场球,回来往沙发上一躺,要吃要喝,特理直气壮。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拿他们当真正的兄弟姐妹看。这一回,却没有了这种感觉,不是因为他们俩对我的态度有什么改变,而是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有了某种微妙的改变,我发现,他们彼此变得客气了,客气得可怕,“铃子,麻烦你给柯本拿一些苜蓿种子好吗?”苏怀一边给我们续茶一边近乎于谦恭似的说,而铃子似乎更谦恭,“你不必操心了,歇着,由我来拿给他。”仿佛他们是一对陌生人,刚刚结识,所以,说起话来字斟句酌。这让我听起来特别扭,也特惶惑,甚至还以为他们两口子故意在我跟前演戏。
“嘿,你们讲话自然一点好不好,这样假不假呀!”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我,“你是说我们假吗?”好像他们根本就意识不到似的。
这么一来,我反倒没脾气了,我完全被他们的不自觉打败了,书上不是说失败会打败一切可以不败的东西吗?我说,“我说的是我自己。”
铃子把苜蓿种子给了我,苜蓿种子装在一个雕花的小瓷瓶里,我倒出几粒来看看,秀大妈问道,“你们要这些苜蓿籽做啥呀。”我说我要在夏天把它种在院子里,那样我就可以一边乘凉一边欣赏紫花苜蓿了。秀大妈用责怪的口吻说,“东山坡上到处长的都是这玩艺儿,还用得着种!”苏怀不相信似的问道,“不会是真的吧,您老知道我的这些种子是从哪儿淘换来的吗?法国!”秀大妈说,“就这不值钱的玩艺儿,烧灶都不好使,你硬是从这么大老远鼓捣来的?”铃子说,“可不是吗,还是托苏怀他在法国的亲戚寄得呢!”秀大妈摇摇脑袋说,“你们呀,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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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我把苜蓿种子的笑话说给铁木儿和花枝听,逗得她们俩笑了好一阵子。秀大妈嗔怪地说,“你们还笑,你们还笑得出来。”花枝说,“好笑嘛。”秀大妈说,“有一个词儿就是说给你们这种人听的,叫什么来着……”她拍拍脑袋,一下子想不起那个词儿是什么了,还是花枝机灵,提醒了一句,“那个词儿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秀大妈连声说,“对,对,就是这个。”又掉过头来嘱咐花枝道,“你可千万别跟他们学呀。”花枝的嘴角露出顽皮的微笑问道,“为什么不能学?”秀大妈说,“你要是跟他们学,将来嫁人都嫁不出去。”花枝嘟嘟囔囔地说,“嫁不出去就不嫁,谁稀罕。”
“秀大妈说得对,”凭心说,我真的不希望花枝学我们,因为我们自己对目前的生存状态都持怀疑态度,所以,我对花枝诚恳地说,“你就保持你的本色不是很好吗,质朴、天然、脚踏实地;而我们的生活太浮华了,太缺乏质感了,确实不值得效法。”
花枝又惊讶又不安地听着我的话,低下她稚气的脸庞望着我,直率地说,“我就想像你们那样的活着。我总把你们的事说给我的同学们听,她们可羡慕了,说这样的生活才有趣呢。”我也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了,铁木儿上前搂住花枝,抚慰她,让她快活,叫她打起精神来,“花枝,别听你柯本叔叔的,你完全有权选择你的生活方式,而且,无论你选择何种生活方式,我都支持你。我想你柯本叔叔也一样,是不是?”铁木儿转身对我一边给我使眼色一边说,我只好点点头,表示选择权在花枝自己的手里,我所说的不过是个参考意见而已。这时候,花枝的脸上才又绽开的笑容。
秀大妈摇摇头,走开了。
花枝吞吞吐吐地说,“柯本叔叔,还有一件事,我们同学听说你有那么大的书房和那么多的书,非常想参观一下,她们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拍了她脑袋一下,爽快地说,“可以,她们随时可以来。”
花枝惊喜地说,“真的!”惊喜使她的两颊出现了浅浅的红晕。
铁木儿说,“这里就是你的家,在自己的家越随便越好,以后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用不着请示谁。”
“哎。”花枝使劲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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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铁木儿提议,在临睡之前,我们出去兜兜风。她所说的我们,当然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而没有第三者。她来开车,我则坐在她的旁边,随着宇多田光唱那首英文歌《把我的爱给你》。车开到一个铁路交叉口停下,我们牵着手,上了一个高架桥,倚靠在冰凉的栏杆上向远处眺望。
几条铁道线蜿蜿蜒蜒,伸向夜的深处,惟有一盏盏的信号灯,像一个个神秘的星座,影影绰绰地闪烁。“这里的景色多美,一条条的铁道就像一道道的天梯,可以沿着它一直走到天堂上去。”铁木儿很抒情地说着,将她的头枕在我的肩上。
我就势把她拥在怀里。刚才,在她开车的时候,我仔细地打量过她,她恬静,她优雅,她秀美,而且极具诱惑,能跟这时候的她在一起,会漾起无限的幸福,和这样的幸福比起来,其他的幸福简直不值一提。可是一旦想起她暴怒的样子,这幸福立即荡然无存,仿佛所谓的幸福原本就是一种幻象,一种随时都可能消失的幻象。
“吻我。”她说。我就吻她,并紧紧地抱住她,尽可能地让不受到黑暗和恐惧的侵扰。“我喜欢这样,”她喃喃地说,更舒坦地靠近了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一直这样呢?”她问了一句,紧跟着又回答道,“当然可以。”
“你难道不怕人家看到我们吗?”我发现,距离高架桥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活动板房,板房常有人出来进去,所以,问道。
铁木儿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却问我,“你爱我吗?”我点点头。我爱她,不过,爱的是这时候的她。“只要有了爱,我就什么都不怕。”她说,同时攀住我的脖子,两条腿缠在我的腰上,吃吃地笑。
“你这么着可别太久了,太久了我这袖珍身板顶不住。”我开玩笑说。
铁木儿特陶醉似的说,“你知道现在的我们是什么吗?”
“不知道。”
“现在的我们是神。你没听人说过吗:哪怕是一个最平凡的人,只要能把爱人拥抱在怀里,或者紧紧地吻着自己情人的嘴唇,即使是皇帝,或者天上的神,也不可能比他感觉到更大的快乐,比他更幸福了。所以,爱情能使我们和神处于平等的地位……”后边的话被一辆呼啸而来的火车的汽笛声淹没了,我没听见。
火车远去之后,我问她,“这话是你听谁说的?”
“波兰的那个显克维奇,”铁木儿说,显然为我没听过这句话而自鸣得意。
“他在哪本书里说的,《火与剑》还是《十字军骑士》?”我认真地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