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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开炮-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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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猴手脚麻利地把冰箱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把我带来的冷冻食品吭哧吭哧全放进去。 
掰了。他的声音在冷藏箱里闷声闷气地传出。 
啊?又掰了。 
冷藏箱里没动静。 
我抓抓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属于别人自个的事,再好的哥们也不便发表意见。憋了半天,街道妇联兼职干事居委会业余大妈的本性再度发作,不咸不淡两不得罪的套话不听使唤地往外冒:哎呀,你看你谈一个掰一个这多不好啊,知道的说你精致但求一旦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狗熊脾气没长性整个一非恒定气压呢。你为什么呀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能伏个软。。。。。。。 
老猴干活间中探出头来,打断我:我这有人了。他指着心口。 
啊?又有了? 
他又钻了进去,低低地传出一声:早有了。 

8 
这个夜晚有点凉。 
风从降到一半的车窗里吹进来,很快,原来汗哒哒粘在身上的衬衣就和身体有了间隙,给吹得一会象面鼓一会象片帆。 
我肝火仍然很旺。 
没法不生气。上人家被撵出来扒着防盗门一通猛摇象犯人似的喊着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搁谁谁火大。 
好你个侯东捷,有种你丫一辈子别跟我玩! 
打小一吵架,这小子就对整条胡同的小孩发话:告你们从今起谁和王胖子玩谁叛徒。所以,撞马就我一人左手拉右裤脚,拐起膝盖所向无敌。那是,逮谁谁跑。我这没劲,一问都说:老猴说谁都不许跟你玩,我滋要是被你撞上我就是一叛徒。难怪都撒丫子,老猴当时是胡同天王啊。我就每次都冲到老猴面前发狠,台词手势都一样,就是左手掐腰伸右手出食指作恶狠狠的茶壶状:有种你丫一辈子别跟我玩! 
这种局面一直到新一代胡同串子的孩子王出来才结束。但那时候我们早大了,早就改玩别的了。就这句狠话流传了下来,成了我每次拿他没辙时唯一能放的马后炮。 
但今天,今天老猴可真他妈邪行。 
不就是我把他送到我妈那的钱原封不动地给他拿了回来吗?这也值当他勃然变色。 
两大老爷们为了几个钱推来搡去,难看不难看。 
我知道他好心帮忙,可我难关一过过来还人情的时候,按常理不是应该演一出好借好还的戏码吗?就要送客也该端个茶什么的,怎么到他这给我改扫地出门了。 
不,扫地出门都是客气的。这小子是直接拿脚把我给踹出去的。 
想起来我这气,主要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还得了? 
当时我整个人抠在防盗门上气急败坏的造型象一只刚被关进笼子里的猩猩,使劲砸门。一边吼:侯东捷,你敢踹我出来,我就敢再踹门进去。 
老猴在里面冷笑:你踹下试试看,不怕老实告诉你,我就专为你装的防盗门。 
我当然试过了,防盗门不锈钢栅栏之间刚够伸手,不够伸腿。不然我还砸门?哪有这么客气的。 
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 
我抓着不锈钢杆子把整扇门晃的钪哩钪啷乱响。足晃了10来分钟。 
叭,门开了。不过不是老猴家,是对门。 
我一扭脸。探身出来一老头,鼻梁上挂着老花镜,脖子拧着,眼睛从眼镜上面研究性地看着我说:呦,又换了一个,上个礼拜在这晃门的不是你。你们公司可真够敬业的,大晚上的还在这检测防盗门质量。 
恩,那什么。。。。对!没错。我说:您可瞅准了,我们这个牌子的在同类型产品中最结实了。您看我这样踹(我前踢,门桄榔一声)再这样踹(我侧踢,又是桄榔一声)哪怕是这样踹(180度后旋踢,这下地动山摇,墙皮掉下老一大块来)。。。。经过这样的强度测试,它都依然完好无损。。。。 
好!老头简直要鼓掌了,然后忽然拉下脸来厉声说:可你们白天干吗了?再这么折腾影响左邻右居的我一准到消协去投诉你们! 
叭,门给拍上了。 
我也闹够了,死盯着毫无动静的老猴家。要是眼睛能放箭,他这门板上早给我扎成蜂窝煤了。 
就这么铩羽而归。 

回到宿舍,我就找了条被单把脏衣服打了个大包袱,象古代要出远门的侠客一样在肩膀上打斜扎好。把碱皂丢进脸盆里,抱着就摔门奔盥洗室去了。 
经过走廊,打算去上厕所的和打算去刷牙洗脸的一看见我这杀气腾腾的架势就自动散开,或奔走相告,或深吸肚皮把自己当成墙画一样给我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小声说着:快走,瞧见没,又有谁惹了王胖子了,呆会丫发作起来,死伤无眼啊! 
我滋当是没听见,昂首向前,抗着个硕大的包袱卷胜似闲庭信步。 

恩,前面有个黑影正挡在路口。 
是谁这么不长眼,没看到哥哥头顶上昭然若揭的一片负热带高压吗? 
我大踏步走过去。走廊顶上的灯光越来越亮,这人脸上的光线也越来越清晰。 
走到跟前,我就愣住了。 
这个正在看着我微微笑着的人。 
陈向阳。 

我从来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居然还有第二个愿意帮我搓衣服的人。 
这个人居然还是个男人。 
看着陈向阳撸着袖子二话不说的闷头干活儿,我心里真是老大过意不去。刚才在老猴那遭受不平等待遇的闲气忘了个精光,就顾琢磨该和陈向阳说什么了。 
恩哼。我清了清嗓子。 
哦。。。。。那个。。。。陈。。。。陈总啊。。。恩哼。。我又清了清。 
陈向阳嘿嘿嘿笑起来了:你得了吧你,王炮。 
他一句话说的我泄了气,也是,端着是累啊。 
陈向阳边搓边说:本来早想来找你的,但一直忙,脱不开身。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我忽然小了声:我没考虑。。。。 
啊?他停下来,皱着眉看着我啼笑皆非:你没考虑?这是怎么说呢?是你觉得完全不需要考虑就来啊还是觉得根本就没有考虑的必要啊? 
我。。。。。。我,我哪知道啊。我说的倒真是实话。 
噢。他用手肘挠前额,为难的说:我倒不知道原来现在出租车这行这么吃香这么让人舍不得。 
倒不是这个。。。。。我。。。。。。我眨眼想词:你看我现在干的挺顺手的吧,换个新环境我恐怕。。。。。。 
恐怕和别人处不来,陈向阳笑咪咪地接我话茬:而且不怕别人,就怕和你们俩。 
这。。。。。。哈哈哈。你真幽默。我心说,这小子平常不哼不哈地讲起话来可真厉害。 
陈向阳继续干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手手搓衣服打肥皂。 
过了会儿他说:王炮,好,你就拗吧。不知道你在拗什么。 
你知道,我心说,我们心里都知道。 
不过我早猜到了,你就是这么个脾气。 
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他不劝我了,一念至此忽然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 
谁知他下一句又吓了我一跳。 
他说:那你就当是为我吧,我让你来,你来不来呢? 
。。。。。。我已经说过了,他确实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他的笑。 
他扭脸对我笑嘻嘻的说:告你啊,我把500多封求职信全扔垃圾箱了,人事部现在就只有你一人的资料。所以,你明天一上班就去办辞职转档手续吧。 

9 
那个缺了大德带冒烟的笑面虎!张头拍桌子打板凳的不给我好脸:打昨我看到他的时候就直觉他不是好人,问东问西左打听右打听的,啊王炮住哪啊,啊王炮有没有手机啊。我指望着又是给你送锦旗的呢。。。。。。我呸!好啊,合辙是上我这挖人来了。好啊,都走都走,年轻人流动快,我知道。你们有地挪我不反对,人挪死树挪活啊不对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可你抽冷子就要办手续,哪能这么快啊?就是结婚登记还要一个多礼拜呢,何况你转档案。。。。。 
那。。。。。。那要多久啊? 
嘿,这就心急火燎了,告你王炮,要上火也轮不到你,我这没人顶班任务完不了直抓瞎我找谁去啊。 
张头话糟理不糟,我知道我这要求确实让人为难。 
平心而论,按我的脾气那是只有别人为难我的份断无我去为难别人的理。看到张头没头苍蝇似的我这心也和猫抓一样。 
可我昨天已经答应了陈向阳。 
虽然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当时的场景现在想起来仍然很不真切。真邪行了怎么他说什么我就乱点头呢? 
但答应了的事就应该说话算话。从经济挂帅的观点出发我攀高枝我想多赚点钱那也是人之常情不为过吧? 
心里一边琢磨一边衡量我嘴里也没闲着不动脑子顺嘴就瞎说:张头,那什么,不行这样吧。我白天去人那先试试,在这我把白班改成晚班。既不耽误您这的进度也不辜负了人家的好意。那边要干的顺,我就把这辞了,您也趁这段时间找人替手我也趁这段时间把手续办了。。。。。。 
妙啊,我还没说完老张就一拍大腿:王炮你这主意好啊,万一那边干的不顺手,你就再回来,你这何止是两全齐美啊,哼哼,简直一箭双雕。 
您也觉得好?我恨不得闪了舌头心说,老狐狸你快拦我一下吧,不然我非累趴下不可。 
恩,好。 
那我怎么瞅您腮帮子直抽筋啊,您可别告我是牙周炎犯了。 
你小子少跟我这犯贫,老张想了想严肃地说:我可告诉你了,别说我以老卖老,到私企干活一要少说话二要多做事最重要的千万不能得罪老板,可不比在这,好歹挂靠国营单位底下没事你偷个懒犯个错我睁一眼闭一眼就都过去了。。。。。管好你这嘴管好你这乱冲人的性子其他的自己万事当心吧。 
张头,我心头一阵温暖竟无语凝噎,过了好半天才说:您这是嘱咐我呢还是顺道夸自己呢? 
老张一瞪眼,大手一挥:去吧。去吧。唉,相见争如不见。 
别介呀,我这不晚上还来呢嘛?顿了顿我又忍不住说:跟您说了多少回了,您又瞎用词,您应该说眼不见心不烦。 

出来拦住一辆正要出车的兄弟,都是自己人,一听说我要去鸿运大厦,没二话上车吧您呐。 
一直给拉到门口。下了车,想起上回就在这分别遇见了陈向阳和高总。谁能承想,一个月后我会站在这马上就要成为里面的一份子拉。 
对着大楼的玻璃幕墙先偷偷整理了一下仪容。今等于是面试吧,虽然应聘者就我一人还是总裁内定的,心里又紧张又有点小得意,所以把最体面的衣服都划拉到身上了。听说这一片整条街上走的都是精英,这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恩哼,清了清嗓子,吸口气,我抬腿就往里进。 
站住。没名没姓的,不一定是说我呢,继续走。 
这位先生麻烦您站住。一保安冷不丁拦住我,吓我一大跳。没办法,自打新警服改成保安蓝之后,我就很难在五秒之内辨认出他们谁是谁来。 
有。。。。有事吗?我往外冒颤音。出租司机的职业病,看见条子就象老鼠见了猫,恩,这个,那怕是只假猫。 
访客一律先登记,麻烦您先在这写下您的姓名地址和身份证号码。阿保很客气,把我带到一小接待台前拖过来一个登记簿和栓线圆珠笔。 
啊,还要身份证号码?我。。。。。我没带,我也记不得号码。驾证行吗?我今是上这来面试的。 
阿保上下打量我,脸上的表情写着怪不得我看着你就不象精英,他奥了一声,严肃地说:对不起,那我就不能让您进了,驾证不行,没这个规定。得身份证。 
他说这话的口气就和开罚单的条子一样,奥,对不起,在限定地段上下客50块,交给我不行,没这个规定。您得自己连单子一起交银行去。 
所以说,制服决定一切真他妈是硬道理,甭管什么人滋要是你虎皮一上身,就会连说话的口吻都变成只当大爷不当孙子的机器人。 
正要和阿保较真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 
高总高总!我拔高调门就是一嗓子,音频是照着珠木朗玛去的。除了高总和阿保,整个大厅里的人都伸手去捂耳朵。 
行,我看了阿保一眼,心说内力深厚啊真有你的。 
高总扭头看见是我,挺高兴,做了个手势让他旁边的几个随行先走,就大踏步过来。上来就捏住我膀子:王胖子,你终于肯露面拉! 

我指着登记簿说:你赶快给我证明一下,我没带身份证进不了你们这楼。 
高总一挥手:不用了,你跟我走吧。 
进了电梯,他说:今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上回招呼也不打就颠了,真不够意思。 
啊?我呆了呆:我今可是上你们公司面试当司机的呀,你不知道? 
高总也呆了呆,然后胡乱点头:恩。。。。知道,算知道吧。这话一听就言不由衷。 
我心里这纳闷啊,难道陈向阳把我找来事先和高总竟没通过气? 
在我脑子里,他们俩算是被合并同类项的。所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也。 
正琢磨呢,忽然发现高总正在上下打量我,一边瞄还一边乐。 
寻摸什么呢你寻摸? 
不是。。。。。你,你就穿这个来面试啊?他咧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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