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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开炮-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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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到铁栅栏旁把脸贴上去冲他大喊:你得听我一次,千万别打架,今是我妈下葬的日子。你记着!你得答应我! 
救护车和铲车从他身后往这赶,警车就该向前了,一环套着一环。胡同啊,打小住起的老街老房子啊。李婶和马叔的哭声传来的时候,我心里被揪起来的难过。 
一个震动,车开起来了,转灯闪着蓝光,发出刺耳的尖鸣。老猴撵在后面发足狂跑。我不顾几双手的拉拽一直扒在车门边看着他,喊:我妈的盒,我爸的本!我妈的盒,我爸的本! 
直到重新被推翻在地,电棒拳脚招呼上来,最后把铐子换成了一路的苏秦背剑式才算老实了。 

手无意识摸进兜里,掏出来,是几块巧克力,还有半盒烟,烟里有火柴。吴队想得还真周到。 
对面的人眼睛咻的一声就睁开了,闪着光:你有烟?手上就跃跃欲试地要来抢。 
我握住了,看着他:你要不抢,我就跟你分着抽,你要是抢,我打这小气窗里扔出去,大家谁也别想得着。 
他想了想,打量了打量我,大概觉得我虽然被打成这种猪头样,但还算是个象人的猪头,就点了点头。 
我把烟二一添作五,分了,递给他,连巧克力也平分了。推到他面前。 
他有点意外。我明白,其实我大可以不用上来就都分了。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刚进来,还没太觉得这些东西很宝贵吧。 
他多看了我几眼,二话不说地先拿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发出一声享受的叹息。然后把剩下的东西都揣进袜子里。 
我拿火柴在墙上擦着火,先给他敬上,才护着给自己点了,甩掉火柴梗,坐下来。他很专注地抽着,一口都不浪费。 
我借着顶上小气窗透下来的微光看了他几眼。这人留着部乱蓬蓬的大胡子,象是挂着花脸的扎髯,没那么长,但是那个意思。看不出身材来,不过腰宽腿长,应该是个大个。除此之外,象是感到我的注视,眼神一扫,恩,幸好,平淡无奇。我倒真怕他是个犯了什么狠事的,那这接下来跟他关一个屋,就得随时提防小心了。 
才进来的?一根烟抽完,他开腔问。 
诶。 
犯什么事啊? 
扰乱治安,防碍公务。。。。。。 
奥,那没事,不找人半个月也就能出去了。 
。。。。。。还有暴力袭警。 
恩?他怔了一下:那你就麻烦点了。 
我心想这还用你说,问他:那你呢? 
我?他笑了一下:我没带身份证,走大街上给拦下来了。 
你外地的?那暂住证有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三无。 
那不该把你收容吗?我有点奇怪,我们这片收容所好象和拘留所是分开的呀。 
收容所人满为患,放不下了,就先把我关这了。 
我放下心来,笑:嘿嘿。嘿嘿。 
他也笑了:嘿嘿。嘿嘿。你吃了定心丸了吧?我不是杀人越货暂时收押的,咱们这几天可以和平共处。 
我谦虚地说:彼此彼此,彼此彼此。 

老猴第二天就来看过我,头上包着纱布。见了面第一句话就跟我说:放心吧,你托我的事全办好了。 
诶。我点点头,知道他肯定会办好的。也就不再细问了。 
他挺怒,气得说不出话来,手足发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来:你怎么回事啊你?!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放心,我。。。。。。我找人想办法。 
别找道上的。没用。 
我把吴队告我的告诉他,估计刑事拘留是免不了的了,这就算轻的,关键是被我砸破脑袋那小子现在躺在医院里急救昏迷不醒,我这到底能定成什么性质,得取决于最后的医生证明。按吴队的话说:只要人醒过来,没事,那就什么都好办。 
我当时听了就挺沮丧:那我不白砸了。 
奥,那你还想怎么样啊?吴队拍着桌子跟我吼:你真想拍死人啊?你能证明他跟你妈这事有直接关系吗?你有证据吗? 
我就不说话了。 
吴队看我梗着脖子,声音又软了:你怎么不寻求法律途径呢?你怎么能藐视法律呢你? 
您也说了没证据,可这世上的事要都能由证据来说话,都能通过法律来办,那见天的身上挂两纸被子上访的人怎么越来越多啊。吴队,这里面的门道您比我清楚。我拿他的话说。 
吴队叹了口气,最后说:可你私了,你也得有这个实力啊。 
是啊,他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就跟老猴开玩笑。 
猴啊,你不进来过两次吗?反正从小我就喜欢跟你这瞎攀比。你干个什么,我就也要干个什么。就这一样,我从来没超越过你。这不,你也得允咱哥们跟你较次劲那。 
老猴勃然大怒,揪住我的衣领横起拳头就想揍我。 
哎,干什么呢?!!!看守的一个虎皮在门外看见了,指着我们喊了一声。 
老猴看着我的包子脸,没打下来,帮我把衣领整了整,下摆拉了拉,扭头回了声:我看看我弟的伤。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我是说后来。 
还行,吴队关照过了,反正这杀威棒是给免了。 
我有个朋友,不算有神通,但人面还可以。。。。。。老猴说不下去了,把东西留下,点点头,就走了。 
回到黑屋里,我和炖猪照例共分了。 
他照例会把吃的抽的塞袜子里,只不过后来因为我这老有人送东西,他就慢慢地塞的少吃的多了。 
来看我的人断断续续的总有,吴队就不用说了。三子,老猴,丁子,小快板,李婶,马叔。。。。。。甚至是张头。 
大家带的消息有好有坏,譬如马叔他们现在暂时借住在一个招待所的地下室里,条件挺差,提起来就抹眼泪,忙着联络同样的拆迁户上访。张头则埋怨我,怎么他出去疗了几个月养,回来就全乱了套了。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但只要是一提到关于我这的消息,就都长叹无语了。 
老猴他们说着宽话,什么正在积极活动,找人等等。我也知道,希望不大。看来唯一要等的就是躺医院那小子的情况。可我打心眼里真是很矛盾。我既不希望他死,也不希望他活。 

炖猪跟我说:你也不用叹气,你这待遇就算相当不错的了。还发什么愁啊。 
我不理他。他要求跟我不一样。 
炖猪说:希望这东西,可以象水,也可以象火。端看你心里怎么想了。 
他这人有时候挺神叨的,我都习惯了,懒洋洋地问:你又想说什么呀? 
你让它象水,想起来的时候就是把人浸泡在里面的,躺在上面很舒服。你让它象火,那就只会烧,把整个人都烧没了,烧完了,你就连最后这点希望都没法支撑了,你就绝望了。一样东西不同的用法,出来的就是不同的效果,知道吗? 
我想了想,问他:炖猪,我总觉得,你肯定不是头回进来,你挺有经验的。你老实说,你是几进宫?你是不是蹲过苦窑?你每次拿到东西不先吃掉,总是先留点下来,备着,抗不住烟倒能抗得住饿,我打头天看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光三无这么简单。。。。。。 
喝,你眼神还挺毒的啊。他笑了:我告你,我有预感,你就快出去了。 
你甭叉开话题。。。。。。恩?你说什么?你这预感准不准啊? 
天生的强生的,能不准吗? 
炖猪拍了拍我:王炮啊,我看咱俩也挺有缘。来来来,我不藏私,有门手艺,你学了,一准能好好排遣排遣。 
啊?我一听就来劲了:什么手艺?撬锁还是开保险柜?内功还是外家子? 
呵呵。都不是。炖猪摇了摇头,掏出一个塑料饭盆来拍了拍:是打鼓。 

77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所有过来的消息都是对我不利的。老猴跑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多,最近更是发展成早晚各一次,弄得所里的人烦了,言语冲撞之下,差点又打了起来。 
朋友的朋友正在想办法,你别急。其实他比我焦躁多了。 
我不急。我跟他说,而且是大实话。我安慰他:没事,大不了进去蹲两年再出来。有什么呀。 
你。。。。。。你当初就不该把我锁屋里,要蹲。。。。。。也该我来蹲!老猴一拳头砸在墙上,我知道他一直为这个耿耿于怀。 
说什么傻话呢,我说。我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当时其实想法很简单,换成任何人都会和我一样想,这是为我妈的事,我怎么能把他牵扯进来呢,我笑:我不砸他我不白当我妈的儿子了? 
可大妈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要是进去了,我。。。。。。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到了了就这么一句。老猴是真难受了,眼睛都发红。 
至不济。。。。。。也该让我和你一起蹲!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又不是小时候上的公共茅房,你跟我一起蹲! 
我心想你都快结婚的人了,又有过两次前科,住进来好玩是怎么着。 
老猴给我挤兑回去了,下次来开口照例是以上这套,都不带重样的。 
朋友的朋友正在想办法。。。。。。 
你。。。。。。他忽然扒拉了一下我的肩膀:你老不停地在膝盖上敲来敲去地,你听没听我说话啊你! 
听着呢。我继续敲,手腕有节奏的律动。 
听屁拉听!老猴发火,他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他妈的得了多动症了?!!! 

炖猪教我拍这套鼓的时候说,这个敲打起来,可以不分场合地点地练。为了不发出声响,惊动别人,就在自己身上拍打。随便那个部位,除了能训练人体的节奏感和肌肉的配合度,更可以缓解紧张的情绪,疏通心里的郁闷。所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这等于是在给心情化瘀去痰,以阳克阴。 
你可以假想自己是一头灰黑色的大象,耷拉着大蒲扇耳朵,用粗壮的大腿一声一声地踩在金色的非洲大地上,每一步下去都可以听到整个山谷的震颤,咚,咚,咚,咚。。。。。。就象这样。。。。。。 
他站起来高抬脚,重落下,一下,又一下,先右后左,再右再左,身体随之上起下沉,嘴里也开始念咒一样地低声道:踏,喀,地,米。。。。。。踏,喀,地,米。。。。。。 
我跟着他也抬起步子,随着他的拍子踩将起来。 
踩了一遍又一遍,慢慢地找到感觉了。身上也不再僵硬,越来越轻松,很奇怪地,心里也开始活泼起来,嘴角不由地向上抽起。 
炖猪也微笑着,虽然被大胡子挡着,看不太出来。他开始踩着点子拍巴掌,我也跟着拍,完全是下意识地模仿上去。 
他拍着手,低笑道:不,高,兴,随便。。。。。。不,开,心,滚蛋。 
每拍三下,最后一下念俩字的时候,就手往肩膀后面一甩,好象要把什么东西扔出去。我跟着做,越扔越来劲。虽然是很简单的动作,但无限重复依然趣味无穷。等一种踩熟了,就又换其他的。踏了好几种步点,混合着不同的巴掌拍法,掺差上干扰性的打杈。我这嘴越咧越大。 
有一段,高潮迭起,动作频叠,我哈哈哈地笑起来,声如夜枭,持续不歇。几乎忘了从那晚被拉到医院以来就从来没真正地笑过。不,也许再早点,从。。。。。。从苏三走之前。 
。。。。。。 
这样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炖猪的步子越来越慢,动作也越来越缓,幅度越来越小。 
终于停下来以后,我顿了顿,忍不住放声大哭。 
印象中,十岁以后就再没真的哭过了,何况是这种哭法。到后来,简直是难以自抑,浑身发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炮兄弟,炮兄弟。炖猪一直轻轻地抚摩我的头,声音低沉又温柔:哭出来就好了。。。。。。慢慢地都会好的。。。。。。都会的。 
仿佛有种让心灵舒缓的魔力,磁石一样地,要把所有的意识都摄去。不知不觉浑身都放松了,眼睛沉了。 
炖猪,你。。。。。。你怎么不去当播音员啊?我含糊着说,然后睡着了。 
那晚睡得前所未有的香沉,全是大脑皮层深处的梦。梦里面,只有一个人,我爸。可是很奇怪,说话的声音倒是炖猪的声音。 
他说:会好的。。。。。。你要相信。。。。。。要有希望。。。。。。一定会好的。 

正想着怎么会有女的来看我而且还是年轻漂亮的时,踏进门一看,就忍不住喊了一声:黄姐。 
我一直挺心虚,我没想到我不辞而别,连面都没照,这次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上司。 
黄姐唏嘘不已:王炮,你。。。。。。瘦多了。 
还行吧。我笑:咱本来就挺苗条的呀,瘦型猪嘛。 
还是没变啊。这都多久没见了。可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让人。。。。。。唉,怎么说你好呢。 
大家都好吗? 
小储回家待产了,肚子太大了,B超结果说可能是个一拖二。 
喝,大林很牛B嘛。我真是挺高兴的。 
其他人就都老样子。你好端端地忽然不来。。。。。。公司这段发生太多事了。 
原来按黄姐的说法,公司传言我走是因为陈总在公司近期的失势,还有个版本就是阿保听信的,我因为苏三和高总闹翻了脸。还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听得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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