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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这么称呼他。那家伙总喜欢惹麻烦。”
我抚额叹息,“你到底想说什么,佐助?”
少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那样炙热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危险。我下意识停下了解衣服的动作。
“还是回你自己房间里睡去吧,佐助,你已经长大了。以后我会常常回家来——一起睡很挤,而且,我也不习惯。”
“我想和你一起睡,鼬。”
“可是我不想!”我有些恼怒的说着,“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佐助。还有,注意礼貌,我是你哥哥。”
“我知道你是谁!所以才想和你睡在一起。”佐助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眯起了眼睛,“还是你想歪了什么?”
我闭上了嘴。不是我想歪了什么,是佐助的表现太明显。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对于某些表情和视线,我很清楚它们是什么意思。很可能佐助他自己还没明白过来——他也不需要明白。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妈妈来到门口,走了进来。
“鼬?佐助?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我正准备洗澡,佐助就醒了——我们说了几句话。妈妈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准备早餐。”
“啊,这样啊,没事就好。快点睡吧。”妈妈看向佐助,“佐助,以后别老往你哥哥床上赖,你都那么大了,唉!”
我微微一笑,“没什么的,妈妈,快去吧。”
我忍住笑意,看着佐助,“我去洗澡了,你就在这里睡吧——我去睡客房。”
黑发黑眼睛的少年一下子鼓起了包子脸,看起来年幼了许多。时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五年多以前,不到十岁的佐助只到我的腰间,他鼓着可爱的包子脸,向我撒娇,要我教他剑术,背着他回家。
摇摇头,我踏进了浴室。
惆怅不期然再次笼罩在心头。止水的墓碑,鸣人的道歉,佐助的包子脸。时间是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它奔向大海,再也不会回来。而我们也没有机会去后悔。
人生匆匆几十年,我们很快就老去,消亡于人间。
四
木叶操场的边缘的大树下,有几架秋千。许多年前我在那上学的时候,它们就在那里了,整日孤单的摇晃着,木板上的油漆早已经剥蚀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有时候会有一两个孩子坐上去。
我偶尔会坐在那里,看操场上的孩子们快乐的玩耍。天空很晴,看不到什么云彩。然后卡卡西会走过来,问我在等谁。
我从不会跟他说,我在等谁。因为我等的止水来的时候,卡卡西就会很自然的无声无息的消失。但是在这之前,他会跟我说一些话。那时候很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后来听懂的时候,他就不再说了。
他坐在我旁边的另一架秋千上,默默地摇晃着,懒懒的望着高高的天空。他后来其实也说了不少话,可是我一句也没记住过。他的话像真正的耳旁风,一吹,就过去了。
一起吹过去的,还有我记不大清晰的、遥远的童年。
止水的脸在那样的童年里一晃而过,只剩下个幼嫩的模糊的影像。
后来,那样的影像就被佐助的包子脸代替了。
而我,结束了童年。
傍晚的时候,我走向木叶学校的操场。那里还和很多年前一样,总是传来晚归的孩子戏耍的笑声,在斑斓的黄昏中不断的回响,直到夕阳彻底的沉下去。
真叫人难忘。
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在等谁?”
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我以为会看到某个奇怪发型的不良大叔,他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慵懒的像只大猫。然而那不是。
“鸣人君……啊,放学了?”
黄昏的光影之中,少年的脸有些模糊,然而他脸上那几道猫须胎记却是很明晰,轻易地就昭显了他是谁。
少年骑坐在另一架秋千上,无声的摇晃着,头微微垂下去,刘海掩住了半张脸。
“呵呵,其实啊,我也很喜欢到这里来。看着别人玩儿,虽然有些孤独难过,却很平静……木叶多好啊。现在有了很多朋友,却还是喜欢来这里。有时候放学了就一个人跑过来,老爸回家总是很迟,一个人回去了也没意思。看看这里的风景,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少年的额头抵在绳子上,微微侧着脸,“鼬,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为什么呢?止水已经不在了,我在等谁?
或许并不是在等谁,也不一定有谁在等我,只是沿着过去的固执,习惯性的停在某处。等待什么,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
“没有为什么,想来就来了。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鸣人君?”
我想我应该是问错了问题。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即便在这样昏暗的光亮下,那扭曲的姿态依旧的清晰,咬牙切齿,脸上的颜色很丰富,有苍白和铁青。
“好得很啊……该死的混蛋佐助!他哪一点比我好了?刺猬头、冷漠、自私、小气、脾气古怪、毛病一大堆,不就长得帅一点儿,酷一点儿……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女生都喜欢他!连小樱喜欢的也是他?小樱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一句安慰的话啊,不会的话表示一下同情也比这强……喂,不要这么冷酷!跟那家伙简直一模一样!啊,我想起来了,你和混账佐助是兄弟……”
“我们先回去吧,天黑了。”
我说着,当先走了出去。
“喂,等等我……”
五
灯光总是美好的,带来了温暖和光明。
鸣人家里的灯总是散发着一种奇异温柔的黄色,淡淡的,微微的昏黄,所以地上的影子也是黯淡的,像是水里的影子。而在学校的宿舍和家里面,灯光却是白色的,叫做无影灯,因为看不到影子。
鸣人那张微微扭曲的脸在昏黄的灯下也是异常的清晰。上面真有些斑斓的色彩。我注意了一下,才发现,原来那是已经干涩的血迹。
我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鸣人摆摆手,满不在乎,“没什么,家常便饭,洗洗就没事了。”
鸣人进了洗手间,我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加了很多糖块。
我不喜欢咖啡,很苦,然而加了糖和牛奶的咖啡,味道却是很好的,而且很提神。以前常常熬夜,所以喝过很多这样的咖啡,就渐渐习惯了。
佐助见不得我这样的喝咖啡,近来的几天总要被他说一两句,咖啡喝多了不好之类的。我并不当一回事,但是很感动。佐助别扭的提醒着,表示了他的在乎,我自然很高兴。我常常也想,如果佐助需要我去做什么,我会不会抛出性命为他去做。
这是个假设,因为我不知道。事情没有来临,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做怎样的选择。止水在一瞬间选择了为我而死,这让我觉得后怕。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为了止水而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止水一样为了佐助付出我的一切——佐助对我来说是很重要,但不是全部。
鸣人顶着一张有些青肿的脸出来了,看样子已经清洗过,用纸巾擦干净了。
“别忘了消毒上药,不然会感染的。”
“不要紧,这样的伤一夜就好了……”
“你和佐助打架了?”
“……你一提佐助我就生气!那家伙,那家伙!还有那群暴力狂男人婆!都怪她们害得我准备献给小樱的初吻都没了!哼!佐助的初吻是初吻,我的就不是了?!她们推得我亲上了佐助还要怪我,真是一群疯女人……”
咖啡进了鼻子里,我剧烈的咳了起来。不知道是该觉得好笑,还是震惊。
“……你亲了佐助?”
“呃……没,没有!你一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呢?呵呵。哈哈。开始补习开始上课吧!”
大约是真的,不然不会这么气愤和恼怒,也不会这么尴尬的拼命想要掩饰。
心底像掠过一丝不愉快,像一片羽毛在心口窝着,有些莫名其妙。
我压抑着那丝莫名的不悦,进了鸣人的房间,在桌子旁边坐下,打开了笔记。
“要不要先吃些什么……我有些饿了。”
“我不饿,你随意。”
心情却怎么也无法提上去,而且渐渐的沉重下去了,连呼吸也变得辛苦。苦闷的来由竟是这般的毫无道理。今晚忽然没有心情继续补习了。我想收拾一下就立刻回去,然而却觉得像是逃避,选择退缩了,很有些心虚的胆怯。那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着,“……我亲上了佐助……”
断送了我的思想。
我逃了。
六
那个声音暂时盖过了一切。
它仿佛聚合了世间所有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繁复回荡着,抵去了以往传进耳朵里的一切的喧闹。我不敢相信它竟然就那么顽固而执着的来回响着,像一个梦。
实在荒谬。
我想。
迪达拉又哼起了那首不成曲不成调的无名的歌儿,抑扬顿挫的,在空气里弥漫着,带了颜色和气味。并不好听。
他还是那么固执的哼着。我从来不曾像这一刻这般讨厌这个声音,想要不顾一切的叫他停下来。
然而还是忍耐着。
隔壁传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乱七八糟的声音,像是歌声,又像是读书声,甚至大概是聊天的声音,震天的响。穿越了空气和薄薄的墙壁,忽强忽弱的,不绝于耳。
我侧耳细细的听着,想要分辨其中的真意,然而仍然是模糊地,什么也听不清。
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聊。竟这样傻傻的听着墙角,不出门去。那些声音本该并没有什么意义,它现在在我的耳朵里变得重要了,也只是为了盖去反复回想的尴尬。
“……我亲上了佐助……”
分明。鲜明。清晰。刺耳。
空气里像是进了海水,鼓胀而气闷。
春天。我想。大概是这样的。碧绿的鲜草和鲜花的红润也掩饰不了的,春天的苦闷和懒肆。
“天亮了么,迪达拉?”
“胡说什么呢?鼬,快中午了。”
“是么。”
我总觉得天还是没有亮的,因为梦还没有醒来。正做着梦的人,怎么会觉得天亮了呢。
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的传来,从一只耳朵里进来,又从另一只耳朵里出去。
我捧起一本书来,书上的文字也仿佛有了生命,长了翅膀,鲜活起来,一个个蹦出了纸页,飞到了窗外。
燕子唧唧喳的叫了起来,分外的吵闹。我想赶走他们。然而刚要爬起来的时候,却又忽然觉得他们的鸣叫实在也应该是不错的。东京的鸟雀向来稀少的,很珍贵。
久了,就听不到了。
那许多的声音都不断地传进来,然后又不断地自行的融合,裹成了一团,丝丝缕缕的,高高低低的,最后汇成了一句话,“……春天啊,你这傻瓜……”
我还是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忽然一切又恢复静寂了。不见了迪达拉哼歌的声音,不见了隔壁传来的乱七八糟的唱歌声、读书声和聊天声,也许还有咳嗽声、鸟鸣声。
我眼睁睁的望着太阳的光线静静地从阳台踏进屋舍里面,照亮了中央的地板,反射出明亮的光芒。异常的刺眼。
时间是不出声音的,它静悄悄的溜走。
大概真是天亮了。
我掀开了被子,穿上了衣服,套上了拖鞋。
好静啊。我想。
那些喧闹都去哪里了呢?
我趴在阳台上往下看,从十二楼望下去的感觉总是那么惊悚而眩晕,人物的面貌十分的模糊不清,人声也没有鼎沸,倒不时传来几声低低的汽车的笛鸣。
“我亲……”
分明什么也没有。
胡说。
当然。
该死。
七
当然,什么也没有。
不过是错觉罢了。哪里有那许多奇怪的声音。
一直这么想着,就很无聊了。于是跑去旁听二年级的课。
问了旁边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