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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嫁_派派小说-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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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门推开看清里头的人时我真后悔来了。

    那张清清秀秀的脸白腻的小手和脸蛋不是我爹那三房是谁。这个世道怎地能如此考验我的定力!

    门内的人显然与我一样惊讶,是啊,老头儿的闺女忽然变成了男的还和她相好的称兄道弟能不惊讶么?

    冯小宝注意到了,他说,你们认识?

    我忙道:好像见过,好像我英雄救过的美人来着。

    温氏轻轻点了点头:你没留下名姓,我一直不知怎么报答才好。

    冯小宝说,还真是有缘分。

    我觉得他是不怎么信的,算了,信不信的,这时候总不能一点面子不给温氏留吧?

    再者,其实我是非常乐见温氏与人好的,一想到老骆驼当了乌龟我就高兴。

    进内,叙话,冯小宝跟温氏说:“她就是我结拜的姐姐裴光光,我跟你说过的。”只跟我说了三个字“温妙儿”。

    妙人的名字都妙,一下子把二房从长安甩到了洛阳,只是,她这是小字呢还是像我一样改换了名字便宜行事呢?

    多是冯小宝说着我们俩听着,偶尔我插话拿小宝戏言两句,温芷只是温婉的笑。后来温芷无意中一手掩了胸口,一手拿着帕子掩在了嘴角,身子微微向前弓了一下,冯小宝很是紧张地帮她拍了拍后背,然后站起来说出去拿些水来。

    他走了,温芷放下了手帕,眉心微蹙,看来应该不是装的,我注意到,桌上那个随意掀起一角遮上的手帕里露出一个小小的盐渍梅子,又看看温芷,那样子明明就是干呕。

    我忽然觉得脊背冒凉风头皮发麻,他们这个人不会已经……这要是真那什么了,事情可就闹大了,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我脑子里出现一个绝好的主意,可是看看这温婉可人的温芷,再想想小宝,我有点下不了手。

    “大小姐,这事,我也不怕你告诉邹凤炽,大不了便是一死,与小宝能在一块这么久我没什么遗憾的了。”温芷倒先开口堵了我的嘴。

    我掀开那帕子拈了一颗梅子放嘴里,可真酸,酸的我直噤鼻子。

    “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堵我的嘴,你若真不怕还说这个虚张声势的话干什么?我就不信你舍得撇下小宝自己死。不过,若是让我爹发现了什么,想必,不死也得死,只怕,死一个还不够呢,死一个捎上一个。”我吧唧吧唧嘴,往门外瞅瞅,“这梅子可真酸,不犯了呕还真吃不下,小宝这水是拿到哪里去了?”

    温芷定定地瞅我,很镇定,好像做出这违了妇道的事不是她似的。

    “若他知道了我就和你算账,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们邹家任何一个人好过。”温芷说道又拿了一颗梅子细细抿了。

    “和我算,说来听听,我倒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你也真是天真了些,我爹是什么人?交通权贵,连皇上都见过的,你不觉得若他想让一些人消失不见跟碾死蚂蚁一样容易么?不让邹家人好过,你口气也忒大了些。”还没有水来,我只好又拈了一颗梅子生津止渴。

    “我敢这么说当然有我的道理,呵呵,听说你和你娘陪他过了许多年苦日子的,谁知道发达了竟抛妻弃女,也可怜了你们在那里过的日子,更可怜你娘还没来享一天福就去了。”温芷的声音里带着些哀愁,又像是死了的是她亲娘似的。

    “你不必挑拨我和我爹的关系,这事我当没看见,不为了别的,只看在小宝对你的痴心上,不过我只说一句,纸包不住火的那天,你该扛着的便扛着,也算对得起你那句不枉这一场。”我说给温芷说,心里也暗自郁结,冯小宝惹上什么人不好,偏偏是老骆驼的爱妾,若真给他发现了什么,只怕死的不是温芷而是冯小宝了。可眼下若要让小宝死了心离了她大概也是不可能的。

    冯小宝取了水回来,我喝了两口便推说有事走了。

    这山寺大约是香火不旺,又或是前些日子的大雪阻了人们的诚心,所以此时寺中除了偶尔几个和尚外见不到几个香客。

    金榜未下,我也不知道那和尚说我得偿心愿到底是不是哄我的,正好趁着今日近便我就再去求菩萨一回。

    转过大殿的廊角,我正大大的迈了一步,却在看见那苗条的人影时生生收回了步子转过身去,女子是住在马怀素家里那个,她难道也是来求菩萨的么?她却不是往大雄宝殿里走,反倒沿着走廊往右边拐过去了,那形容似乎与我和冯小宝刚才一般无二。

    我觉得我跟着她不算卑鄙行径,若她来这里也是会什么野男人,我定要想法让马怀素知晓不受了这个蒙骗的。

    我压低了雪帽,时而隐在柱子后。

    她迎面走来一位灰袍子的男人,见了面,她便亲热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我咽了下口水,那男人看相貌身形也有五十几岁了,怎么就……

    我胡思乱想着,就见两人已拐往禅房去了,自然,我立刻跟上,待他们进了一处禅房我便蹑手蹑脚从房后过去贴在墙根儿,好在,这后面是道山墙,看硬硬的雪便知人迹罕至的。

    听了两句我就想走了,跟了半天,原来老头竟是女孩儿的爹!不过,来都来了,他们还没说到重点,我也无事,听听也无妨。

    “爹,惟白他搬到客舍里去住了,说是与我一处不方便。”

    “绯雪,这是怀素对你的尊重,你胡乱想那么多作甚?”老头儿的声音颇是和善。

    女孩儿似乎是叹了口气:“若是尊重,何不我刚来投奔的时候便搬出去?爹,惟白那个人总是淡淡的,我时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履行了婚约,这事有一天没个着落女儿便放心不下,况且,况且他又结识了一个女子,似乎又十分亲近……”

    十分亲近?说的是我么?可这个词也无法让我高兴起来,崔雍说马怀素恩师李善的次女十七岁了,说李善十分中意这个爱徒,可,他也没说马怀素和李绯雪有了婚约啊!

    我那本就不甚晴朗的心里头就这么堵上了一块儿王屋山,即便移山的愚公再世怕是也搬不走了。

    下山的时候我只觉得每只脚像坠了千斤坠,迈一步都十分费力,马车还等在山下,车夫正在车边儿跺脚,想必是冻的。

    车里头也不暖和,我把斗篷裹了又裹仍旧挡不住冷气往心里头钻,车行半路忽然左边一栽,亏我反应快抓了下车窗否则脑袋非碰个大包不可,想也知道这车是玩完了,我跳下车远目,黑压压的一片长安城在远方。

    要靠着两条腿走回去了……可真远。

    车夫直跟我赔不是,说他也不晓得车轴怎么忽然就断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是修不好,我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天还未黑。

    想想我邹晴也够倒霉的,喜欢个男人原来竟是有婚约在身的,结拜兄弟的意中人竟是我小娘,连坐个马车也能断了车轴,这叫什么世道!想来我也没做过什么人神共愤伤天害理的勾当,老天爷难道是个好赖不分的?

    我气闷,胸口堵堵的。

    “邹晴!”
卢琉桑的伤
  不会吧,荒郊野外也能碰见他,难道他总是在跟踪我么?

    “上车来,一会儿该冻着了。”青毡车的帘子掀开了一角,卢琉桑望着我笑。

    我说我散热呢。

    我走在前,马车就跟在后,马儿时而吐两下鼻息,似乎对我不满。

    “你别跟着我,我知道回城的路。”我扭头又说。然后我眼见着卢琉桑跳下车来,手还轻轻捂了下肋下,他与我并肩走。

    “你不心疼我我却心疼你!光光,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外来了?”卢琉桑问我。

    我说我出城散步赏雪,问他做什么去了他就指指自己的肋下:“听说城外有位山僧颇会治这刀伤之类,所以来瞧瞧。”

    山僧?

    “哪座庙的?”我这心扑通扑通的跳。

    卢琉桑手往西一指,那座。

    远远的,似乎半山腰有掩映在深灰树林里的土黄的墙,看来不是我去的那座,心扑通又落了回去。

    “听说你是为了邹家受的伤?怎么回事?”这个疑问一直在心里压着,不问出来不舒服。

    “没什么,我兄长镇守石门关,我本想年下回范阳,怎奈路途遥远怕赶不及春闱,兄长来信邀我去石门关一聚,可巧遇见邹家的商队遭了劫,我看在你的份上出手相救一下,只是对方人多我和护卫吃了些亏罢了。”卢琉桑笑嘻嘻说道。

    “对方人多?还是你学艺不精,关公战黄忠才带了五百校刀手,别拉扯上我,我的脸面可没那个份量。”我说道。我还想着他冬至后是去万年他外祖家了,谁成想风风火火跑了那么远的地方,不过,这也像卢琉桑能做出来的事儿。

    “走得可真累,鞋底磨破了,我要坐车,你呢?还走?”我问他,眼见着车夫停好了车,从车后搬来了上马凳。

    “你陪我走了这一程,我自然要陪你坐车。”卢琉桑说道。

    这车才是有钱人家的,暖暖和和的还飘着些香气,我随手摸过一个手炉抱在怀里,卢琉桑盯着手炉看,我便拉拉袖子盖了个严实。

    “看什么?借用一下都不行么?”

    “马书生的手炉可还你了?”卢琉桑问道。

    我瞪他,果然,果然就是一刻都不想让我舒坦,非要把我费力埋好的刺一把揪出来再摇晃一番。这刺的那头以前只一个马怀素,现在又多了一个李绯雪,怕是都拔不掉了。

    “我邹家大小姐难道还要追着一个手炉不放么?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我说道,忽然想起那天他说的话,“那天那个借我手炉的就是名满京城的崔扶?”

    “怎么?难道你竟不知道?我记得有次下大雨你还跳下马车去追来着?”卢琉桑似笑非笑的样子,带着点小嘲弄。

    “看漂亮男人的脸蛋儿是一种享受,可惜啊,我以为京城第一美男子会更漂亮一点呢。”我说道。其实私心里讲,男人长成卢琉桑马怀素这样子已经足够了,像崔扶有点漂亮过头让人心里不踏实。

    卢琉桑笑,微笑变成大笑,我继续瞪他,用眼神鄙视他。

    “这话若是让京城的女子们知道怕是要拿鸡蛋白菜菹菜砸你了。”

    他笑了这一通,我手边要是有鸡蛋肯定堵他嘴里。这么个可厌的人,即便和马怀素没了缘分我也宁可嫁给余公子。

    笑完了,他又跟我说起他那院子,问我如何拾掇是好,我说你家的东西来问我作甚?我可没钱。

    “没钱么?呵呵。”

    “有钱也不买,烫手。”扯了这么半晌,车终于进了城门,他也没问我的意思直接命车夫先到怀德坊。

    我要下车他又不准,非说要登门拜访我骆驼爹。这还了得?我刚做了番戏把邹暖的毛给捋顺了,他这么一来只怕就是炸毛了,恐怕连老骆驼在内都要炸了锅。

    “你恨我不死啊?添乱,你再添乱我就让人害死了。”我把手炉塞他手里,“我这大小姐做的一天天也没个安生,你就放过我不成么?我跟你又没仇!”

    一想到邹暖和她娘就是因他要害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最好谁也别惹我。一个单相思失败的女人是受不得刺激的。

    我真是太无聊了,居然自己同情自己。回房我脱了厚重的衣服只穿了单薄的一件衫子坐在熏笼上,让丫环拿来了一些果子肉脯和甜酒边吃边喝,丫环来说卢公子来了,老爷请您去中厅呢。

    我说我不去,我今天外头吹了风头疼欲裂,你跟老爷说我睡下了,一边使劲砸开一个核桃细细咂吧咂吧吃了。

    卢琉桑不知道又跑来跟老骆驼说些什么,我又拿了一粒榛子,这是燕山那边来的,又大又香,我仗着牙好,一向喜欢放嘴里直接咬碎,当然了,如果把榛子当成卢琉桑,我咬得能更起劲。

    这个丫环刚去没多久气喘吁吁就回来了,当时我嘴里正含着一粒榛子,丫环说:大小姐,余家的媒人来了。

    我一口下去咬着了腮帮子,立时觉得嘴里一股血腥味儿,丫环大呼小叫端来了温水给我漱口,一边又跟我说着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余家的媒人来了,来干什么?要八字问卜?我又想,事到如今,卜就卜吧,马怀素是嫁不成了,嫁给谁不都是嫁么,只要人好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就行,女人还能求什么呢?

    我漱了口不敢再吃榛子,又拿了小金锤子砸核桃,以后当了余家媳妇估计一切都要讲究起来,这核桃估计不能亲手砸来吃榛子也是亲自动牙咬了。

    我自己也很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心灰意冷了,也许是我忽然发了善心不想抢别人的东西——其实我知道,马怀素那样的人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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