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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之云知道他的疑惑,伸手抚著他的小小额头,说道:“你是不是不明白姑姑为什 么这么做,所以就跑来问我?”
“嗯。”卿儿答应著:姑姑为什么要下毒呢?她是要给自己喝吗?还是要让太爷爷 喝?这让他好生害怕。
“卿儿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旷之云没有直接解答他的疑惑。
“卿儿……卿儿没想什么……”
那又为何一碰到名枕秋便跑呢?听他这样说,旷之云反倒猜透了他的心思,便没有 再追问,心里不由怜惜起这个孩子:虽然不能视物,但以他的聪颖和早熟,在这样一个 家中,他小小的心房里到底又知道了、埋藏了多少秘密?也许,迟钝一些反而是一种幸 福。
暗暗作了决定,他道:“毒药是姑姑要给自己喝的。”
卿儿忍不住从枕上昂起了头来,“为什么?”
旷之云轻轻地将他嗯回原位,“因为姑姑不想嫁给陈大人,她不允许别人摆布她的 人生,不允许她的婚姻被人利用,所以,她宁愿选择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公孙先生好像讲过,是《尚书》的句子。就是好的坏的一齐毁掉。可他 好不明白啊,在这个家里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为什么爹爹死了自己却不那么难 过?为什么一下子觉得公孙先生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为什么……自己有那么多的为什 么?
孩子不似大人,心事全然难藏,小小的脸上刹时已换过了数种表情,旷之云抚摩著 卿儿的黑发,柔声哄道:“卿儿,你现在还小,心也太小,所以不要藏太多秘密,能忘 掉的就要忘掉,弄不明白的时间自然会告诉你答案。往后你就会知道:越是长大,人就 越身不由己。我们都没法左右别人,左右命运,但我们还可以左右自己的心——记住该 记住的,忘掉能遗忘的——比如今天,即使你忘不掉心里面的疑惑,你也应该记住:是 谁在你要掉进池子的时候第一个向你伸出了手去,而那只手当时还在流血。”
卿儿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翻身转向了内侧,童心似乎要独自想明白些什么。于是 旷之云站起身来,正遇公孙晚从后面出来,见他手里托著一炉熏香,不禁奇怪。
公孙晚苦笑了一下,低声道:“安神的——想不到母子俩都用上了这个。”
见广之云没有答话,公孙晚轻叹了一声,“这里真的还能再待下去吗?”
旷之云挑起了眉峰,“恕我直言:留下才是最大的勇气。”见公孙晚微怔,他笑了 笑,“就是要走,也至少等到他们母子好转吧。”
公孙晚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熏香,淡淡一笑,“先生又何须再以话激我——还 有名小姐,公孙晚到此还有何畏惧?”
旷之云也了然一笑,“既然这里没事了,我也该去换身衣服了。”说著,便出了房 间。
“你没告诉他真话。”
佳人的悠悠轻叹响起在耳边,可旷之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
“需要告诉他吗?”他意味深长地看著她,“看来,我的话你并没有听全。”她没 换衣服,身上却已被吹得半干,看来已在门外听了良久。
“这样……好吗?”她的心好乱。
“难不成你是来告诉他真相的?”旷之云的眼睛洞察了她的心思。
名枕秋避开了他的直视,目光飘移向院内,看风起叶落,如蝶翩翩飞舞,却再也回 不了枝头。
“那你不妨先告诉我。”他的大掌包绕住她的纤手,暖意盎然。
她目光迷离,“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不等她回答,他便牵著她前行,带她赶紧远离这渐紧秋风, 再这样僵持下去,他怕彼此会在这清寒中立地生根。
跟上他的脚步,却刻意与他保持了段距离,她悄悄的凝视著前面那宽阔的肩膀,忽 然有了股想哭的冲动……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哭?反正已经图穷匕现,她是否就真可以将 本来面目暴露于他前,也将泪水流到他的怀间?可是此时此刻,他的怀间是否还能再容 纳她的泪水?
无人作答,只有轻纱帘幕,一如既往地舞动那回忆的手臂,似乎还要将她缠绕在内 ,心里也还有数股力量在强拉硬扯,似不将她撕裂便不肯罢休,望著对面而坐的地的身 影,贴近而辽远,直教她心颤个不停。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话一出口,才发现原来全身无处不在跟著颤抖。
旷之云轻咳了一声,淡淡地开口:“原因有三:其一是那天老鸨的出现其实是个意 外那怎会有人料到正厅中会有一段时间因此空虚,更怎会有人想到钻这个空子去下毒? 其二便是卿儿的话,他没发现有人经过。我一开始以为是他疏忽了,或者是故意偏袒, 其实是我自己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便是那天真的根本就没有人从他身边经过, 如此一来,下毒之人可想而知;其三……”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朦胧:“在那天你 终于记起了我的时候,我也想起了我记忆中的名字——我要找的女子,别人都叫她—— 章秋……”
就是这样一个名字,让他理出了头绪,既而万事皆明,真不知是憾是幸?他苦笑著 接了下去,“于是,我连夜回府衙调看了二十多年前的案卷,还找到了当年的狱卒,因 为牵扯到名府,所以他记得异常清楚:你父亲下狱的时候,其实狱外一直有人在替他奔 走,那人便是她的妻子,当然不是名家的小姐,而是他在家乡的原配,而那原配,狱牢 记得,当时她已有了数月的身孕……”
听著他说,她只觉得如坠冰窟,抽丝剥茧般的凉透,只是奇怪顺颊而下的泪怎么还 能是热的。
他伸出手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却未料越抚越多的珠泪反将他的手指淹没。虽然 心疼,却还是要捅破那层薄纸,于是继续道:“我联想到了你的话,你说你还有个妹妹 ,于是这一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你父亲的原配和名家的小姐各生了一个女儿,原配所 生的居长,名家的是幼,姐妹俩相差不过数月,妹妹叫枕秋,姐姐叫章秋。后来,姐妹 俩随著戏班漂流长大。而名老爷这么多年来其实也在打听女儿和外孙的下落,终于打听 到他的外孙女先是流落在戏班之内,后来又在乡下安身。于是他便派名兆□去接人。谁 料名兆□早就觊觎家产,他怎会甘心让名老爷的亲外孙女回来继承家产?于是他便故意 亲近姐妹俩,妹妹果真被他吸引,却又被他的病给害死。于是,姐姐便要为妹妹报仇… …“所以她决定进名府。她威胁名兆□如果敢说出她的身世,她便将他害死妹妹的事情 抖落出来,而如果他肯配合.她或许会分他一杯羹。名兆□利欲熏心,自以为还可以故 技重施地迷惑住她,就让她冒充妹妹进了名府。名老爷当然十分欢喜,立时就计她改姓 “名’,摆明了要把家产都传给她。而她便不动声色的在名府冒充著妹妹的角色,等著 家产到手之日再让名老爷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看嫌贫爱富的名老爷气急败坏,看名兆□ 机关算尽却人财两空。
“可是事与愿违,她还未得到家产,名老爷便已准备将她嫁给同知大人做妾,以稳 固名家的势力……”一抹阴云悄悄从他眼底掠过,他刻意移开了目光,注视著窗外渐暗 的天色,“万般无奈,于是她铤而走险,她知道名兆□以砒霜治病,所以便从他或公孙 晚那举弄来了砒霜,并将砒霜放人了自己的杯中,再调换了身边名老爷的杯子。那天其 实名老爷并没有拿错酒杯,因为等别人发现杯里有毒的时候,她已将杯子又推回了名老 爷面前,做成是别人要下毒害她的样子……一切都天衣无缝。”他终于停住。
“是啊,天衣无缝!只除了她遇见了一个人,这人轻易地就将她看透,这人竟乱了 她的方寸……”名枕秋幽幽地看向他,“不然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过去,自己还有心— —她原来还叫做‘章秋’!”
“傻瓜,你怎会无心呢?”她当真以为他看不见她的挣扎?她若无心,他又在与仇 恨争夺著什么?他摇头,想将她拉近。
她却反射似的站起身来,向后退却,想将自己隐身在房内更深的幽暗中,仿佛这样 就能躲避了现实的刺目。
他站起身来,不允许她再陷身黑暗,毫不迟疑地向她伸出手去,正巧露出了腕上的 丝镯,于是笑了,“枉我一个大男人整天和你一样戴著这个东西……”他顿了顿,带笑 的声音里掩不住几缕暗哑:“你还不肯分我一半愁吗?”
分他一半愁?!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说2低眉的眼里映出他湿透的衣衫 ,还缺了齐齐的一条——他究竟为她付出了多少?!明眸刹时恢复了焦距,她鼓足了勇 气,抬眼看向他的黑眸,黑眸幽深依旧,其中没有半分勉强,只有满满的期待和守候。 当然还有他不曾放下的手掌,温柔而固执地等待著她的小手。
“你不……怕我?”她迟疑地问道:他已知道了她是个满怀恨意的女子,她还曾想 过杀人!
“怕什么?!怕你吃了我?”满意她终于为他所动,他满不在乎地笑笑,“只有我 吃掉你的份。”
水眸里仍是写满了疑虑,“那……你不嫌我?”
他笑得更加轻松,“我说过我的脑袋不大,我不会为了过去的事计较不停。”他眨 了眨眼,“何况,你已经肯放下仇恨了,不是吗?”其实当她坚持要公孙晚留下,他便 猜到了她已无心再报复名家。只是试探来试探去,她却还是倔强得不肯承认,逼得他不 得不把一切都掀到台面上来。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还有什么可隐藏的?她是不是只能将心交付?感动不自觉地溢 满了胸腔,迟疑著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去,看道道掌纹缠绕住她的五指,听他的声音犹 如暖风,“现在你可以把你那半与我分享了吗?如果还不行,我就只好继续等了。”
温暖和感怀在心底转瞬氾滥,她忽然明白了他时时向他敞开的怀抱,他久久期待的 眼睛,那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秘密,只是…等待……隔著泪眼,恍恍忽忽地, 她看见了无数个他:桃花林间依依邂逅的;十年守侯笑容依旧的;不嫌不怒、不离不弃 的……外表轻松,不过是担心过多的在乎会给她压力;偶尔邪眉,也只是用柔情的臂弯 箍住她的哀愁。
原来他从没有真正相逼,即使内心一切了然,他也只是用不变的笑容等著她自己开 厂。是不是没有这一系列的事件,他还准备再这样等待下去?即使他总那么清醒,清醒 地忍耐著焦灼——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守侯?
融化在他的柔情里,她终于坦陈,“你已猜著了十之八九,除了你不知道那个叫章 秋的女子究竟是怎样长大的,她身上背负的又何止是妹妹的血仇?她本也可以有爹疼, 有娘爱的,可这一切都被名家给毁了……”
“你不要说是因为情不自禁……”见他动了动唇,她冷笑著阻止,“我娘就是这样 对我说的,我也曾当真以为著,这样去原谅我爹和那个‘发乎情’却不‘上乎理’的大 小姐。何况我娘还常常对我感叹:如果那小姐没有因生产而死,她们或许还能一起抚养 孩子,一起怀念孩子的爹……娘说得真好,直教我都忘了:娘有多少次背著我们偷偷流 泪,其实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就断送在名家手上……“有到那天夜里娘病重,妹妹已经 支持不住地睡著,我却还守在床边,我听见娘喘咳著哭泣,哭她毕竟还是晚了一步—— 想必那死在她前头的名小姐又已占据了爹的心。多傻的娘啊.即使再善良无争,原来她 也从没忘了是谁打碎了她和爹的和美安宁!临终前,她紧紧地抓牢了我的手,最终,却 只哀叹了一句:‘竟还是她长得更像你爹……’我这才明白,原来娘其实一直那样在乎 :即使她能善良到抚养别人的孩子,却也不能忍受与人分享良人的痛苦!”
“所以,我又怎能放任自己成为第二个娘,怎能任他人将我当做物件一样送人做妾 ?那样的痛苦,他们怎么会懂?!”心里火辣辣地一阵疼痛,名枕秋不由僵直了脊背, 将指尖掐进了掌心里。
旷之云依旧保持著倾听的姿态,只是默默地将两只柔荑都暖进了掌心,不让它们再 因任何理由而冰冷。
双手里传来的暖流让她渐渐安下心来,她凝望著那双永远会收留她的眸子,幽幽又 遭:”娘过世不久,戏班子也散了,我就和妹妹回到了爹的家乡;幸好那里还留著娘和 爹当初的一间小屋,屋外有院,院外是田,已经很久没人耕种,荒芜成一片。可那里真 静,让我忽然明白了娘为什么宁愿带著我们流离在戏班,也不愿回来,只怕是这片宁静 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