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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春比叶青大一岁,但命运几乎跟妹妹差不多。兄妹俩都在起早贪黑地练琴,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能博得好运气的青睐。
韩春弹一手漂亮的钢琴,他演奏的许多“奏鸣曲”颇得行家们的称许。
他去年考取上了省级歌舞团,但因出身不好未能录取,只好关门继续修炼。
韩春感到自己的前途迷茫,无形中有一种精神压抑。但他还是听从父母的话,不去多想,从钢琴的琴键上寻找人生的阶梯。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指望呢?”
他经常这样反问自己。瞅着眼下那一排排整齐的黑色按键,它就像一级级不可逾越的命运台阶。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更是经常落落寡欢,以酒浇胸中块磊。
妹妹韩笑经过几年来的苦练,小提琴已经拉得相当出色。无论多么难奏的曲子,只要出自她那细长的手指,总会给人明快、清新之感。
可以听得出,她的演练水平在这一带是出类拔萃的。
行家们一听便能判定,她练习小提琴在音准和节奏这两个要点上掌握得显然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可以说具备著名小提琴家的乐感和天赋。
她和哥哥韩春经常合奏的名曲《渔舟唱晚》和《吉普赛之歌》等曲,配合默契,对乐曲的理解及情感的表达上可以说淋漓尽致、无懈可击。
每当夜幕来临,兄妹俩合奏的乐曲随风飘荡而来。
那悠扬的小提琴音色和着钢琴那雄浑铿锵的伴奏,娓娓动听,激人心弦,给人以美的享受。
每当这时,周围楼房的许多练琴者都会羞涩地停下弓来,洗耳聆听,一饱耳福。同时,大家也想静下心来领略一下来自韩家琴声的启迪。
跟往常一样,踏着远处钟楼的报点声,叶青照旧又在夜九点多钟赶到了环山路路口的垃圾箱旁。
经过日晒的生活垃圾散发出阵阵恶臭,再经叶青那张宽头大铁锨一扬,更是霉臭味冲天。
过路的人匆匆掩鼻而过,走出很远仍能听到他们那一直没间断过的唾沫喷吐声。似乎这臭气熏坏了他们的嗓子,使他们感到恶心、难受、甚至少活好几年。
活儿很快就干完了。
叶青想休息一下。这时,周围此起彼伏蛙鸣般的喧闹乐器声使他猛然间想起了笑笑,一种迫不及待的情感直往心头涌来。
“对了,先看看她们家住在哪!”
一种难以挣脱的好奇心占据了他,促逼着他。
天上的几颗星,已冲出乌云的拥抱,在高高的穹顶上熠熠闪耀。
夜晚一片漆黑,远方的喧闹声听得清清楚楚。
环山支路十号位于环山路中央往右拐的一条小巷的尽头,经过这条小路再到最后一只垃圾箱正好得兜上半个圈。
这条路上没有垃圾箱,居民们的垃圾脏土都需倒在离这不远的一条大马路的一只临时垃圾桶里,每天都会有一辆汽车将里面的垃圾运走。
秋天晴朗的夜空,闪烁着满天繁星,像密密麻麻的蓝宝石似的,缀满在暗蓝色的天幕上,忽闪忽闪地眨着眼光。
风从大海那边,挟着泥沙和鱼腥的气味吹来。
叶青用力拖着负重后的地板车,往从未走过的环山支路拐去。
晚风徐徐吹拂着大地,落叶在地上互相追逐着随风嬉戏。
循着琴声,在路灯的光照下,环山支路十号院已立在叶青眼前,他将车靠着墙边放下,坐在车把上休息。
大院里一棵大松树把大半个院子遮住了,星光穿过浓密的树叶,那光,带着淡绿色的映辉,显得神气而又幽秘。
忽然,舒曼的著名《梦幻曲》婉转而悠扬地在他耳畔回荡起来,那优美的旋律给人一种进入梦境的幻觉。《梦幻曲》是德国作曲家舒曼的名作。乐曲柔曼空灵,如泣如诉,宛如“二泉映月”的碧波在轻轻流淌。
这首名曲以她那空前绝后的舒缓优美的曲调而撼人心魄。她的穿透力,犹如一弯涓涓清泉,流淌出一种抚慰心田的魔力。
循声望去,二楼有一扇窗拉着窗帘半开着,琴声很明显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灯光映在窗帘上的一个挟琴持弓的身影在晃动着。线条轮廓是那么清晰、眼熟。
“那是笑笑!”
叶青高兴地倏地站了起来,险些喊出声来。
突然间,琴声嘎哑停住了,笑笑在刚才那扇窗前出现了。
她探出头来,把开启的那半扇窗关好。
这正是她的房间,一点没错!
叶青像是发现了一个什么秘密似的那样欢快。他真想喊她一声,对她说,“笑笑,你拉得真好听,你真了不起”之类的话。
但理智没有使他这样做。他又重新坐在原来位置上。
叶青是个性格内向的人,社会上的麻木不仁和玩世不恭,已使他的脾气变得不会轻易激动,更不会动不动心血来潮。
他点燃一支香烟,使劲吸了一口,把刚才的情绪压了压。
这时,琴声又重新响起来了。
随着持琴人倒映在窗帘上的身影的摆动,琴弦上泻出了忧伤的曲调。
琴声忽而越过楼群沉向远方,忽而又使人感到风儿又从远处把琴声送回到耳边。忽然,柔和的旋律里又猛地闯进来欢乐的声音。
叶青被这优美的琴声打动了。他扔掉烟头,重新站立起来,紧蹙双眉,久久凝视着漆黑的夜色。
笑笑一点也没觉察到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人在偷听她的演奏,她还是那样从容不迫地自如地运着弓力,认真对付着指下的每一个音符。仿佛她也沉浸在自己的杰作中。
“当———,当———,…”
钟楼传来沉闷的报时声,它悄悄告诉叶青已十点了。
天越来越冷了,西北风开始活跃起来。马路上行人更稀少了,昏黄的路灯闪着半明半灭的黯淡色的微光。
这时,钢琴声和着小提琴的旋律悠悠扬扬,直飞出来。就像动听的歌谣断断续续地萦绕在耳际。
“这兄妹俩真是太用功了!这么晚了。”
叶青感慨地喃喃自语道。
最后,他冲着笑笑那美丽的身影望了一眼,将车绳往右肩上一撩,又重新上路了。
下班回家后,叶青躺在床上,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久久不能入睡。
每当想起笑笑那股天真、温柔的表情和含笑的眼神,他都感到莫大的快慰。他甚至觉得回味一下今晚上的“发现”,也是一种难得的欢乐。
天快要亮了,他才迷糊了一阵子。
叶青沉入了睡意朦胧之中,扰人的思绪像瞬间即逝的幻觉一样,不时涌上他的心头。
白昼逐渐到来了,东方开始熠熠发光,西面一片朦胧。
突然,闹钟叮铃铃地响起来,使他陡的从睡梦中一跃而醒。
他赶紧伸手将闹钟按住制止了它的尖叫。他觉得似乎刚刚睡着,闹钟立刻又把它弄醒了。
因为叶青平时有个习惯,总喜欢让闹钟催醒自己。
他并没有立刻起床,又合衣迷糊了一阵。
一缕耀眼的晨光,闪闪地洒到他的床头。
窗外,亮晶晶的黄叶在微风中抖动,冉冉上升的朝阳正向大地睁开它那光芒四射的金眼。欢乐的小鸟在树枝上抖动着调皮的尾巴,相互问候,窃窃私语,似乎在一起称颂这美好的秋晨。
太阳渐渐地高升起来,温度也随之增高。那太阳,悬在蓝天之中,显得特别明亮,格外豪放,光芒四射,光顾着每个角落。
叶青吃罢早饭,并没像往常那样拿本书到海边溜溜,而是抄起妈妈梳头的梳子,对着镜子认真打扮起来。
他将刚换上的白内衬衣衣领翻到外边来,显得格外干净、利落、潇洒和富有生气。
“叶青,你要到哪去?”
妈妈似乎觉察出了儿子这一系列不寻常的举动,奇怪地问。
“今上午全系统召开职工大会,传达个中央文件,总得穿戴得像个样才行!”
叶青假装并不意妈妈的话的样子,用早编好了的一套话哄着妈妈。
说完,他还隔着梳齿偷看了母亲一眼。
“我说呢!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突然知道爱俊了呢!”
叶大妈信以为真,帮着儿子弄了弄领袖,然后进里屋收拾去了。
叶青将自行车推出门外,顺手抄起一块干布从车铃到后灯擦拭了一遍。随后,他胡乱朝里屋的妈妈招呼了一声,挎上书包径直窜出街口。
明媚的秋天,样样东西都散发出一股泥土香。空气干燥异常,海面上的水气在阳光照耀下形成一层薄薄的雾纱。肉眼可以看见,远远的山峦树林间也迷茫着一片蓝色的雾霭。
铮明瓦亮的车子在耀眼的光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叶青神气活现地吹着口哨,在宽敞的柏油马路上飞驰。
深深呼吸了几口深秋的凉气后,顿觉浑身无比轻松、愉快,几个很陡的小上坡他一口气便蹬了上去。
下坡时,他索性单手扶把,用另一只手撩着被风吹乱了的前发。
环山支路10号,犹如一块巨大的磁石,用它发出的强大磁场深深吸引着叶青这块“铁”。
这时,这条叶青并不陌生的深长胡同已遥遥在目了。
他放慢了车速,后来干脆下车推着往前慢悠悠地前进。
不知为什么,一种无可言状的恐慌感悄悄向他袭来。他突然感到十分不安。
满街满目的黄树叶,随着阵阵秋风翩翩起舞。
笑笑家到了。可大院里没有一丝琴声,大院里一片寂静。
“她会不会不在家呢?如果真不在,我一个生人去可太难为情了!”
叶青这样想着,始终没有勇气把自行车往院里推,方才路上那股神气劲不知跑到哪去了。大院门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电网在阻隔着他。
他来回在门口徘徊了几趟,不时瞅瞅时间。
“都九点半了。如果笑笑她还爱睡懒觉的话也该起来了。不怕,反正我就说我是给她送东西还鞋钱来的!嗯,进去吧,没什么了不起的!”
叶青这样宽慰着自己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努力使它松弛下来。
他把自行车往门口一放,“啪”地上了锁。
叶青从车把上取下书包,边整着衣容,边扫视着四周。
这座不十分宽敞的宅院有两棵挺拔的苍松。那浓郁青翠的巨伞型的绿枝,充盈着炽热的生命力,遮天盖地,竞争滋长。
宅院的墙围,有嫩竹和矮冬青树掩映,使人感到十分恬静。许多小鸟在阳光普照下欢快地在树上雀跃,一些干枯的细枝不时伴着露珠从叶隙中抖落到地。
宅楼前面有片草地和一块废弃的花坛,楼墙上布满修剪过的、花叶已凋谢的爬藤。
楼角边另有几棵大树矗立空中,它们与邻院的参天大树形成一片。
繁茂的松叶、郁郁的浓荫,一切都显得那么安然、寂静;再加上楼房外壁窗沿木板都已脱落的朱漆的衬托,那种安静肃穆的气氛,给叶青以步入修士院之感。
他长舒了一口气。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天地万物与自己浑为一体,他更确信自己也是它们之间的一分子,和那白云苍狗一样,在天地之间蔓延着。
阵风吹来,使他为之一清。他不想再站在这儿了。
叶青顺着红砖铺成的一溜小路,径直往前去。
走到内楼门口,他忽然收住脚步,又重新不安起来。他想再安静一会儿,就又重新打量起这座更具体的楼房来。
优雅的小洋楼分为两层,下面一层全部用石头砌成。屋房造型层次分明,内墙壁粉刷得挺白,屋顶是漂亮的红瓦。
上去吧,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叶青心里怦怦跳着。他沿着木梯曲延而上,顶头,一条宽宽的走廊展现在眼前。过道两旁砌着各家的煤池子,或堆放着许多久存难舍、但又毫无用处的破烂东西。
往前估量着走了几步,他猜想差不多这就是昨晚发现的笑笑拉琴的那间屋的正房。
叶青稍作喘定,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扇几乎全部用彩色玻璃镶成的双层拉门。
“砰——,砰——,砰——”。
他生怕门厚里面的人听不见,使劲敲了三下。
“谁呀——?”
问声伴随着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个五十刚出头的妇人开开了门。
“你找谁?”
她扬起双眉睁大眼睛问。她边打量着门外立着的这位素不相识的小伙子,边用腰下的围裙擦着湿手。
“请问——,这是韩笑家吗?”
叶青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望着她,憨厚地笑着问,书包的提手已被几个指头绞成了麻花。
“喔——,找笑笑的?!,快进屋吧。你大概是她一块儿下乡的同学吧?”
笑笑妈妈喜洋洋的将叶青让进屋里。
第一面,她就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年轻人印象不坏:他眼睛有神,轮廓鲜明,虽然够不上浓眉大眼,但表情爽快,惹人喜爱。
“笑笑——,有人找!”
她拉长了音冲着耳房喊了一声。
“谁——?”
笑笑急匆匆地从另一小房间应声而出。
“哦——,原来她在家!”
叶青长舒了一口气。
“啊,是你——?叶青!”她欢心地笑着,“我知道你准会来的!是不是来还那双靴子钱的?”
说完,她抿嘴笑了。
她的问话是神秘兮兮的、甜甜的,还有些羞涩,更饱含着柔情。每说一句,她那两根小短辫都在脑后快乐的抖动。
没等叶青分说,笑笑赶紧拍了一下在一旁愣出了神的妈妈。
“妈!他就是那天下大雨晚上救了我的那位姓叶的师傅!他叫叶青,我那天去的就是他家!”
女儿像背快书似的把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