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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特别不喜欢给她添麻烦,他有把握带她出去约会,应该就是有把握照顾得好自己,同时也照顾得好她。
“你想去哪儿?”
看到苏棠让步,沈易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把手机交还给苏棠,就推开半盖在身上的被子,不急不慢地把两条长腿从床边顺了下去。
沈易穿来的是一双系带的休闲皮鞋,护士帮他脱鞋的时候没有把鞋带解开,沈易不能直接把脚伸进去,正要弯腰去解鞋带,被苏棠一手抵在肩上拦住了。
沈易一愣,抬起头来。
苏棠在他脚边蹲了下来,“你别动,小心挤压着胃又要疼了,你坐着,我给你穿。”
沈易的眉头一下子皱得紧紧的,垂手按住苏棠的肩,连连摇头。
苏棠仰头对着他笑,“不想让我给你穿鞋吗?”
沈易用力摇头,表示强烈的拒绝。
苏棠还是笑,拂开沈易紧按在她肩上的手。
“我也不想让你疼。”
苏棠说完就低头拿起他左脚的鞋子,利落地解开鞋带,一手拿着这只解好鞋带的鞋子,一手轻托起他的左脚脚踝。
沈易把脚往回缩了一下,被苏棠一把抓得牢牢的。
苏棠没抬头看他,沈易也没再乱动,任由她蹲在地上帮他把两只鞋子穿好,苏棠站起来之后才发现,沈易的眼眶居然微微的发红了。
“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不就是穿双鞋嘛……回头我给你养老送终的时候,你是不是真要哭给我看啊?”
沈易满脸的感动被她这一句“养老送终”撞了个灰飞烟灭,没等眼眶上的微红退下去就瞪了过来。
“你瞪什么瞪,”苏棠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地瞪回去,“女人的平均寿命本来就比男人的长,你的身体条件不如我的好,还比我老四岁,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怎么算都是我给你养老送终,不服来辩。”
手机在苏棠的裤兜里,沈易有词也辩不出来,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在脸上挂起来一个大大的“服”。
沈易带着满脸的服气站起身来,拉起苏棠的手,径直把她拽进洗手间,站在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棠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苏棠把手往后一背,执拗地摇头,“不脏,我不洗。”
沈易眉头一皱,低头解开自己衬衣袖口的扣子,把袖子挽起来。
苏棠看出了他的打算,刚想拔腿往外跑,就被沈易一把捉住了。
苏棠拧着身子挣扎,“不洗不洗不洗……”
沈易看也不看她说了什么,只管扶着她的肩膀硬让她转过身去面对水池,抓过她藏在背后的手,伸到不急不缓的水流下。
苏棠挣不开沈易的手,依然执着地用活动自如的手指使劲儿往沈易脸上弹水花。
沈易被这些蒙蒙星星的水滴惹出了一点脾气,一步站到她身后,把她结结实实地困在自己怀里,顺便低头在她的侧颈上深深地吸吮,接连吮出两三朵暧昧的红晕。
苏棠老实了,还是对着镜子里沈易的影像狠狠地嚎了一声。
“流氓!”
沈易没看见她说了什么,也懒得去看,只管心满意足地捉着她安分下来的小爪子,重新递到水流下面。
水流有点凉,经过沈易的手再流到她的手上,还是有点凉。
沈易把下巴轻挨在她一侧肩头,低头认真地洗过她的每一根手指,清水一遍,洗手液一遍,清水又一遍,然后才拧住水龙头,把苏棠从怀里解放出来,从水池边的架子上拿下干净的毛巾,擦去他们两双手上的水渍,又她被冲洗得微微发凉的手捧到唇边,哈气暖着。
苏棠被他温热的哈气吹得痒痒的,挣了一下,沈易捧得不紧,苏棠的手轻而易举地从他的掌心间挣了出来。
苏棠捂着脖子上被他吮过的地方瞪他,“我要告你绑架。”
沈易笑笑,垂手指指她装着手机的裤兜。
苏棠不情不愿地拿给他,沈易把手机拿得低低的,让苏棠清清楚楚地看着他流畅地把话打下来。
——判我终身监/禁,永远不许离开你身边,可以吗?
苏棠怔了数秒,抿着一道格外温润的微笑抬起头来,轻轻点头。
“放心吧。”
苏棠用刚刚被他洗得一干二净,还带着洗手液淡淡的柠檬香的手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给你养老送终的事,我是认真的。”
“……”
☆、第52章 Chapitre52
沈易半真半假地黑着脸,把这个情深义重的人赶出洗手间,反锁上门,一个人在里面又折腾了将近十分钟。
苏棠在外面接连听到了几种不同的水声,以及电动剃须刀蹭过胡茬的轻响。
沈易走出来的时候顺手放下了随意卷起的衬衣袖子,也许是稍加活动之后气血顺畅,病色被冲淡了许多,通身散发着刚刚洗漱完毕之后特有的清爽。
苏棠想在这张干净得像影楼里精心修过的艺术照一样的脸上亲一口,刚凑近过去,就被沈易一指头点在脑门上,拒绝了。
苏棠厚着脸皮抗议,“你的身体所有权是你的,使用权是我的。”
沈易小心地把笑意藏在眼底,挑眉看了看她,就微绷着唇角从她身边绕了过去,走到饮水机旁,倒了小半杯水,没往嘴边送,又径自端着杯子走到窗前,抬手拉开了紧闭的窗帘。
阳光透过几乎一尘不染的玻璃流泻进来,均匀地铺展在沈易的前半面身体上,像是在他身上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蜂蜜,看起来更加香甜可口了。
这个可口的人安然地站在窗边,一根修长的手指探进手中的杯子里蘸了蘸水,抬头迎上毫不刺眼的阳光,用指尖在玻璃上缓缓写下几个透明的大字。
——老了,中看不中用了。
“……”
徐超上来找他们的时候,这几个大字还在玻璃上闪闪发光着。
形成笔画的轻薄水层已在重力的作用下汇聚到了每一道笔画最低的那一点,聚成相对厚重的水滴,顺着玻璃缓缓地淌了下去,拖出一条条清晰笔直的平行水痕,酷似苏棠刚才心中的百爪挠墙。
徐超发愣,“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苏棠悠悠地斜了一眼那个正在专心低头穿外套的人。
“拆迁通知。”
徐超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目光从玻璃上往回收的过程中不经意地掠过了苏棠的侧颈,一下子定住了。
“哎,苏姐!你脖子上是怎么了,怎么红得一块儿一块儿的?”
苏棠一愣,突然想起沈易干的好事,舌头顿时拧起了结,“没、没事儿……我就是,那个、那个挠的……”
徐超关切地看着,“挠的?不像啊,是不是过敏了啊?”
“没有,没有……”
“正好在医院呢,要不找个大夫看看吧?”
“不用,不用……”
见苏棠应得支支吾吾的,徐超毫不犹豫地转向了沈易,苏棠想拦的时候已经晚了。
“沈哥,你来看看,苏姐脖子上不知道是怎么了。”
徐超皱着眉头说得很认真,沈易看得愣了一下,忙转头看了过来,正对上苏棠的一张大红脸,以及她紧捂在侧颈上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沈易眼睛一弯,绷不住笑了出来。
苏棠也气乐了,索性把手拿开,走到他面前,理直气壮地偏过头去,把那侧脖子尽可能清楚地露给看他。
她就不信,沈易能面不改色地告诉徐超这片印子是怎么来的。
“沈哥,你看,就这一片……”
沈易微微眯眼,对着这片印子全方位多角度地认真端详了一番,还伸出手指触探了几下,然后转身走到茶几旁边,拿过刚才顺手放在茶几上的水杯,用指尖蘸着水,弯腰在茶几上写下了诊断结果。
——机械性紫斑。
苏棠和徐超都看得一愣。
机械性紫斑是什么?
徐超被这个陌生又冷硬的医学名词看得更担心了,“这个不要紧吧?”
沈易柔和地笑笑,安然摇头。
沈易的医学常识足够做一些家常诊断的,沈易都不担心,徐超也放心了。
沈易很擅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是苏棠直觉觉得,这个医学名词不像是沈易顺手瞎编的,尤其在沈易躲过徐超的视线,抿着一点孩子气十足的笑看向她的时候,苏棠的这种直觉更强烈了。
上车之后,沈易借用徐超的手机向他交代了些什么,也许是刚被病痛剧烈地折磨过一场,沈易到底有点精神不济,车开动起来之后,沈易就松散地挨在座椅靠背上,缓缓地沉下眼睫。
苏棠瞄了他半分钟,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摸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把“机械性紫斑”几个字敲进了搜索引擎里。
搜索结果有两万余个,排在搜索结果第一条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写的。
——机械性紫斑是吻痕的专业医学病名。
“……”
苏棠嘴角刚抽了一下,突然想起件事来,挺起身拍拍驾驶座的靠背。
“徐超。”
“苏姐?”
“你还记得刚才他说我脖子上这块是什么回事吗?”
徐超憋了两秒,再次传来声音里带上了实实在在的不好意思,“紫……紫什么来着,我还真记不清了……你还是再问问沈哥吧。”
苏棠安心地把后背倚了回去,“好。”
苏棠刚把身体倚踏实,下意识地转头看看沈易,才发现沈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睛睁开了,正带着温软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苏棠板着脸把搜索结果递到他眼皮底下。
沈易眼中沉静的笑意蓦然雀跃了起来,拿过苏棠的手机,退出浏览器的界面,点开一页新备忘录。
——徐超不喜欢读书,自然科学类的知识储备很少,对这一类陌生的专业名词接受能力比较弱,我猜他现在最多只记得一个“紫”字。
苏棠“噗”地笑出来。
徐超在前面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沈易眼眸中的笑意很浓,脸上的笑容却是淡淡的,好像他不是不想笑得更明显一点,只是没有这个力气了。
苏棠收住笑,担心地看着他,“是不是又胃疼了?”
沈易挨在座椅靠背上摇摇头,努力地笑笑。
——只是有一点反胃,一会儿下车就好了。
沈易淡淡地打完,像是想起些什么,抬眼深深地看了看苏棠,抿着一点柔软的笑又添了一句。
——人老了就是很麻烦,是不是?
沈易唇角上扬的弧度深了一点,眼睛里的笑意却黯淡了许多,露出丝丝缕缕遮掩不住的歉疚,看得苏棠心揪。
“不许胡说八道。”
苏棠轻轻拧起眉头,伸手抚上沈易因为胃里的不适又开始微微发白的脸颊,温柔地摩挲,目光深隽地看着他,凑过去在他还勉强提着弧度的唇角上轻吻。
原本提得有些僵硬的弧度被苏棠吻得自然柔和起来,沈易完全放松下来,似乎连头颈都无力支撑了,虚虚地挨在苏棠的一侧掌心里。
苏棠微笑着,认真地望着这个好像是要把全身心都交托给她的人,温柔地把刚才的话补完。
“尊老爱老是中华传统美德。”
“……”
沈易挨在她掌心里的脸颊刚黑了一下,被沈易握在手中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有人打电话来。
沈易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苏棠挨在他身边,也看得一清二楚。
闪动在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把两个人看得都愣了一下。
é。
名字看起来是法文,来电地址显示的却是本市。
看沈易似乎没愣在点上,苏棠把这串法文翻译了一下,“秦静瑶。”
这是她失眠睡不着的时候给秦静瑶改的联系人姓名。
手机还在他手里震着,沈易无暇去想苏棠为什么会用一串法文备注秦静瑶的姓名,忙把手机交还给苏棠,点点头,示意她接听。
苏棠接过来,按下接听键,把手机送到自己耳边。
“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秦静瑶一如既往干脆利落的声音。
“我是秦静瑶,沈先生的司机说,沈先生和你在医院里。”
苏棠看着正认真关注着她唇形变化的沈易,迅速地用口型为他重复了一遍秦静瑶的话,然后问向秦静瑶,“有什么事吗?”
“他醒了吗?”
苏棠又无声地为沈易重复了一遍,沈易微微摇头。
苏棠客气地回问,“有什么需要我转告他的吗?”
秦静瑶似乎没想过要通过第三人来和沈易对话,在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才淡淡地开口,“麻烦你转告沈先生,请他尽快查看一下他的工作邮箱,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他尽快处理。”
苏棠几乎以同声传译的节奏用口型转述给沈易,沈易轻轻点头。
“好,我会告诉他的。”
“谢谢。”
“不客气。”
苏棠挂掉电话,像险险地应付过一次突击考试一样,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沈易拥过她的肩膀,低头在那两瓣刚刚为他全程直播了一段电话内容的嘴唇上轻吻。
苏棠叹气,“工作要紧,咱们还是回你家吧。”
沈易无所谓地摇摇头,拿过她的手机,点开浏览器,把苏棠给秦静瑶起的法文名字丢进搜索引擎里。
苏棠眼看着他往下拉了几条,终于点进一个汇总法语工程词汇的网页,找到了那串法文的正牌翻译。
——素混凝土,即不加钢筋的混凝土。
沈易啼笑皆非地看向苏棠,像是一句好气又好笑的质问。
苏棠理直气壮,“你不觉得她很像素混凝土吗,看起来硬邦邦挺吓唬人的,其实硬的就是个皮肉,里面压根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