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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时太年轻,有时候做事手段狠了些,逼人逼得急了一点,这才造成了那次惨剧。
所以叶致远在迟暮之年过最后一个生日的那天,才会语重心长的对司明说:“在生意场上,做事虽然需要果断,可还是留点余地,不要把人逼上绝路的好。少一个敌人,就如多了一个朋友。”
他说这些,为的,也是当年那场让他后悔了大半辈子的意外。
“那个人姓谢,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最小的儿子还在襁褓之中,其他三个孩子当时就站在楼上,亲眼看着父母从面前跳下去的。后来,那四个孩子,管家,仆人,全都不见了。他们家,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成了灰烬。”
“你父亲心中有愧,一直在寻找那些孩子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
“直到那夫妻去世一周年的那天,也就是十五年前的今天,我们收到了一封信,里面写着四个字,血债血偿。”
“之后不久,阿辉就被绑架了。”
说到这里,连文惜慧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叶敬希伸手扶住妈妈的肩,轻声道:“妈,别担心,阿晖当年被绑架的案子不是已经查出来是纽约的黑道做的吗?或许收到那封信,和阿辉被绑架,只是时间上的巧合。”
“大哥说的是,如果真是谢家的人绑架我,绝对不会一顿鞭子那么简单,会把我剁成肉酱,才算是血债血偿吧。”叶敬辉平静的说道,“妈,你知不知道,谢家那四个儿女,分别叫什么名字,去了哪里?”
“这些都查不到,只知道按谢家家谱里的辈分,那四个孩子名字中间都有一个‘子’字。他们是被人秘密送走的,因为年龄还小的缘故,到底叫什么名字也很少有人提过。”文惜慧微微一顿,“我把这件事告诉司明之后,他却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我,谦儿的妈妈,叫什么。”
众人的脊背同时涌起一阵寒气。
如果司明的猜测是真,那简直太可怕了!
叶敬文看了林微一眼,林微会意,站起身来走到玩着叶敬辉送的游戏机的叶谦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道:“叶谦,我带你去厨房,找点水果好不好?”
小孩子还不懂事,根本没有听明白这些大人刚才的谈话,对林微咧嘴一笑,道:“好!林叔叔,我们去切个西瓜。”
林微把孩子带走之后,叶敬希才平静的道:“她叫桑榆。”
叶敬文也沉着脸道:“桑榆当年进我们叶家,是以我舞蹈老师的身份,她还说她名字的由来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叶敬辉怔了怔,突然大笑:“真是高明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在某处先有所失,在另一处,终有所得。好一个‘桑榆’。”
桑瑜当年教叶敬文跳舞,跟叶家人渐渐熟悉起来,因她是桑家收养的女儿,叶家和桑家生意上又有合作,于是让叶大哥和她联姻。结果,自她进了叶家之后,叶家很多次生意都奇怪的亏损,后来桑家莫名跟叶家闹翻,桑瑜也以这个理由,跟叶敬希离了婚,至今下落不明。
文惜慧点头道:“你们猜的没错,司明查了很多资料,目前已经确定的是,‘桑榆’就是那个女儿‘谢子瑜’。她嫁进我们叶家之后,天宇集团有好多次项目亏损,亏损的金额高达几个亿。”
叶敬辉冷笑道:“那些亏损都被关天泽吞了,算算时间,大哥离婚六年多,关天泽进天宇也是在六年前,甚至关天泽中彩票,在国内搞房产圈钱,都是在这六年之内。显然,桑榆跟关天泽是一伙的,很有可能是兄妹。”顿了顿,“既然他们要报复的是我们叶家,大哥身边有桑榆卧底,关天泽专门对付我,为什么小弟,怎么会相安无事?”
叶敬文沉默了良久,才道:“上次去可可西里旅行,你还记得吧。”
“记得。”
“司杰高原反应抢救的时候,我发现他戴着一条项链,吊坠在手术过程中不小心弄开,里面写了个‘谢’字。”
失踪(下)
叶敬辉抽了口凉气:“你是说,司杰?!”
是司明最疼爱的那个弟弟?看上去单纯可爱的高中生?
叶敬希冷静的道:“如此看来,司杰被关天泽绑架,根本就是他们在唱双簧。”
“我回国的那天,司明正好去机场接弟弟,我跟司明在机场的撞车自然也不是巧合了,或许是早就安排好的。”
叶敬辉说着,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我跟司明第二次见面是在Crazy酒吧,司明那天本来有重要的会议,又怎么可能闲着无聊来逛酒吧?这么一说,自然是司杰故意把他拉来,只为了制造我跟他相遇的机会。”
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人故意设局,让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两人一再相遇。
“然后,像是编剧本一样,一步一步,把我和司明引入他们布下的棋局,让我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等玩儿够了,再一网打尽。”
叶敬辉说完,轻轻揉了揉额角,靠回了沙发上。
叶敬文看了他一眼,道:“照妈妈的说法,谢家失踪的四个孩子名字中间都有个‘子’字,那么关天泽也就是谢子泽,桑瑜就是谢子瑜,司杰就是谢子杰。还剩一个,是谁?”
沉默片刻后,叶敬辉才说:“可能跟黑道有关系。不然关天泽也不会那么顺利偷渡成功,每次消失都查不到出入境记录。”
叶敬希沉默了片刻,平静的道:“既然是场局中局,他们从六年前开始就精心布置,不让我们叶家家破人亡,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要的,不仅是我们的钱,还要让我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微微一顿,“我们要做好应对的准备了。”
林微一直陪着叶谦在书房里玩,等叶谦睡下之后,才转身出来。
兄弟三人和妈妈沉默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叶大哥甚至点燃了烟,没有吸,只是让烟灰不断的掉落。
林微走到叶敬文旁边坐下,忐忑的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也可能跟这次报复有关。”林微顿了顿,“敬文你还记得,我弟弟出过一次车祸吗?”
“当然。”叶敬文投过一个抱歉的眼神。
那段时间正好是叶致远逼叶林两人分手的时候,林微迫于叶致远的压力,再加上弟弟的车祸,弄得心力交瘁,最后才同意分手。
“我弟弟是被人故意撞的,那人似乎喝醉了,据我弟弟后来回忆说,那跑车是红色的,车牌号BC91222。”
瞬间,叶敬文和叶敬辉对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那是我的车。”叶敬辉坦然道,“我开车技术差,也撞过人。但是你弟弟那次车祸发生时,我是在国外的。”
林微点头道:“我当然相信你,弟弟出事后还是你帮的忙。看来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让我误会你撞了我弟弟,那么,我也就不可能再和敬文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紧张的气氛令人窒息,屋子里也像被抽走了大量的氧气。
当年那场意外,不论如何父亲都有一定的责任,谢家年幼的孩子们亲眼看着父母坠楼身亡,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让他们忍耐多年,不择手段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毁掉整个叶家。
破产算什么,钱还可以再赚回来。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好的报复手段!
如果林微的弟弟被撞死,不但敬文和林微无法挽回,叶敬文和叶敬辉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会被严重的破坏!
对方的势力不容小觑,手段也狠毒无比,看来他们想要毁掉整个叶家的决心,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
桑榆嫁给大哥又抛夫弃子,让大哥独自带大孩子,寂寞一生,这种痛苦比任何商场上的失利都要难熬!
关天泽,他不仅卷走叶家一大笔钱,还想方设法把司明给拉进来,显然,他的目的是让叶敬辉后悔痛苦一辈子!如今徐清在医院昏迷不醒,司明,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良久后,电话响了。
叶敬希接了起来,那边的女子紧张的道:“老板,六年前由我们龙华集团跟人合作建造的新月大楼,今天突然塌方,现在记者已经涌进公司了!”
叶敬希顿了顿,平静的道:“先稳住媒体,什么话都别说。我明天大早就过来。”
叶敬文的电话也响了,似乎是值班医生打过来的:“叶医生,您主管的两个病人突然猝死,请您马上过来医院一趟,病人家属报了案,警方已经过来调查了。”
叶敬文脸色一沉:“好。我这就过去。”
“怎么回事?” 林微也跟着站了起来。
“医院出了点小事,我过去看看。”
林微拉住他,严肃道:“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叶敬文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在林微执着的对视下开口:“两个由我主管的病人猝死,警察在医院,我必须现在过去解释。”
“猝死?”林微拉住他袖子的手紧了紧,“如果被判为医疗事故,你可能要坐牢的。”
叶敬文回握住他,笑道:“如果我现在不过去,那么警察会找上门来呢。”微微一顿,“你帮我联系萧凡,这次可能要拜托他替我打这场官司。”回过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放心,我会保重自己。因为我知道,你会等我回来。”
林微给了他一个拥抱,好像在给爱人勇气和承诺一般,紧紧的,用力的拥抱。
然后在他怀中抬起头来,笑着说:“我等你回来,叶敬文。”
送走叶敬文后,林微马上拨了萧凡的电话,把情况跟他简单说了说。虽然此时已近深夜,萧凡却义不容辞的答应了:“我现在就过去医院,要是叶敬文真被告上法庭,我定会尽全力为他辩护。你放心。”
“谢谢你。”
“都是老朋友,不必跟我客气。”萧凡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却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略带了些暖意。
林微挂上电话,见叶敬希和叶敬辉的脸色依旧难看,心中不禁一阵酸涩。
——这场恶战,把他们兄弟三个都连累了进去,虽然平时叶家三兄弟关系不是很好,可患难见真情,如今才看得出他们对彼此有多么的在乎。
可是,谢家的人对他们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可以轻易化解吗?
片刻后,门铃响了。
叶敬辉起身开门,居然是有人来送了邮件包裹。
“请问是叶敬辉先生吗?”
“是。”
“这是有位姓谢的先生,给您的生日礼物。”
“谢谢。”
叶敬辉把包装撕开,露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放在桌上刚要拆,文惜慧却突然道:“不要拆。”
叶敬辉的手顿了一顿,抬头笑道:“没关系,他们还不至于寄炸弹过来。刀子、血书之类恐吓人的东西,我见多了。”
盒子打开,是一层灰,上面放了一张纸,用红色的笔写着行小字。
“司明的骨灰,这一定是你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谢家四兄妹,敬上”
“真是神经病。”叶敬辉想扔掉那个盒子,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抖个不停,甚至连盒子都抓不稳,“司明他不可能这么容易死。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虽然声音极力保持着平静,手指却还是被攥得发白。
谁又能确定司明现在情况如何?遇到那些因为仇恨而丧心病狂,心里只想着报复的人,他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从来没有过那么痛苦的时候,好像自己胸口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好像血液里融进了玻璃碎片,好像心尖被一双手拧起来不停的扭转。每一次呼吸都像割破喉咙一样的痛。
——这一切,居然如此可笑。
在他第一次给父亲买了礼物的时候,父亲死了。
在他终于明白自己早已深深爱上司明的时候,却收到了那个人的骨灰。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想要好好去爱一个人,却失去了他的消息。
每一次,都迟了一步。迟了一步,便无法回头。
沉默持续了良久,久到叶敬辉把自己跟司明相遇以来的一切,都在脑海里认真的过了一遍,把这一切阴谋布局全部整理清楚了,最后,才冷静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徐伯伯你好,我是叶敬辉,我想,见你一面。”
他甚至佩服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保持这样近似冷酷的平静。
可谁知道呢,心里其实早就慌了,走投无路,才会去打扰他的父亲。
……
徐文山憔悴了不少,女儿在医院抢救,儿子失踪还没有消息,这个原本在商界叱诧风云的强者,如今也不过是为了担心子女而白了头发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