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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都只看见一片火海,却没看见里头的人啊。也许,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呢。会用这么高明的毒的人,才不会那么笨,不是吗?”镇南笑嘻嘻地问倾儇。
倾儇一愣,然后蹲下身,抱住镇南柔软的身体。
“谢谢你,是我太慌张了,所以忘记了。小姐是那么智计卓绝,精灵般的人儿,她怎么会让自己葬身火海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对镇南这样说,也对自己这样说。
沈幽爵只是痴痴站在已经化为夜风中一片炽热且妖异的火红色竹海前,不动不语。
无情啊,无情,你够绝情。为了不牵绊这些人的人生,不拖累他们的未来,你选择了如此激烈的手段,斩断了他们的后路,你要逼他们不得回望,只有前行。
那么我呢?我对你的倾心爱慕呢?你也要斩断我汹涌溃堤的爱恋么?你也要逼我忘情绝爱么?我甚至尚未来得及告诉你,我是如此仰慕爱恋着你。
他的绿眼,被火焰映成了深沉的墨色。
蓦地,他放声朗笑了起来,和着竹枝燃烧爆裂发出的“哔啵”声,响彻夜空。
“月无情,上穷碧落下黄泉,即使死亡来临,也不能阻止我对你的心意。你会知道,我——沈幽爵,是多么的言出必行。就算你化身成为鬼魅,我也会投身为妖魔。此生,来生,生生世世,亦要与你如影随形!”
众人的诧异,并没有太明显。
爱上无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他们都爱无情,亦信赖无情。
既然无情要他们不必救她,放开山庄,那么,他们就依她。
只要不死,希望永在。
在半城兵丁赶来月冷山庄救火的同时,山庄里在半夜被爆炸声响惊醒,急忙穿衣出来的众人,也相互搀扶着,逃出山庄。
同时被救出来的,还有一批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夜袭者。他们仿佛都遭受到巨大的惊吓,一个个脸色苍白如死,拼命地求饶。还不等众人逼问,已经七嘴八舌地招供。似乎是只求能快些离开月冷山庄的势力范围。
“大侠饶命!我们是奉了玄幸宫宫主之命前来烧庄的。我们没有想到会害死月无情。”
“要怪就怪玄幸宫,他们给了我们西洋火药,说顷刻间就可以将山庄夷为平地。”
“我还不想死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小儿,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加入了玄幸宫,跟他们来袭庄的。我可什么也没干啊。”
类似的话此起彼伏,看得在场的人不齿已极。
“没出息的货色,卖主求生!连狗都不如!”不知谁啐了一口,外加一脚狠踹,顿时引来群起而效之,将一群软骨头的货色一顿乱殴。
末了,欧阳如霆才淡然出声阻止。
“月无情已将月冷山庄全权托予本官。本官虽痛恨此等卑鄙无耻的宵小之徒,却无意滥用私刑。这些人,还是交由官府处理罢。各位大侠还请住手。”
八省巡按都开口了,其他人还能有什么话说?
“奇怪,怎么没有看见夏晓和侍卫总领罗?”冬谙低声自语。
倾儇听见了,倏忽抬头,四下环视,果然,没有两人的影踪。
“阿弥陀佛。已将世界等微尘,空里浮花梦里身,岂为龙颜更分别,只应天眼识天人。”一身素净灰衣的一叔,垂目合十,低声吟诵。“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既见如来。”
言罢,灰衣人一叔一抖袍袖,全然不理会众人错愕的眼光,径自下山去了。
此处,已无须他再驻足,小姐已经放下了。他自己,又何苦执着?
看开,放下,自在,小姐已经做到了,他,也可以放下了。
初晴,你,可以安心了。无情她,比我们任何人,都多情,也比我们任何人,都坚强。
黑衣伙夫老王,亦肃立凝望在火焰中逐渐崩塌的山庄良久,随后叹息一声,身如鬼魅般逸远,转瞬间已经消失在大伙的视线里。
竟,只字未留。
沈幽爵幽魅一笑,自今日始,他生命的全部重心,便是天上人间、黄泉幽冥的找寻那个令他心动莫明的女子。
“诸葛,我也下山了,你把金陵府的事务处理一下,回蓬莱去罢。”
诸葛九霄什么也没有说。月无情这一招,够狠够绝。懒散了多年的师兄,终于振作,想要追逐心仪的女子时,她却玩这一手天人永隔的把戏。不可谓不决绝。与师兄的景况相比,他真是幸福。至少,他还曾与自己最爱的女子厮守了三年。
三年,不长,但足以令他萦系于怀终生。他与师兄,其实都是寡情的人,一生,只会认真爱一次。师兄的爱与情劫,才刚开始。而他的,却早已结束在一个漫天飞雪的冬日,结束在他救得了苍生却救不了心爱之人的手中。
他温煦的眼底,有着无人能觉的思念和痛苦。
“倾姐姐,和我们一起走罢,和我们回蓬莱,那里也有苍山翠树、碧草绿湖,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全国各省都有商号。这意味着,我们有着庞大而完善的信息网。只要你要找的人还活在世上,就一定逃不出他们的耳目。再不然,还可以请人替你找。所以,你现在最需要我们这样强而有力的靠山。”镇南仍扯着倾儇的衣摆,圆圆亮亮的大眼里闪烁无庸置疑的认真光芒。
倾儇看着虎头虎脑的镇南,破涕为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
“谢谢你,但,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我不能随你们去蓬莱。我要留下来替小姐处理眼前这一摊子杂乱事务。”
“倾姑娘忘了么?无情已经将整座山庄交予了本官。这里,本官自会处理。倾姑娘不妨到蓬莱幽境做客一段时间,一方面,免你处景伤情;另一方面,我们双方同时努力,以期能早日寻到无情。”欧阳如霆不知何时握着冬谙的手,双双走了过来。
他深知,倘使无情并未葬身火海,而是成功地逃出升天,那么,除非她愿意自动现身,否则,普天之下,决没有人能轻易找到她。
“好不好嘛,倾姐姐?”镇南撒娇地摇晃倾儇的手臂,“大不了,我以后不淘气,不往茶里加东西给你喝。”
倾儇闻言,犹带泪光的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镇东、镇西却在镇南身后齐齐摇头,这傻小子,真是的,他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
诸葛九霄温凉如水的声音,淡淡替倾儇解围。
“在下邀请倾姑娘往蓬莱小住,一为犬子前番的捉弄赔罪;二么,倾姑娘智计才学一流,在下也想请倾姑娘好好调教我这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其三,以我师兄的脾气,既决定了要上天入地亦要找到贵庄主,那便真是翻天覆地也在所不惜了。倾姑娘不妨在蓬莱静候佳音。”
倾儇回首望了一眼越烧越旺的熊熊烈焰,又看了看双手交握的欧阳如霆与冬谙,最后望住满脸期待的小男孩,终于点了点头。
“那么,诸葛公子,倾儇便要到府上叨扰了。”
“哪里的话,还望倾姑娘不嫌弃。”诸葛九霄微笑,叨扰么?他可不觉得。她不会被他三个儿子缠死才好。他暗暗祈祷。
温文优雅地抱拳一揖,他向众人告辞。“欧阳大人,就此别过。”
“好好照顾她,诸葛公子,请好好照顾儇!”冬谙扬声说。
“冬谙,你也要保重,希望,我们可以早日团聚。”
倾儇含泪与所有人告别。没有了小姐的金陵,她,也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转眸,望见襄王府方向冲天的火光,她竟有释然的感觉,甚至轻轻笑了起来。想必此时,司空先生也是与襄王爷在一起的罢?无论生死,他们都会彼此相许,永不分离。
小姐说的对,她不爱司空先生,值此生死关头,她的脑海中闪过的,始终并不是那个清俊爱笑的男子。她不会想迫不及待地飞赴他的身旁,陪伴他的左右,生死与共。
“倾姐姐,我们走罢。”少年清越可爱的声音提醒她,该启程了。
燃烧着的月冷山庄,以及过去每一日的记忆,正如今夜圆亮的赤月,深深烙印进她的脑海眼底。穷她的一生,她也不会忘记她人生的又一个转折之日。
欧阳如霆镇定自若地指挥山庄余下来的仆人。
“大家随我去金陵别府罢,我既答应了无情,便一定会好好安置你们。”
大部分人,都跟了上去。然,也有人自行离去,并没有追随欧阳如霆,而是悄然隐没在苍莽的夜色之中。
清秀的六儿笑着一双干净的眼,最后望了一眼毒火弥漫的月冷山庄,亦遁入夜色里。
“金陵城外,紫金山上,月下庐里,青衣毒尊。无情既逝,谁出其右?破戒忘誓,再入江湖。”
冷冷夜风中,传来一样幽魅诡谲的声音,预示着,江湖上又将掀起一波新的滔天巨浪。
就在此时,天上悠悠降下了细细飞雪,映着漫天的红火,晶莹如珠玉,赤艳如鲜血,随风飞舞……
月冷山庄与襄王府的大火,在干燥苦寒的隆冬里,足足延烧了七日,才被悉数扑灭。
金陵府以从未有过的办事效率,迅速清理了尚冒着袅袅余烟的两处断壁残垣,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代天巡狩的八省巡按欧阳如霆也在现场督办。
失火当日,被人以重手法点穴后扔在山庄入口处的黑衣人,事后招供说,他们是玄幸宫的弟子,被授意夜袭月冷山庄。他们随身带了大量的西洋火药,还有一种出自番邦的黑油,遇火即燃,他们按照事前记熟了的路线,潜入山庄,准备彻底摧毁山庄。
然而,他们的记忆,也只到这里,便全都被人点昏。等他们再次醒来,已经被扔在了被火焰包围的山庄门口。
欧阳如霆知道,这些人决没有那么好的想象力,可以编造出这样一个故事。从山庄的火场残留的线索看来,的确是爆炸与大火同时进行的。
可是,让他觉得蹊跷的,也就是这一点了。如果以爆炸和大火蔓延的速度,他们这些当晚留宿山庄的人,是决没机会逃出升天的。
事实却是,除了无情,每个人都毫发无伤地逃了出来。无解啊,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了自己的答案。
在三堂会审时,太子朱允聆始终坐在金陵府大堂的右首,半垂着眼听欧阳如霆问案。
良久,他才悠悠开口,眼中闪过无庸置疑地冷利。
“那么,也是你们的人,放火烧了襄王府么?”
“冤枉啊,襄王府的火不是我们放的啊!我们只负责烧毁月冷山庄,而且,山庄和王府是同时烧起来的,犯民也没有分身术啊。”
“大胆刁民!还不从实招来?来人啊,大刑伺候!”金陵知府何大人一拍惊堂木,呵斥。
“大人饶命啊,小人冤枉啊——”
没有人理会堂下凄厉的惨叫声,因为,最终,在月冷山庄和襄王府的废墟里,统共发现了三具尸体。月冷山庄发现的,是一具女尸;而襄王府发现的那两具男性尸体,则至死,都紧紧抱在一起。
三具尸体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萎缩成一团,严重变形,完全没有办法分辨死者的身份,只能推测,应是月冷山庄的庄主月无情、襄王爷朱允聪以及王府里的文书司空闻。
“欧阳卿家,这些人,就交由你来发落罢。本宫累了,不想再管这些个劳什子事了。”太子朱允聆墨慎,缓缓扬起眼帘,声音里竟渗进了罕见的疲惫。
“是。下官恭送太子殿下。”欧阳如霆领旨。
太子起身,一甩袍袖,走出金陵府大堂,身后,跟着两个寸步不离的侍卫。
走的金陵热闹的街头,太子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即使,发生了再重大的事,一如改朝换代,这些人,也照样将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下去。顶多,议论三五七日,然后,曾经发生的一切,便全数烟消云散在岁月里,不留痕迹了。
“老四,王府里逃出来的一干下人,都安置在何处了?”他低声问。
“回爷,全安置在驿馆之中了。一旦等王爷的后事办妥当了,就发他们回原省籍。”
“带本宫去见他们。”朱允聆说出令人诧异之语。
虽然侍卫们诧异主子什么时候屈尊去见过下人?但他们什么话也没多说,立刻备马陪主子去驿馆。
老管家朱九一见太子,立刻跪来下来,边磕头,边痛哭流涕。
“……殿下,老奴无用……没能救出王爷……老奴拼命叫王爷快逃出来,可是……别院的门从里头闩上了,老奴拍得手都出血了……王爷就是不应……殿下,老奴该死……”
朱九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缠着纱布的手刺痛了朱允聆的眼,提醒了他冉惟的死。
“起来罢,本宫不怪你们——原也怪不着你们。”又是一句决不会出自太子口中的话,听得老四和老五目瞪口呆。“本宫要你们一起,扶棺回京。冉惟死了,这金陵城里,他无亲无故的,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