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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行-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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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不轻不重的横了青龙一眼,似是警告,吓得青龙连忙将帘子放下了。初夏听得隐隐约约,并不真切,便迷糊问了一句:“是……青龙么?”
  “不是,你睡吧。”公子安然道,顺手将自己的斗篷罩在她身上,“醒了,或许便到沧州了。”
  这一路上,果然就是睡睡醒醒,有时甚至还要替公子读上几页书。许是因为想到公子的允诺,初夏这一次做得心甘情愿,而自己更是习惯了枕在公子膝侧……虽然每次睡熟了,都会不知不觉的往公子身上靠去,幸好公子也不恼就是了。
  就这样,四月中旬,一行人便重回沧州君府。
  苍千浪领了府中一干人候在门口,初夏随着公子自马车上跃下来,再见到这朱漆大门,恍若隔世。
  苍千浪一见公子,便紧张道:“公子,您负伤了?”
  公子却不答,指了指初夏道:“你将这丫头的卖身契约去取来,送至书房。”
  初夏心中雀跃,随公子至书房,过不了多时,果然苍千浪遣人送来了那张契约。她一把接过来,反复看了几遍,可不正是自己亲手签下的么?当下笑眯眯道:“多谢公子了。”手下毫不留情的,便就着烛光点着了。
  至此,心头一块巨石落下来,初夏只差便要热泪盈眶了,忽听公子浅道:“丫头,卖身契还你了。眼下你愿意住哪里?”
  是啊,临江阁不能住了。望云斋?呃……她当真害怕夫人的鬼魂;还是曾经被焚毁的画院?可是一闭眼,又想起那半截人……初夏想了半天,偌大的舒园,竟没有一处让自己安心的地方。她甚至怀疑……离开临江阁,自己会不会又噩梦连连呢?
  公子大约是瞧见她为难,大度的点头道:“还是你仍旧住在临江阁?”
  初夏忙不迭的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屋外有人不满道:“公子,你为何要赶初夏走?”
  一听声音便是青龙,却见少年自屋外进来,瞧见初夏,便道:“我都听说你的事了。初夏,原来你许了人家啊?”
  初夏点头,脸颊微红。
  青龙抓抓头,叹息道:“真可惜。初夏,你要是没许人家,就嫁给我吧?”
  公子眼眸微抬,却听初夏“呃”了一声,良久没说话。
  “我和你顽笑呢!”少年爽快的笑了笑,或许……在他心里,还不晓得什么是嫁娶。
  初夏心中尴尬微止,轻声道:“可是我许了人家了。”
  阳光从窗外落进来,青龙笑了笑:“所以我说可惜嘛——不过你放心,你许的哪户人家?我替你去打听打听。”
  一提起这个,初夏便有些苦恼,她摇头道:“我只有地址,可是却寻不到人。”
  青龙拍了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公子一直带着笑意听着这二人说话,忽听门口侍卫道:“公子,大管事请了大夫来。”
  公子便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二人出去。隔了半盏茶时刻,却是朱雀使进来了。
  白雪进来,却不诊脉,只是懒懒往太师椅上坐下,问道:“公子,你可听见青龙在和那丫头说什么?”
  公子抿唇道:“什么?”
  “似乎是在说找什么地儿。”白雪眉梢微扬,漂亮的眼睛里颇有几分吃味,“你便由着他们胡闹?”
  公子忍不住一笑:“你既知他们是胡闹,还要去管着这两个孩子做什么?”
  白雪柳眉微竖,似乎想什么,转瞬又换了甜甜笑意道:“是啊,我去管着做什么?左右要找的人是初夏的未婚夫,找到了我还能讨碗喜酒喝,也不用一路上辛苦装着伤口未好……”
  公子淡淡抬眸,瞧了白雪一眼,眉眼依旧沉静。
  却听屋外,一男一女还在讨论,很是热烈。
  “绿柳巷,大槐树?”
  “是啊,你可曾在沧州听过这个地名?”
  “……没有。”
  “我就说很难找啊……”
  “那咱们便去找这沧州府中的大槐树,再一个个比对着瞧……”青龙顿了顿,又道,“要不咱们去求求公子,只要他命玄武去找,片刻功夫就成了!”
  初夏的声音有些迟疑:“……还是我们自个儿找找再说吧?”
  声音渐渐远去了,公子却兴味盎然的抬起眸子,低低重复了一遍:“绿柳巷,大槐树。”
  却说三日后,青龙兴冲冲的找到了初夏,开口便是:“初夏,有眉目了!”
  春光慵懒,又是午后,原本颇有些困乏的初夏登时眸色一亮:“你找到了?”
  “虽没找到,却也差不离了。”青龙得意道,“我托人打听了,绿柳巷,便在沧州城南的竹林弄。”
  初夏皱眉道:“你从何处得知的?我进君府之前,将沧州城上上下下,可都找了个遍呢。”
  “你乱找乱问自然是不成的。”青龙道,“我在沧州的大街小巷,找了整整两日,专门去问那些穿行巷弄的贩夫走卒,这才知道,原来十多年前那绿柳巷植满柳树,后来莫名被一场大火给烧了。附近街坊都觉得这名字晦气,便都不提了,如今改叫了竹林弄。”
  初夏从石凳上站起来,大喜道:“那咱们现在就去。”
  青龙正待答应,目光却溜到了初夏身后,恭谨叫了一声:“公子。”
  公子夜安负手看着两人,饶有兴趣道:“你们是去哪里?”
  这一日□这样好,初夏穿着鹅黄色高腰襦群,发髻轻挽,当真是眉目如画。她悄悄看一眼公子,只抿了抿唇,又不自然的瞥开目光。
  “我们去寻初夏的夫家。”青龙张口就道。
  公子却依然闲闲笑着:“初夏好歹也算君府出去的丫头,你可别帮人找错了。”
  青龙挠挠头发,忽然建议道:“公子,你去不去?”
  公子似是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好,今日天气这样好,左右也是无事。”
  只剩初夏一人,立在最后,心中苦恼……这可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啊,怎得变得像是一场春日郊游了?
  竹林弄不算难找。三人到了巷口,却见小小一条里弄,围着不少人,三三两两议论着,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青龙便先挤进了人群,询问此处出了何事。
  公子带着初夏远远立着,凤眸微挑:“紧张么?”
  初夏摇头。
  “那么期待?”
  他的语气甚是平淡,初夏却忽然觉得有些生气,于是重重点头:“嗯!”
  公子瞧见她微微撅起的嘴巴,忍不住莞尔,还要再逗弄几句,却见青龙匆匆回来了,面色阴沉。
  “公子……事情有些古怪。”他瞧了初夏一眼,一时有些犹豫。
  身边有人走过,三三两两的话语飘落进耳中。
  “真可怜呐,这可是第三个了……”
  “谁说不是呢?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寻仇吧……”
  “怎么回事?”公子望向青龙。
  “这竹林弄中已经死了第三个年轻姑娘了。”青龙沉声道,“死状……和望云夫人一模一样。”

  第二十二章(上)

  两名仵作抬着一个藤制担架,从人群中出来了。人群纷纷让开,却见那尸身上覆着一块白布,看不到真切形状,微微露出了一只苍白的脚,歪向一边。
  初夏脸都白了,不自觉的往公子身后躲去,仿佛那尸体会立刻跳出来咬人似的。
  公子侧身看着初夏,眼神中微蕴暖意:“看来今日这竹林弄是去不成了,改日再来吧。”
  初夏默默点头,只觉得指尖都是冰冷的……望云夫人的惨状历历在目,她一直以为何不妥死后,这一切便结束了——可是青龙说,又有人这样死去!
  指节间微微一暖,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公子拉着她避开了一个匆匆而过的行人,一边叮嘱道:“走路小心。”
  初夏“哦”了一声,指尖蜷缩起来,似有似无,却勾住了公子的手指。
  春风若有如无的卷起了她额边的碎发,公子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柔和,他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是无边的海,专注的看着初夏,静静道:“在我身边,没什么可怕的。”
  初夏倏然止住了脚步,眼神有些复杂,她没有躲避公子的视线,身子却在轻微颤抖:“公子,我心下……总是不安。”
  她并未说下去,公子却也没有多问,只领她入了街边一家茶肆,在二楼的隔间坐下 ,吩咐青龙道:“你去街边转转。”
  青龙心领神会,钻入了街上人群中,转瞬便不见了。
  店家卖的虽是号称明前雨后的龙井,只是真假倒是未知了。初夏接过那茶盅,以指尖捧着,烫得有些刺痛,可她仿佛没有察觉,兀自怔怔的。
  “初夏。”公子从她手中接下那茶盏,微微用力,掰开她掌心,见到大片烫红的肌肤,修眉轻蹙。
  “公子,夫人的死,看起来很不简单呢。”初夏回过神,却没发现公子正握着自己的手,只一心一意道,“我初时以为,何不妥便是与夫人私通之人,或许是夫人发现了什么,才被他杀了。他割了夫人的头发,是为了泄愤,让她死状难堪。可现下……这推论便不成立了。”
  公子轻轻一笑:“谁告诉你说,何不妥便是与夫人私通的那人?”
  初夏瞪大眼睛:“难道不是么?”
  公子叹了口气:“丫头,你见过我父亲么?”
  “老主人?”初夏有些迷惘,“未曾。”
  公子便微笑道:“我父亲名叫君天佑,但凡是江湖中人,少有不知的。”
  初夏“哦”了一声,忍不住道:“那你和他……谁更有名些?”
  公子莞尔:“或许是他吧。”
  初夏微微吃惊:“那么说……是真的很有名气。”
  “当年在武当山顶,他与武当掌门端木道人切磋,百招内取胜,从此君家剑法名震天下。这是其一。” 公子瞧着她孩子气的表情,续道,“除此之外,行走江湖的女子,亦都喜他潇洒豪迈,加之他的个性本就有几分风流,是以江湖中……他的韵事佳闻不少。”
  初夏听他说起父亲的风流往事,忍不住插口道:“公子……你——”
  公子狭长的双目中滑过一道光亮,便道:“我怎么?”
  初夏本想说“你与老主人很像”,却被他颇有些笑里藏刀的神情滞了滞,只能讪讪道:“你继续说。”
  公子却转了话题,似笑非笑道:“丫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问你,何不妥形容如何?”
  初夏一愣道:“高瘦,言谈有些……猥琐。”
  公子便道:“这就是了。”
  日暮的光线落在公子的脸上,阴影深浅不一,他的目光轻轻投向阑干外的街道,似是有些出神。初夏看着他的侧脸,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曾经沧海难为水?”
  也是……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从公子的样貌推测,他父亲也必是美男子。望云夫人这般心高气傲的美人,怎会在君府的老主人逝世后,与那形容猥琐的何不妥相好?
  “不错。天罡是天罡,望云夫人之死,却是另一桩案子。两者间,或许并无关联。”公子沉声道,“想明白这一点……”
  初夏打断他,颤声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又多了一个敌人?”
  公子终于注视她,双眸中萦绕淡淡的爱怜:“初夏,人的一生中,爱人与朋友,永远比敌人重要一些。你这样想,很多事便能释然了。”
  初夏一怔,争斗、死伤、背叛,假若一个人难以避免这些,心中再不在意,还是会很难过吧?”
  公子看着初夏依然带着忧虑的目光,唇角深深的弯起。
  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从不见人质疑,仿佛自己说什么,便应该是什么——也只有这个小姑娘,会骂自己是“骗子”,也会这样,一脸担忧的望向自己。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小镜湖,不要回来了。”她低声咕哝了一句,“这样子,可有多累啊……”
  “初夏……”他唇角的笑容更深,淡淡的拂着叫人难以捉摸的情谊,他伸手去整理她的鬓发,轻声说,“我只希望自己在意的人不要难过,无忧无虑就好。”
  初夏愣了愣才避开,却终究挡不住愈来愈红的脸颊,淡粉色如傍晚的落霞铺开。
  低头仓促的喝了口茶,初夏努力让语气显得生硬一些:“喂,我随口说说的……我可不是在关心你。”
  公子垂眸一笑,却并没有接话。
  这一方喧闹的茶肆中,唯有此处,静寞下来,仿佛各自在思量着各自的心事。
  忽听茶肆雅座外喧哗起来,有人坐下,喊了一声:“伙计,一碗茶,一碟水晶饼。”
  “呦,何捕头,这么早下值啦?”
  “哪是呢!现在抽空出来填点肚子。真他娘见鬼,唉,竹林弄又死了个闺女。”
  “对啊对啊,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上头催得紧,可是这一时间,去哪找凶手?”那捕头叹了口气,“那些死者,被剃了头发——死状偏又这么古怪。”
  初夏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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