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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推搡着推到郡守衙门,这个时辰陈郡守已经睡下了,底下人不敢叫他起来,就把行笔师爷叫来录口供。
这个师爷姓童,大名童一统。试问谁被从被窝里揪起来,心气能好?他憋着一肚子火。所以在看见两人时也没啥好脾气。
他打了个哈欠,强睁着惺忪的睡眼瞪他们,“说,深更半夜在大街上做什么,可是鸡鸣狗盗之徒?”
好汉不吃眼前亏,方袭人也知道这会儿不能表现太强硬,忙道:“朝廷政通人和怎么会出鸡鸣狗盗之徒……”出点采花贼还差不多……
刚说到这儿。童一统打了个激灵,忽然精神起来,伸手点指两人的鼻尖,“你……你说说,你们大晚上的居然在街上无媒媾和,还扯上朝廷,是朝廷叫你们这么不知廉耻的吗?”
方袭人傻眼了,“政通人和”和“无媒媾和”有毛的关系,这人……莫不是耳背吗?
齐曦炎本来还冷着一张脸,一听这个不由失笑起来。这师爷瞎掰的本事还真强。不过他也没说错。这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大意上他是想这样的。朝廷也绝对同意,只是人家女子不是还没同意吗?
方袭人深吸了口气,看他“扑”笑,很有一种想抓狂的冲动,她遇到的都叫人吗?
不知为何,看到他总会想起楚天歌,他和楚天歌表面看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可本质上却似乎比他还坏些,这种坏是一种蔫坏,又阴又损害还不着痕迹的那种。
而跟这样的人对峙,只能比他更无赖,更无耻,更蔫坏……
她冷笑一声,一指他,“大人,这个人其实是个采花贼,京城前一阵有好些良家女子被污,全都是出自他手,他今天想对小女下手,小女拼命挣脱,这才遇到守兵大人们,多谢大人们救小女一命,否则……”说着“嘤嘤”哭了起来,倒把一个饱受摧残的弱女子扮了个十分像。
齐曦炎有些好笑,以前的她就是这样,一遇到危险就会装相,扮可怜的本事比任何人都强。可事实上这丫头心里鬼着呢,扔到哪里都能存活。只是以前都是她耍尽心眼保护他,像现在把他豁出去却是头一回。
心里忽又有些发酸,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这么遥远了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一个人,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人好,现在看到她这反应,忽然有一丝领悟,原来以前……他做错了太多。真的不是你想叫别人怎样,别人就会怎样,尤其是人心。
所以他会尝试着去改变,不是强硬的掠夺,不是威逼,不是身份的欺压,而是要真真实实的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让她爱上他。可……现在他要做的应该是什么,难道要承认自己是采花贼才算对她好吗?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不能顺着她,“这位师爷,你可看我像是采花贼吗?”
童一统真的很用心的打量了他几眼,通身的气派,媲美第一公子的容貌,油然天生的轩昂贵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作奸犯科的。他不禁叹口气,“真是世风日下,怎么连个采花贼都长得这么有模有样了?”
说完又对方袭人一瞪眼,“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子怎么可能深更半夜滞留在外,你多半跟他是一伙的,两人同干一笔买卖,分赃不均才有了嫌隙,互相攀咬,其实都不是好货……。”
这通乱骂把两人都骂傻了,相互望了一眼,不禁都有点想哭。同干一笔买卖,还分赃不均?试问一个采花贼和一个倒采花的女淫贼,究竟如何共采一朵花,那朵花又该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童一统骂完,就叫人把他们押下去,先关进大牢。
他也是嫌烦了,根本没心思管他们谁是好人谁是坏蛋,把平时审犯人的套话随便一说,糊弄过去了事。至于淫贼也罢,小贼也罢,又与他何干?明天往大人跟前一交,是黑是白自有大人定论。
他打了个哈欠回去补回笼觉,至于齐曦炎和方袭人则被人推推搡搡的押进了监牢。
齐曦炎恨得直咬牙,有这样的糊涂人做师爷,还指望断什么好案吗?
方袭人睨他一眼,却道:“你就庆幸这是个糊涂人吧。”否则他还能得着好?
齐曦炎想想也是,不由点头,“若他不是个糊涂人,还没有你陪我呢,也省得一人蹲太过孤独寂寞。”
方袭人气结,很想对天大吼“她到底造过什么孽了?”
“你到底是谁?”她问。忽想起他在草地上对自己动手动脚,是真醉还是假醉姑且不论,能出入皇宫的人,应该不是采花贼这么简单。
齐曦炎没答,抖了抖稻草上的灰,坐在草垫上。
记得他做雍王之时,她曾跟他说过,“如果有一天王爷下了大狱,奴才一定跟王爷一起。”那会儿她的神情很是认真,他听得很是好笑,还问她,“你怎么知道本王会下狱?”她摸了摸鼻子,嘻嘻一笑,“猜的。”
谁知这话会在这样的时候应验了,他真下了大狱,还是跟她一起。这算老天再赐给他一次机会,让一切从头开始吗?
他神情淡然清雅,仿佛所坐的是庭院花园的木椅之上,周围遍地鲜花,时而蝴蝶飞过,围着他翩翩起舞。
方袭人看了看灰黑的稻草和不时窜过的老鼠,以及在他肩头围绕着的苍蝇,心里忽有些恶心。果然自己的心脏不够强大,比不过人家的泰然。
左右是出不去了,便也寻了干净所在也坐下。可在这样的环境注定不可能睡着觉,尤其看他闭目养神的悠闲姿态,很觉碍眼。手指在他膝盖上捅了一下,“咱们聊聊好不?”
齐曦炎漆黑的眸子看她,唇角微微扬起,“聊什么?”
方袭人咬了咬牙,决定对他妥协,“好吧,我承认我错了,不该把你认成采花贼,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晚上在街上晃什么?”
“找人。”
“找什么人?”
“心爱之人。”方袭人怔了一下,心道,这样的人不当采花贼真屈才了。有可能夜晚回家的女子,都可能是他的心爱之人吗?
“找到了吗?”她问,眼中闪烁的意味儿绝不只是好奇。
齐曦炎微微一笑,也没答。
找到了吗?他不确定,但至少那种感觉找到了。
即使她只是坐在他腿边,就好像回到了曾经御书房里两人相处。他坐在龙座批奏折,她在坐在地上打哈欠,他们离得很近,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能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
自从那个人死后,他身体里一直绷着一根弦,她的死,他深深自责,不能原谅自己,不愿放弃,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他时而酒醉,时而靠疯狂朝事麻痹自己,又有时干脆什么都不管,一个人四处晃悠。朝廷上下都说他发疯了,其实他就是发疯了,四处找顾相宜,既恨他,也恨自己。
可是现在,有这个方袭人守在身边,心忽然觉得很静,长久以来沉重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下来。
他的眼睛可能会认错人,但是心不会,看来真要派人去皇家陵墓里看看,那个地方是不是还有具尸体名叫李浅的。
左右是无事,方袭人抱着膝盖大方地盯着他瞧,就当打发时间了。
第二百零五章一男一女两花贼
他低垂着眼睑,大约是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动,他长长的睫毛在那清雅的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给原本温和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妖媚。
他也不知在想什么,双眼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单从外貌而论,他应该是很出色的,而且或许离得很近的缘故,中和了他身上的高贵气质,看着也没那么高高在上了。
无论从何种角度他都是极吸引人的,奈何……长得好的人都有毛病!
她打了个哈欠,看看外面依旧黑漆漆的天,很有一种无奈感,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待一晚上吗?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碰上这种事,一切都好像太离谱了,遇到一个根本不熟识的男人,然后被他牵连的进了监牢,天可怜见还要在这里与他待上一晚。虽然他是个美男,这毋庸置疑,可美男能当饭吃,能当床睡,能当被子盖吗?还有她可怜的贞洁名声,也不知被人发现了会传成什么样?
叹一声,向旁边挪了挪身子,又有些害怕角落的黑暗,便又挪回来。
来回几次,齐曦炎只作未见,怔怔地看着前方,略似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膝盖忽的一沉,却是她靠在他小腿上睡着了。熟睡的她,完全收起了小猫爪子,看起来无害又纯真。
齐曦炎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心里有些好笑她的宽心,这样的环境下也能睡着?他也不敢动腿,怕动一下就会把她吵醒,两条腿笔直的撑着,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
小路子。这死小子在干什么,难道真要他在这儿待一晚吗?
※
就在这个同一时间,郡守府陈德司的睡房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几个黑影窜入,毫不犹豫的掀起床上的棉被。
棉被下是两具光溜溜的身体,小妾花红感觉一丝凉爽。忽睁开眼瞧见面前站着几个人,不由吓得惊叫起来。这叫声惊醒了陈德司,他看见黑衣蒙面人,也是一怔,根本没空管身边的爱妾是不是一丝不挂,立马伏在床上磕起头来,“好汉爷。好汉爷,饶命啊。”
为首的黑衣人是个小个子,说话尖声尖气地,一见他磕头不由掩嘴笑起来,“哟,这怎么闹的,陈大人太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您有事吩咐。”
“好,那我就不跟你废话了。”小个子翘起兰花指。“咯咯”笑一声。“今儿晚上牢里抓了两个人,是咱哥们的兄弟。你把他们放了吧。”
陈德司愣了下,看到那明晃晃的刀,忙应一声,“诺。”
他慌忙往外跑,连衣服也忘了穿。小个子撇了撇嘴,“哟,这不是故意显摆吗?欺负咱他有的咱们没有?”说着问身边一个人。“兄弟,你说是不是?”
“诺。”那人点头,心里却道,明明是你没有,我却是有的。
陈德司刚跑到门口就被人堵回来了,赶紧回来穿衣服,嘴里还嘟嘟囔囔地着:“今晚上有人被关进来吗?”
小个子圆鼓鼓地来回转着,一会儿看见缩在床上花红那白花花的身子,不由皱了皱眉,尖声道:“你也穿上吧,爷们不喜欢女人,看着碍眼。”
花红慌忙穿着衣服,也不敢管这些人是不是在盯着她,她本是妓女出身,赤身露体的时候多了,对这点也不算太在乎。
陈德司穿好衣服,对小个子一笑,“公……,不,大爷,我给您带路。”
他本来以为是哪个山头的强盗,可看着小个子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宫里的公公,他不由心中一紧,暗道,宫里人大晚上的跑这儿堵他被窝是为什么?
他奶奶的,今天到底抓了个什么大人物,可别是个皇亲国戚……。但这会儿也只能装糊涂,就当他们是某个山头的来劫狱了。
问了监牢的狱卒,说今天抓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师爷审问说是采花贼。他一听脸都绿了,这叫什么结论?皇亲国戚那还用得着采花?看来用大舅哥当师爷真不行啊。
那小个子正是小路子,他眼见皇上被关进牢里,急得跟什么似地,可皇上没发话,又不敢让暗卫出手。瞧瞧再折腾下去都快天亮了,难道真要满朝文武在监牢里恭迎皇上上朝吗?思来想去只好扮成个劫匪叫陈德司放人,管他看出来看不出来,看出来也好,也省得他们动武了。
方袭人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天还黑着,郡守大人很客气的把他们送出来,还弯腰鞠躬地说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方袭人有些哭笑不得,这破地方,谁没事想来两趟?
出了大门齐曦炎忽的站住,对她道:“以后大晚上的就别出来,遇上坏人怎么办?”
“诺。”他这么好心的提醒,方袭人只能应一声,心里却道,只不遇上你这样的人就是好的。
她要自己回家,齐曦炎却根本不让,非得亲自要送她回去,就像两人一起被关进去一样。
虽然不觉得他们有这样的交情,她还是同意了,谁叫人家后面跟着一队黑衣人,一个个都颇似武功高手的样子呢。
回到方府,天边已出现一丝鱼肚白,方袭人提了裙子,正打算翻墙进去,只见他伸出手来,道:“我帮你。”
似乎是什么传记小说里,都会说一个风度翩翩的侠客抱着心爱女子飞檐走壁,在天空中如飞一样行走。正有些纠结他是不是也要如此时,却见他从地上捡起几块砖头摞了起来,然后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方袭人错愕了半响,好险没喷笑出来。这是最近遇到最滑稽的事,还以为他也是武功高手,谁想却是菜鸟一只。
“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忙?”她挑眉,实在无法想象像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