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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络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慕容卿是工部老臣,你说江卿不合适,那朕也不强求。”
微微上挑的凤眸转了过来,长长睫毛下勾动一袭春水惊动,江烨只觉得皇帝的笑容似乎在眸中深浓的雾裡面,让人心乱如麻。
还没等慕容尚河想出来第二个合适人选,沉络已经重新开口,这一次,居然是指名让江烨进北伐军,做威武上将军!
满堂抽息,────威武上将军!?
“江爱卿在旭阳上有不凡战绩,”沉络的声音比银丝滑过丝绸还柔软。只是最后“不凡战绩”那几个字怎么听,怎么讽刺,“大战在即,江爱卿若能在北伐立功,朕就立刻加封你一品国公,也给朕的辰妃长点脸面,如何?”
江烨浑身僵麻。皇上又故意在慕容尚河的面前提起江采衣!
江采衣可是慕容尚河心头一根刺啊!雍合殿一番腥风血雨后,慕容尚河简直把江采衣恨到了骨头裡,连她的名字都听不得!
现在皇上话裡话外的意思是,如果不让他做工部司郎中,那就去做威武上将军,反正怎么看,都是皇上看在江采衣的面子上对他大肆关照提拔。江烨简直瓜田李下,浑身上下都说不清楚!
慕容尚河眼底的狐疑更重了,即刻扭过头去,老眼冷冷的看了江烨一眼,瞳仁裡面的阴云怎么都散不去,看的江烨一阵一阵发凉。
终究,慕容尚河对他的猜忌更重了!
慕容尚河看似平稳,实际上衣袖下的手指在微微发颤:江烨,绝对不能放去北伐军!他本来就是军人出身,一旦入军,将在外,只会失控。慕容尚河已经越来越不信任江烨的忠心,放江烨去军部,远远不如朝堂上容易控制!
慕容尚河想起皇帝赐死叶子衿的那一晚,叶兆仑红著眼站在慕容府的大堂,冲他大声嘶吼────“慕容老!你想想!江采衣人在宫裡,江采茗以后也要进宫!江烨送一个女儿进宫,还要再送第二个女儿,他怎么会衷心于您?他是皇帝的岳父!他自然一心向著皇帝!”
慕容尚河当时知道叶兆仑是在为叶子衿之死而撒气,便将他劝了回去。但是,那番话依旧在他心底刻下极深的痕迹,所以他才会连夜召来江烨,提出了将江采茗聘娶为慕容家嫡孙的贵妾的意思。
一个贵妾位置,是试探江烨忠心的手段。
皇帝,怕是不会召江采茗进宫了。然而,江采茗又被御手钦点过,现在被嫌弃而不能入宫,无论如何是不能娶来做慕容家嫡孙的正室的。何况从骨子裡,慕容尚河作为老牌贵族,也是不可能点头同意孙子迎娶一个旭阳贱民的女儿作为正室的。
江烨给慕容尚河的回复是,“承蒙慕容大人厚爱,下官回去就和小女商定。”
却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慕容尚河越发狐疑。
因此,北伐军,绝对不能让江烨进!与其让他立功,不如将慕容家和其他世家的才俊送去!那才是他的嫡系!
想毕,慕容尚河盯了江烨一眼,然后猛然转身跪下,“陛下,老臣思忖来回,工部事务繁杂,工部司郎中一职……还是由江大人来兼任较好。江大人作为户部尚书,能力有目共睹,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与其让江烨去兵部,还是把江烨放到工部,更让慕容尚河放心一点,如此,工部怎么也算是牢牢控制在世族手裡。
江烨也连忙跪下,请辞入兵部,同时表示愿意接手工部司郎中。
沉络点头应允。
慕容尚河咬牙,心裡各种想法来回衝击。皇上显然就是意在把江烨塞进工部,甚至不惜以北伐军的威武上将军一职为代价,逼他妥协────这个江烨,到底是哪边的人!皇帝那么宠爱江采衣,难道江烨真的是皇帝的人……?
这等毫无道理的猜测怎么也抹不乾淨了,慕容尚河暂且放下,咽下喉头的苦味。
叶兆仑落罪,是他措手不及,这一损失已经无可挽回。
那么,在侧封辰妃一事上,他一定要将沉络逼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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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肃贪一事上,诸位大人们选择了众口一词,干掉叶兆仑,但轮到辰妃一事,大家的立场马上就分道扬镳了。
干掉叶兆仑符合所有人的利益,立江采衣为辰妃可不一样。这个时候,世族还是团结的,丞相还是沉默的,中立派则各有各的道理。
眼看一场激烈的争谏不可避免。慕容尚河铁了心,要和皇帝拉锯撕扯到底。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皇帝退让了。
慕容尚河提出要让嫡子,也就是慕容家下一任家主担任威武上将军,沉络允淮,并且亲口答应,一旦立功,立即封三品侯爷。
慕容尚河又提出,让世族中的十几个嫡子嫡孙担任副将军,沉络再次允淮。
慕容尚河看皇帝如此好说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一时间价码越抬越高,竟然没有遭到沉络一丁点拒绝。
慕容尚河惊诧的差点眼珠子掉出眼眶。
为了立这个辰妃,皇帝简直是步步退让,有一个算一个的将所有世家子弟收入北伐军。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慕容尚河快慰的同时不禁越加猜忌江烨,一时间各种滋味交杂,看向江烨的目光也越来越眩印
皇上居然……居然这么宠爱江采衣!这算是什么,要美人不要江山么?为了江采衣,经营多年的北伐军都不要了么?
别说慕容尚河,所有世族们都惊呆了。
这么大的口子撕开,世族嫡子嫡孙们霸佔北伐军简直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从此,苏倾容怕是不能在北伐军裡独断乾坤了罢!
于是目光纷纷投向苏倾容。
丞相站在皇帝身侧,指尖压著天青雨色的衣袖,挺拔豔丽的不容逼视,他依旧是多年前烟雨朦胧中,于乱世间一手拉起倾堕的北周的模样。
北伐军,是苏倾容曾经掏空北周国库扬起来的精锐强军,就这么白白拱手,只为了一个女人……他没有一丝意见么?
……没有。
苏倾容很平静,他身后的派系官员几近焦虑,他却神色悠閒。
闫子航觉得眼睛发疼,逆光看去,苏倾容的目光带著淡淡的琉璃色,似乎要透过天色看到遥远的天涯去,外面夏光明媚如画,红色金色交织的帐篷绵延在翠绿的草地上,花树棵棵蓬天盈地。
耳畔忽而就响起丞相的笑音,“尔敏,真正的权利,是夺不走的。”
军权,还不算是真正的权利么?
那,什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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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帐,有机灵的小太监已经绘声绘色的把廷议的结果报告给江采衣,同时喜色连连的恭贺,“恭喜辰妃娘娘,晋侯大人又获美差!小的恭祝娘娘阖族荣华!”
江采衣笑了笑,让嘉宁拿来一袋金瓜子,赏给那个欢天喜地的小太监。
嘉宁嫋嫋的走去赏了,嫋嫋的走回来,把傻乎乎杵在寝帐门口的大个子视若无睹。
雷宇晨欲哭无泪,眼睁睁的看著嘉宁把自己当成隐形人。
皇上去大帐廷议,他就被留下来护卫辰妃,虽然,雷宇晨怎么想也觉得他堂堂一个羽林将军去保护一个婆娘,实在有大材小用的嫌疑。但是想到这裡有嘉宁,他还是喜得跳脚,不用皇帝多说一句话,就颠颠的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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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小议完事,沉络挥挥手示意雷宇晨下去,他却硬是不走。
……
沉络于是挑眉,“还有事?”
雷宇晨拧著粗黑的眉毛,在脸上刷了三层浆糊之后,厚著脸皮问皇帝陛下怎么娶老婆的问题。
────是的,他很稀罕嘉宁那个婆娘,可是,怎么把她变成自己媳妇,就是个困难的问题了,雷宇晨就大著胆子来文皇帝陛下如何讨老婆云云……
这真的不能怪雷宇晨没眼色,他身边但凡有一个能谘询的人,也不会找上沉络啊!
呐,军营裡一大堆光棍大老爷们,说起婆娘的问题,个个都只知道谁家的寡妇丰乳肥臀,哪个营妓比较骚,至于良家闺女……抱歉,没经验啊。
更有甚者,有下属提议雷宇晨乾脆趁月黑风高直接下手……“将军,婆娘这种玩意儿,就是要来硬的!弄到手了,就会诚心诚意跟你了────”
雷宇晨醋坛大小的拳头一把挥出去,直接把下属砸个鼻血横流,“给老子滚!”
辗转了一晚上,他琢磨著,找谁问呢?
问闫子航?不行,闫子航自己都没有媳妇,好像也没打算娶媳妇,白问。
问范行止?也不行,范行止对尸体和刑求的兴趣比对女人大太多了。
问丞相?更拉倒。把绝色美女扒光了放在丞相面前,他也懒得抬眼皮去瞟一眼,当然,把美女换成美男,效果也一样。
……那、那就只有问陛下了。
好歹陛下身边还有个情投意合的辰妃娘娘不是?怎么哄姑娘家高兴,他应该比这些人强吧?
皇帝陛下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问题,骤然失笑,“你怎么会认为朕适合回答这样的问题?”
雷宇晨涨红著脸,“陛下有辰妃娘娘……”
沉络漫不经心的,“罢了。只要不是世族贵女,看上谁随你挑。要朕赐婚么?”
雷宇晨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快,“不行!那样姑娘会觉得被逼迫,我,我还是很稀罕她的,不想让她不高兴!”
皇帝陛下忍耐著头疼,“那么喜欢,就上吧。”
“上……上?”雷宇晨粗粝的脸蛋一下子娇豔的仿佛三月桃花,许久,他才扭扭捏捏的问,“陛下……这样,这样不好吧?太,太直接了吧?不过……如果实在有用,我、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照做啦,那,那我要先把她弄到自己府裡吗?”
皇帝陛下额角狠狠一跳,“朕是说,喜欢就上去追,你想到哪裡去了?”
“……啊?唉!”沉浸在美好臆想中的雷宇晨赶紧把不恰当的想像从脑海中挥掉,不耻下问,“那陛下,姑娘该怎么追?”
沉络歎息。无论现在他怎么喜爱江采衣,当初她也是自动自发撞到他手裡来的,并不是他“追求”来的,想要她,直接点来侍寝就好。怎么追,他怎么知道?
然而雷宇晨为了娶媳妇显然豁出去了,也不怕皇帝烦起来把自个儿脑袋当花摘,充分发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黏在皇帝身边等他出谋划策,大有皇帝不给他个说法,他就不打算让皇帝休息睡觉的架势。
……权当给臣子发加班费了。美豔的皇帝陛下狠狠瞪了雷宇晨一眼后,摊开笔墨,迅速写了一篇骈四俪六的华丽文章,大概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么个意思,塞给雷宇晨去用。
沉络的字华丽流豔,苍劲有力,自然不是雷宇晨能写得出来的。但是羽林将军还是如获至宝,连夜将文章重新抄了一遍在丝帕上,虽然那字体嘛……歪七扭八、比核桃还大,抄的他十分痛苦,但雷宇晨还是尽力了。
沉络这个皇帝做的还是比较人性化的,第二天,沉络就亲下口谕,将雷宇晨指去江采衣寝帐轮值……唉,当然,也可以认为是皇帝陛下不想再看见雷宇晨的缘故。
温柔的辰妃娘娘率先看到了那篇文笔华丽然而字体狰狞的文章,抿嘴笑了半天,对雷宇晨说,心有猛虎,轻嗅蔷薇啊。
雷宇晨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如此喜欢这个辰妃娘娘了。
温柔。
……温柔的仿佛秋草上,那一隻温暖的翠羽青鸟。
她坐在帐外的草地上,手撑在地上,没有一点娇矜的架子,钗欲溜,髻微偏,身后的衣衫薄纱如雾亦如烟。
如果放在以前,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