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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传说中被幽闭於萧华宫整整十载,被丞相苏倾容拱立上位,在摄政丞相怀抱中成长起来的少年,仿佛艳丽火红的华贵红龙,压碎了前朝北周腐朽和轻浮的空气,却在所有人眼前蒙了一层朦胧的雾,让人看也看不清。
这个美貌君王的真情流露,雷宇晨只见过一次。
那年梨花白雨,少年扯着丞相的衣袖,说,苏倾容,别那麽快。
别那麽快,我要追不上你了。
皇上的所有感情,或许早已半分天下,半分埋葬在那片梨花烟雨中。
────还有什麽抵得过逐鹿天下的雄心?
────还有什麽抵得过年少时那一片倾心的恋慕?
所以,对於传说中的宠妃江采衣,雷宇晨是压根就不当回事儿的。
这样的皇上,怎麽可能还剩下一丝一毫的心意去分给别人?
他怎麽还可能真心真意的去喜爱一个女人?
再美的女人也美不过苏倾容,再特殊的女人也特殊不过苏倾容。
所以,兄弟们私下八卦笑谈的时候,雷宇晨给这位大名鼎鼎的衣妃娘娘私下起的称呼是────挡箭牌。
用来挡世家的箭也好,用来挑拨世族们的内讧也好,总之,她不过是一个木偶,在皇帝的手心做掌上舞而已。
有一次在宫里和副将笑谈的时候,几个人说起衣妃,雷宇晨的声音就稍微大了一点儿,放肆了一点儿,不那麽恭敬了一点儿。
当然,雷宇晨是不敢抖搂皇上和丞相的私生活的,然而他对於江采衣的不屑一顾还是露出了那麽一点儿。
结果,好死不死的,就不知从哪个方位冒出了一个锦绣衣装,鹅黄衣裙的姑娘来。
那姑娘唇际似笑非笑,眼波横流,什麽话还没说,眼睛就已经泄露了十二万分的鄙视。
雷宇晨身材高大,男性气息浓郁浑厚,再加上常年跟在皇帝和丞相身边,可谓是位高权重,再加上一身戎装,等闲宫女见了脸蛋总是要红一红。
呃……可是这个姑娘不一样。
她微微扬袖,用最柔和的声调和最优雅措辞把他从头到脚结结实实暴抽了一顿。
雷宇晨呆呆的听着,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粗糙大脑显然适应不良。
这女子一口一个“然、者、也”,用词极为考究,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和风化雨,不少刁钻典故引用出来,让书读的不够多雷宇晨被骂到祖坟头上了,还以为她在赞美他。
女子在温柔的施加过语言暴力後,温柔的向他施礼,温柔的昂首转身离去,剩下雷宇晨和副将大眼瞪小眼。
雷宇晨书读的不行,可是记忆力惊人,虽然女子的那一大番话他没能吃透理解,可是他已经全数背下。当晚他就连夜敲开闫子航家的大门,将呵欠连连的吏部尚书大人从被窝里揪起来,给自己翻译。
等尚书大人翻译完毕,雷宇晨才明白自己的祖宗八代都被人家问候过了,当时原地暴起,就要去寻仇。
“大丈夫,和小女子计较什麽。”闫子航失笑,拍拍雷宇晨的肩膀,眸中是浅浅的无奈,“何况人家又没有骂错你。衣妃娘娘如何如何,是皇上内宫之事,你一个大男人何必在女儿闺秀诸事上多嘴。”
那也不能白被人骂啊!
雷宇晨涨红了脸,拿起剑,“不行,我还是要找她!”
“哦……”闫子航深深看了他一眼,手肘托着下巴,披着好看的青丝微晒,“小雷,我看,你的重点不是‘寻仇’,而是‘找她’罢?”
“……”脸色暴红的羽林将军拎起佩剑,逃一样的窜出了尚书大人的卧房。
******
雨已经变小了,外面青草离离,晴天艳阳从乌云中一点点洒落出来,照着越来越小的雨丝。
暴雨,总是来得迅猛,去的绵柔。
沈络失神了一瞬,然後突然扬手,周福全见状赶紧凑上,“皇上有什麽吩咐?”
“衣妃现在哪里?”沈络突然问。
雷宇晨闻言吃了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正经议事的场合听皇上提到江采衣,难道,皇上方才一阵失神,是因为她?
说君王专宠一个女人以至於分神,他是不信的。
可……
周福全展眉笑道,“娘娘?嗨,皇上您放心,衣妃娘娘她能有什麽事儿啊?定然是好好在竹殿呆着呢!”
然而沈络就是莫名的一阵心烦,指尖轻轻敲击着身侧的紫檀木案,空空声响和着外头淅沥雨声,正要开口,就听到门口侍卫有丝吵嚷。远处大殿门口跑来一个小黄门,似乎急切的和侍卫在说着什麽。
沈络凤眸一沈,极低的气压从周身蔓延出来,他冷冷的盯着那个着急说话的小黄门,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咬的唇瓣红的尤其妖冶,犹如夜晚里伶仃的紫薇,华贵艳丽的寂寥吐蕊。
话传过来的时候,周福全的脸都已经变形,屈膝跪倒,话里话外每个字都带着强烈的抖颤:
“皇上,不,不好了!衣妃娘娘在御花园手刃了楼常在,这会儿,被茺国公主和叶容华给逼在雍合殿诘问!”
雷宇晨骤然暴张双眼,迅速扭头,看着君王放在紫檀木案上的手指,猛然收拢,捏碎。
“立刻封锁宫门,一个信使都不许放出去!”
沈络冷喝,冷厉的声音在空中隐隐破开一丝锋锐。
“皇上,已经有信使出宫,只怕这会儿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小黄门惊慌失措的报告,“慕容大人、江大人、叶大人还有数位大人都已经正冠袍服跪在玄武门口要求进宫,还有御史台的几位大人……说是有妖妃祸乱宫闱,残杀嫔妃……要、要联名上书……”
居然这麽快,这麽快。
沈络冷冷扬起红唇,缓步走入细雨轻飘的中庭,冰冷雨珠发丝滑入颈侧的肌肤。
“那就放慕容尚河他们入宫,”
沈络转头,缓缓垂下睫毛,看着跪在地上六神无主的小黄门,“继续封锁内宫。雷卿,调拨羽林卫,追去赐死那几个出了宫的信使,现在!”
雷宇晨完全没想到後宫争风吃醋的桃色风波能演化成一场仇杀事件,他神色一肃,“皇上,就算现在追出去,消息恐怕也是封不住的……”
“那就控制到最小!”沈络打断他,眸色阴冷如水,“至少在明日早朝之前,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能更多!”
雷宇晨重重点头。
这是必须的,如果早朝之前消息泛滥,只怕会惊动举朝文武、六部九卿,联名上书,那个时候,事情就会毫无转圜余地了!
他心里一急,忍不住多嘴,“皇上,要不要宣丞相来……”
“不宣。”沈络举手做了一个否定的手势,“丞相一举一动皆备受瞩目,如果此刻宣他进宫,所有人都会追究禁宫出了什麽事,消息会扩散的更快。”
雷宇晨抽息,握着剑的手已经泛出细细汗水。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不是很清楚内宫的恩恩怨怨,然而无论江采衣有没有杀人,从慕容家和御史大夫们的举止看来,显然是要借题发挥,逼死这位後宫第一宠妃!
如果皇上坚持在这件事上和世族们对立到底,极可能会导致皇帝和世族们的关系恶化到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件事已经扩散到了世族大臣们中间,就算只有慕容尚河和叶家的几个公卿们联名上书,江采衣怕也在劫难逃!皇上要怎样扭转局势……
“宣刑部提刑官进宫,立刻,”沈络旋身,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吩咐周福全,“让他把这几个人从刑部大牢提出来,立刻送去雍合殿。”
周福全小跑传令去了 雷宇晨“啊”了一声,有些奇怪的看向沈络。
这会儿是衣妃娘娘犯事,皇上提这些囚犯去雍合殿是想干什麽?
“雷卿,”
雷宇晨还没想明白,手臂就被一把抓住猛然拽至沈络身前。
沈络的手劲极大,他只觉得胳膊都在隐隐发麻,就像许多年前被还是少年的沈络给一招打趴的感觉一样,浑身都挣动不得。
“你立刻出宫,集结羽林卫和玄甲卫,” 沈络被绵雨打湿的青丝如黑色的水莲般散开,有雨丝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滑落,白色细绒一般凝结在肌肤上,湿润清凉,艳丽阴沈,
“压上京中和京畿的所有兵力!如果今天事情有变,立刻把慕容本家的府邸围起来。”
“围起来!?“雷宇晨倒抽口气,背脊上爬过阵阵冰凉,”皇上!难道万一事情不对,您就要诛灭慕容家一族!?”
“不止慕容家,还有叶家、江家。”艳丽的君王突然弯起了美目,他缓缓放开手,长长睫毛在雨雾里张阖,嘴角凝结出一个妖艳傲慢的笑容,
“也不止一族,而是,九族。”
雷宇晨大惊,几乎原地跳起来,“皇上!现在动手时机不到啊……”
这是要明火执仗的屠杀了麽!?这麽大的阵仗,这麽大的血洗!
是,发动突袭,杀尽京中的世族家眷的确没什麽,可是事後,该如何收拾!
天下将会大哗变,届时,其他世族将会作何反应?慕容家在京外的家臣们将会做何反应?!
还有,朝野上下的官职怕,都将空一大半!
……有多少人会造反!?
世族们盘根错节,真的开杀了,他们会拿出什麽样的筹码?
虽然皇上想收拾世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是,现在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
“动手本就不讲究时机,在无法预料的关键时刻还思来想去,朕要你何用?”
沈络轻笑,凤眸流转,淡淡扫了雷宇晨一眼,“朕不过以防万一罢了,事情自然不至於到这一步。”
雷宇晨头皮发麻,“怎麽不至於……?”
慕容尚河都已经跪在玄武门口了,这件事,他们绝不会轻易罢休!
等事情闹大闹开了,“诛妖妃,清君侧”的大旗拉开,皇上若是还不肯放弃江采衣,两相进逼,危险一触即发啊!
再怎麽压制消息,也不可能永久封锁下去,撑死顶到明日早朝之後,这件事就会以光速在天下传开……难道要全天下人说,皇帝陛下因为袒护一个杀了人的宠妃而大肆滥杀无辜麽?!
沈络轻笑,指头沿着袖口缓缓上移,终於停在了锁骨的中央。
那凸起的玉白弧线在雨雾中有种惊心动魄的美,锁骨中央,有一丝淡淡的红色痕迹,像个小小的齿印,
“也罢,慕容尚河想要什麽,朕给他就是了。”
说完沈络就闭上唇瓣,指尖点压在那一点暧昧红印上,未竟的话语很清楚:谁也别想动江采衣。
雷宇晨咽了咽艰涩的喉咙,完全没想到皇上对江采衣的执着到了这个程度,“皇上,慕容尚河不会轻易妥协的……”
沈络淡淡弯起柔软的珊瑚色嘴角,瓷白的肌理在雨中艳光逼人,
“那麽就来试试,朕和慕容卿的心脏谁更强韧些罢。”
年轻的天子转身,身後是一片在雨雾里流淌的雪白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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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福全陪着沈络从宫阙回廊中穿行而过,漫天遍地的梨花花荫在地上结着细碎光斑,雨水渐收,阳光在橙色的光线下洒落,白花黄蕊,渐染橙红,格外美丽。
周围的侍卫们大气也不敢出,跟在皇帝身後疾步向雍合殿而去。
虽然出了大事,可是宫里的空气中却依然有种祥和温婉的平静,眼前绿叶交错,花雨漫漫,空气中散着香。
周福全很谨慎,选择道路的时候避开了江采衣手刃楼清月的那条路,免得惹皇上心烦。
大雨过後,所有水汽被艳阳从地面蒸腾起来,窒闷湿漉。
年轻的天子穿过曲折万千的宫阙回廊,身侧又是一季夏花开谢,寸寸荼蘼。
沈络不必思考,就知道江采衣一定没有用他赐的天子剑。
那把剑可以任意斩杀宫妃,楼清月也好,叶子衿也好,甚至是慕容千凤也罢,只要她用,名正言顺。
楼清月死了,不管是怎麽死的,只要用天子剑赐死所有目击者,谁也不能开口说江采衣一个不字。虽然事後,她必须为赐死命妇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无论如何,没有人有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