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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每天都会弄些新鲜玩意儿逗我,讲了无数个冷笑话,
后来见我不理他,他就找我吵,每天都跟我吵。
他的朋友,我的朋友,都说他有病,他就和他们吵。
其实,他是怕我一空下来就胡思乱想。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
后来有一次吵架的时候,我对他吼,我让他滚出我和小满的家。
当时他就哭了。我从没见过他哭。
那以后,他就再没在我家出现过,见到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没事找事。
我只知道他接了很多戏,什么戏都接,连声明狼籍的于大为的片子他也接……”
不知不觉,周唯已经喝下了整整一瓶白酒。他再要倒酒的时候,加南阻止了他。
“你知道吗,”周唯的手重重的搭在加南的肩膀上,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几个小时候前,方方他还活生生地在我面前跟我说话……问我他做人是不是失败……才一眨眼工夫,他就躺在那儿了,浑身是血。”
“他问我如果那时我们没有分手,遇见小满我还会不会爱上他,我居然……我居然跟他说我不知道……我跟他说我不知道!”
(二十)
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周唯已经醉得没了神智。一路上,他都在醉熏熏地说着胡话。
加南连拉带拽地把他弄出了小店,一路拖着往上次中秋时,周唯给他指的那幢公寓楼走。
加南比周唯矮了半个多头,拖着他不知有多吃力,深秋的夜晚寒气逼人,加南却热出了一身的汗。
原本短短十分钟的路,他们竟走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到了那幢楼的楼下。加南仰头,朝楼上望了望,好高。
他对周唯说,“周哥,你自己能上去吗?”
周唯迷迷糊糊地答他说,“能……我能上去……你回去吧……”说着,挣开加南的撑扶,周唯还没走两步就摔到了地上,砰地一声。
加南摇了摇头,上前扶起他,撑着他往楼里走。问了他声,“几楼?”
在进周唯的家门前,加南深吸了口气。
他让周唯躺到床上,然后帮他脱鞋。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小满的照片。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孩,脑袋歪歪地对着镜头,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得无比灿烂。拍照的人,是周唯吧,加南想。
周唯还在床上乱动,嘴中含糊地说着什么。
加南俯下身,准备帮他盖被子,却被他一把拉到了床上。
厚重的呼吸夹杂着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原本因为刚刚拉拽周唯而满身是汗的加南,此刻更感觉到了一股燥热。
然后,他发现,周唯在抚摩他的头发。虽然醉了,但手上的动作却分外的温柔。
加南发现自己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周唯的脸,从未那么近距离的贴近过,浓眉下的双眼被酒气弄得有些迷离,虽然睁着,却仿佛看不见眼前的景物,他的鼻梁很高,笔直的那种,鼻梁下的嘴棱角分明,加南记得那嘴角总是习惯性的上扬,微笑的弧度异常迷人。
加南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那嘴角,轻轻叫了声,“大叔……”
加南明显的感觉到周唯的身体震了一下,接着自己猛的被他抱进了怀里,越来越紧。
他听见耳边周唯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许多,周唯说,“不要走……你不要走……”
加南悠悠地说,“我不走。”
然后,周唯的唇贴了上来,它很快找到了加南的嘴,一开始,它只是轻轻地碰触着,随着彼此呼吸的加重,它紧紧盖了上来,接着,加南感觉到了那唇中浓重的酒气和灼热的温度,他觉得自己快被熏得醉了。
抽出双手,加南努力环抱住了周唯的腰,很快,两人的身体粘在了一起。在不安的扭动中,加南感觉到了周唯下体的硬挺。
周唯的吻开始慢慢移动,从嘴唇,到额头,眼睑,鼻尖,然后顺着下巴一路下滑,接着脖子上轻柔的碰触让加南浑身颤抖,随着这颤抖,那吻开始加重,锁骨,肩膀,手臂,再到胸口……
加南从未有过性事方面的经验,他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
此时,他发现自己对周唯的动作完全不抗拒,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也有了反应。
他紧紧抱着周唯,脑子里幻灯片似的变换着画面,
昏暗的路等下,周唯在他的肩膀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明媚的清晨,周唯穿着天空一样蓝色的衬衫出现在他面前,
飘荡着柠檬香气的车厢里,周唯对他说他的梦想很浪漫,让他记得带上自己喜欢的人一起,
中秋的夜晚,周唯把手中的玉米掰开一半,微笑着递给自己,
灯光迷离的KTV里,周唯用手拍拍他的头对他说,这可不是我平时认识的加南……
加南的眼中,涌动着一股热流,他想,自己不用再思考了。
周唯的动作越来越大,他脱去了加南的衣服,加南也帮着脱去了他的。
当两人的身体真正贴近时,加南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把床头小满的照片朝下扣了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
他听见周唯轻呼了一声,
“小满……”
眼中的泪终于涌了出来。
(二十一)
第二天,周唯醒过来时已近中午。
剧烈的头痛让他一时无法思考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习惯性的看了看床头小满的照片,却发现木制的相框朝下扣着。
周唯挣扎着坐了起来,把那相框扶了扶正。
里面,小满依旧朝他展露着笑脸,很甜。
周唯也努力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然后,视线落到旁边的一张纸条上,上面写着,
“周哥,对不起。”
……
方方的追悼会和火化仪式三天后进行。
殡仪馆门口,挤满了长枪短炮的记者,讨论着刚刚挖到的方方可能是为情自杀的新八卦。
十几个粉丝集体穿着黑衣安静地站在灵堂的外面,哭红了眼睛。
比起方方上次开影迷见面会时整个放映厅都快挤爆的场面,这景象多少显得有些悲凉。
灵堂上方方的遗照用的是他以前一部电影的剧照,照片上,是方方难得的温柔笑容,很生动。
而在灵堂的正前方,方方躺在一口还算精致的水晶棺里,脸上化着怪异的妆,脖子的伤口已被一条白色的围巾遮住。
方方的父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没有惊天动地的恸哭,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家属谢礼处,表情木然。
到场的都是方方的亲属和生前比较亲近的一些朋友。
许杭和斯文也来了。斯文哭得双眼通红,平日里多话的许杭此时变得异常的沉默。
周唯戴着墨镜,和他们站在一起,他们的最旁边是安亦。
不约而同地选了离方方的遗体很远的地方,彼此无话。
沉闷的致辞让人觉得空气凝重,这完全不是方方生前的风格,几个熟悉的朋友怆然。
接下来,是火化仪式。
大家跟着宾仪馆的工作人员来到灵堂后的火化馆。
方方的遗体已经被从通道送到了火化室的门口。工作人员让家属作最后的道别。
这时方方的父母终于猛地朝那口水晶棺扑去,哭倒在上面。
几个亲友拼命的拉着他们。
再场的人无不纷纷落泪。
然后,随着一声电闸拉下,水晶棺下的传输带开始运转,方方的遗体缓缓的被送进那个黑洞洞的小房间。
“砰”地一声,两道门合拢了起来,隔绝了生死。
火化室里传来了机器特有的巨大声响,配合着亲人们的哭声,显得那样的无情。
周唯抬头望了望天,
那里,滚滚的浓烟正在缓缓上升,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那烟由黑色慢慢地变淡,变得很淡……
周唯的脸上满是泪水。
安亦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周唯的身边,和周唯一起,仰头看着头顶的蓝天。
然后,安亦说,“人死后,就这么化成烟散了,并没有什么灵魂。所以,走了也就走了。”
顿了顿,他看向周唯,“方方是,小满,也是。”
周唯没有说话。
(二十二)
生活还是在继续,并不会因为谁的离开而停留。
周唯还在做那个选秀节目的评委,每天,说着别人编好的台词。
只是,加南退赛了。
他的名次停留在二十强,因为还没有正式签约,所以电视台也没有追究。
许杭告诉周唯,加南也辞去了在CM公司的职务,因为方方已经不在了。
整个过程,加南都没有来找周唯。
还来不及细究其中的原因,周唯新电影的宣传期开始了。
安亦也因为张一非的另一部电影出乎意料地在德班电影节上得了最佳男配角奖,但是那部电影涉及了一些敏感话题而没有通过广电总局的审批,被国内禁映。
尽管不能进行正式的宣传活动,但国内媒体却对此类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奖的作品向来趋之若骛,消息一传来,就纷纷以电影界新宠的称号对新人安亦进行着报道。
于是,制片方为了最大程度地使两部电影同时得到宣传,安排了与周唯同属一家经纪公司的安亦一起参与周唯那部电影的宣传,每次媒体见面会都让他以同门师弟的身份去祝贺周唯的电影大卖。
安亦一路上都与周唯相安无事。
面对媒体,他的表现尽管有些青涩,却也没出什么差错。
公司一向告诫新人多说多错,因此安亦的话不多,回答记者问题时尽量精简。
大多数时候,他的状态有些游离。
但是,每当被问到对师兄周唯的看法时,安亦总是一反常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周唯说,
“我觉得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无论电影里还是生活中,我对他有些相见恨晚。”
这时,周唯总会以一贯官方的态度对记者说,“我觉得安亦是个很有潜力的新人,演技不错。”
看似风光的宣传活动其实非常地累人。
全国十几座城市的首映礼、媒体见面会、影迷见面会、答谢酒会,再加上一些临时性的商业通告,整日天上飞、地上跑,不几天,人就已经相当疲惫。
然后,当剧组在上海办答谢酒会的时候,安亦病倒了。
那一整天,安亦的兴致都不高,席间和剧组的人一起敬了几杯影院高层们酒,其他时候他就那么微红着脸,坐在被一直指定的周唯的旁边。
然后,他可能是要起身去洗手间,却听见砰的一声,他重重地撞到餐桌上,装满红酒的杯子倒下来洒了周唯一身,还来不及惊讶,就看见安亦的身体从身边滑落,躺在了地上。
满桌的人都朝这边看来,以为安亦喝醉了酒。
周唯忙俯下身,半蹲在地上把安亦扶了起来。
一碰到他的身体,周唯吓了一跳,因为隔着衬衫,也感觉到了它的热度。
周唯忙摸了摸安亦的额头,发现那里真的烫的吓人。
他叫了安亦几声,然后他看见安亦慢慢睁开了眼睛。
周唯皱着眉头说,“发烧怎么也不说一声?”
安亦神色茫然,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唯把他从地上扶着站了起来,架着他的胳膊对着酒桌上的人说了句“我带他去看看”。
出了酒店门口,周唯叫了辆大众出租车,把安亦塞了进去。
“去最近的医院。”他对司机说。
安亦还是一脸的茫然。
半天,他才回过神,问周唯,“为什么要去医院?”
周唯瞪着他,“你发烧这么厉害,自己没感觉啊?”
安亦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烫的很,他问,“我刚刚怎么了?”
周唯说,“烧晕了。”
安亦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说,“我不去医院。”
周唯骂了句,“你丫有病!”
安亦脸涨得更红了,对着周唯嚷,“我他妈不去医院!”
(二十三)
最后,周唯没有跟安亦多争,给他买了些退烧药,然后安顿他在酒店房间睡下。
因为周唯没有强行带他去医院,所以安亦一直都乖乖配合着,让他吃药他就吃,让他睡觉他就自己躺到床上去。
但是,当周唯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安亦叫住了,他说,“你可以陪我会儿吗?”
周唯看着床上脸烧得通红的安亦,躺在那儿挺无助的样子,于是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安亦的床边。
“干嘛不去医院?”周唯问。
“我讨厌医院,”安亦说,“你知道吗,基本上,我从小是在那里长大的。因为我爸有钱,所以,我没有和别的得白血病的小孩子住在一起。我爸单独在医院给我开了间特护病房。那里条件很好,几乎什么都有,除了人。”
“你爸……”,周唯想到安亦口中的那个父亲,其实也就是小满的父亲,而小满,从生下来起就没得到过半点他的关爱,心中不由对他生出些厌恶,几乎是用鄙夷的口气,周唯说,“你爸这么有钱,他干嘛的?”
“他本来是学建筑的,可是后来为了给我妈治病,改行去搞房地产,碰上了好机遇,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有自己的公司了。”
房地产,中国最腐败的行业,周唯笑了笑,他说,“怪不得,不过你爸倒是和我爸算同行。我爸也是学建筑的。不过,没你爸有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