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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嫣然很不快。
倘若沈永文没有和曲爱雯那点纠缠,宁嫣然倒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可自从沈永文在曲家宴会上说了那句话之后,曲爱雯不要脸的到处给阿蕙抹黑,装可怜,害得有些无知的女人就跟在起哄,把阿蕙说得狐媚魇道的。
宁嫣然为此没少生气,偏偏阿蕙不上心,从来不解释什么,害得那些人以为阿蕙是心虚。
宁嫣然气的半死。
如今再看沈永文这样,她就越来越不爽了。
倒是阿蕙,看着眼前透明玻璃高脚杯的淡黄色液体,荡漾着潋滟的涟漪,神情恍惚。
宁嫣然在桌子底下踩阿蕙的脚。
阿蕙吃痛,回过神来,宁嫣然冲她使眼色。她糊里糊涂的,难道自己走神的那个瞬间,错过什么?
她微微俯身,和宁嫣然耳语,问她有什么事。
宁嫣然也微斜身子,跟阿蕙咬耳朵:“小心点,那姓沈的没安好心。”
阿蕙哭笑不得。
“多谢相告,我知道了。”阿蕙笑着悄声,然后坐正了身子。
沈永文替大家倒了酒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坐在阿蕙的斜对面,目光飘忽从阿蕙身上掠过,让阿蕙有些不舒服。
要是阿蕙去看他,他就光明正大冲阿蕙笑,遥举酒杯要敬阿蕙。
有些**的味道。
遇到前世的好友戚海久,阿蕙心情是很好的,可是沈永文在场,把这点好气氛破坏殆尽。
阿蕙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对待重生、对待阿蕙,对待她的初恋,他都是暧昧不明的。
他仿佛在寻找什么,他似乎想得到阿蕙不知道的某样东西。
饭吃到一半,宁嫣然好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她和戚海久、赵嘉林说起做报社的事,居然侃侃而谈,仿佛自己很懂行情,见识也不俗,让赵嘉林刮目相看,问她:“你怎么懂这些?”
“我爸什么生意都做。”宁嫣然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做生意五花八门,其实都差不多。在一行做熟了,其他的都能差不离。”
这个观点和戚海久的观念是一样的,戚海久拊掌赞叹:“很是很是,嫣然见识不俗!”
宁嫣然得意。
沈永文一直在旁边含笑听着,没有开口。
阿蕙只觉得包厢内有些热,可能是酒劲上来了。她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沈永文。
他说:“里头有些闷,咱们去那边阳台吹吹风?”包厢的西边,有个偌大的阳台,摆了藤椅。
阳台上乳白色栏杆外面,是浅棕色的沙滩。
海浪浅吟低唱,追逐着细沙。
风很轻,也暖暖的。午后的骄阳缠绵环绕,暖暖的照在心底。
阿蕙说好。
两人伏在阳台的栏杆上看海浪,沈永文扶了扶眼镜,才对阿蕙说:“我三月初去南京做事,只怕以后回茂城的时候就少了。还有大半个月,我能约你出来玩吗?”
“只怕不行。”阿蕙笑了笑,“我们家还没有像曲家那么开放的门风。”
其实阿蕙在茂城的名声,比曲爱雯还要差。
沈永文那次一闹腾,现在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是不愿意娶阿蕙的。
她这样说,沈永文唇角弯了弯。
骄阳反映之下,他眼镜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不知道他是真诚的笑还是冷笑。
“那真遗憾。”沈永文道,“还以为今生能在茂城和你留下点不同的回忆。前世的时候,咱们很少谈茂城……”
就这样风轻云淡说起前世今生,让阿蕙觉得特别的诡异。
好似你心底最不愿意剥开的角落,被他放在阳光下暴晒,让阿蕙有种刺眼的眩晕。
她沉默不言。
和孟子楠在一起的伶牙俐齿,全部失去了作用。
说到了,是因为孟子楠只是前世回忆里一个清淡的青梅竹马,而沈永文却是阿蕙用血泪打磨的珍珠。
阿蕙不管那么逞强,都不能让自己用对待孟子楠那种态度来对待沈永文。
她心底的角落,仿佛还在期待着什么。
海浪轻拍着岩石,婉柔低沉的唱着曲,阿蕙沉默远眺,没有回答身边人的话。
“那我在南京等你吧。”过了好半晌,沈永文见阿蕙不说话,继续道,“反正,你迟早会去南京的。”
这句话让阿蕙心头一颤。
为什么会去南京?
倘若她的生活没有支离破碎,也许她一辈子都在茂城。对茂城,阿蕙有种特别的感情,她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我为什么要去南京?”阿蕙转身,定定看着沈永文,“茂城才是我的家,沈少忘了吗?”
“什么是家?”沈永文也转过身子,对着阿蕙。他上前两步,靠近阿蕙,能从阿蕙墨色瞳孔里看到他自己,才道,“对于女人而言,娘家只是个寄宿,和丈夫生活的地方,才应该是家。我在南京,你迟早会去的。楚楚,对于这件事,我一直深信不疑。”
第89章 许嫁
前世,叫阿蕙为“楚楚”的人,仅一个沈永文。
好像是念咒般,只要听到楚楚二字,阿蕙就不由自主想起沈永文曾经为她做出的牺牲,心口发紧。
阿蕙转过身,快步回了包厢。
她脸色很不好看。
沈永文一直没有进来。
过了很久,直到戚海久问:“永文呢?”
他起身,出去找沈永文,才把沈永文带回来。
阿蕙再也没有看沈永文一眼。
吃了饭,赵嘉林和戚海久回去上班,沈永文自告奋勇送阿蕙和宁嫣然回去。
阿蕙婉言拒绝,他也没有坚持。
自那之后,阿蕙就没有见过沈永文。
宁嫣然也没有再说过沈永文和曲家千金的事给阿蕙听。
到了二月底,沈永文去了南京的总统府,做了秘书处的一名小秘书。这是前世他宦途的开端。
只是今生,他把这段经历提前了好几年。
出征的孟子楠,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茂城。南北都在屯军,却没有真正开打,好像再谈。谈不拢再打。
茂城安于东南一隅,远离了这种战事,平静安详。
这种安静还能过几年?阿蕙挺享受这种生活的。
刚到三月的茂城,已经是初夏的炎热。只是天气不稳定,时而酷热似夏,时而又寒气逼人。
天气好的那几天,穿短袖都热。巧儿勤快,就把阿蕙秋冬的衣裳全部洗了,收在柜子里,结果过了两天,又冷了,她又全部翻出来。
每年如此。
阿蕙笑得不行,对巧儿说:“二四八月乱穿衣,时冷时热的,现在不着急捡衣裳,等过了端阳再说。”
巧儿挺委屈的,道:“我怕大太太骂我不顶事,**衣柜里乱糟糟的。”
阿蕙笑:“大太太难道来翻我的衣柜?”
巧儿哑口无言。
日子平淡又温馨,一直到了四月初。
天气就真的热了起来。
四月初一那日,老太太屋里支了牌桌。丫鬟来请阿蕙去陪着打牌。
打了一半,宁太太来了。
大太太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宁太太,她下去准备午饭。
宁太太就和阿蕙等人说起城里最近的趣事:“……曲处长的周姨太太生了个大胖小子!曲峰林中年得子,高兴得不得了。在租界置办了一处宅子,把周姨太太分了出去,以后就是称二太太了。正经的太太。立两个正房太太,他算是茂城第一人了。”
赵家女眷都错愕不已。
宁太太自己说完,想起赵家二爷在北平办的那件事,只怕二太太听到这个消息会触景伤情,宁太太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可二太太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她心里颇为震撼。
赵家众人都知道,曲峰林的周姨太太,是当年老周的女儿。还被二爷糟蹋过。后来她进曲家做佣人,得了曲峰林的青睐,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曲家正经的太太?
她心里会不会记恨赵家和二爷。然后利用曲峰林手里的权利,对付赵家?
二太太和老太太顾忌的都是这个。
两人脸色有些凝重。
宁太太就真的误会了,以为二太太是物伤其类。心里替曲家大太太不值,才这样的。她补充道:“曲峰林的长子病逝都快十年了,后来姨太太们没有一个替他添儿子。他都快五十了。别人说他中年得子那是恭维他,我看,他都算老年得子了,心里高兴极了。他那个周姨太太,人聪明得很,又会处事,深得曲峰林的欢心……”
周姨太太到曲家做女佣,也快十一个月了。
她现在产子,跟赵家二爷是没关系的。
阿蕙知道老太太和二嫂想多了,笑着接了宁太太的话:“也是她的福气,进门就添了儿子。说起来,她和我们家还有些渊源……”
宁太太微微一愣。
她只知道曲峰林的周姨太风头很健,把其他姨太太们都压了下去。
却不知道这位周姨太的来历。
因为周氏只是姨太太,宁太太并不怎么关心她。宁太太说周氏的事,只当是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趣事,作为谈资罢了。
阿蕙这一说,宁太太微讶。
“她爸爸从前是我们家的老佣人,在我们家车房做司机。那次我出事,跟着的司机,就是这位周姨太的爸爸。”阿蕙道。
宁太太心头微骇,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家两位太太变脸。
感情她们并不是联想到了二爷在北平娶亲的事,而是想到了周姨太的父亲?
周姨太的父亲是跟着阿蕙出门而被杀的。作为旁观者,都知道这件事并不是赵家的错;可是作为女儿的周姨太,她心里会这样想吗?
赵家两位太太是在担心周姨太得势后报复赵家吗?
“……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宁太太叹气,又安慰赵家两个女人,“照我说,那位周姨太能不足一年就到了今日的地位,只怕有些心气,是个聪明明理的。她爸爸的死,跟赵家也没什么关系。”
二太太和老太太都微笑,称宁太太说的是。
两人的表情并没有缓和。
倘若只有老周的死,两位太太倒是没这样担心的。可有二爷强占了这位周姨太在后,再通透的女人,只怕也难以释怀。
赵家又要被二爷连累了!
当初只当周姨太是个司机的女儿,不成气候,哪里能想到,她会有今日的成就?
真是造化弄人!
几个人没有再说话。
宁太太也感觉到了赵家气氛的凝重,吃了午饭就回家去了。
晚上又把周姨太太成了曲家正房太太的话,在饭桌上说给宁雍和宁嫣然听。
宁太太还没有说到周姨太是赵家司机的女儿,宁嫣然就打断了她的话,笑着道:“曲家这回热闹了!那个曲爱雯,因为沈少的事,到处说阿蕙的坏话,还有人听信她的信口雌黄,阿蕙的名声都毁了。看看,这就叫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和她妈以后还有什么脸做人?”
宁太太瞪了她一眼。
宁嫣然不服气:“本来就是啊!妈,你又嫌我啰嗦是不是?你不知道曲爱雯说阿蕙什么,简直就编造故事阿蕙说成妖魔了,真是可恶。”
宁太太无奈笑了笑。继续道:“曲太太自然是不好过的,不过,赵家也怕要遭难……”
然后就把周姨太太是老周女儿的事说给了宁雍和宁嫣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