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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芳菲和胖婆同时惊呼。
锋利的剑头停滞在胸前,只差毫厘。青琐凛然的目光轻轻忽略过,一道冷漠的微笑浮在她的唇边。
任浮手中的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雪白的弧线后,伴随着任浮心中的一声惊叹,悄然垂地。
柳南天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后面是楚士雄。院子里的三个女人明白过来,这回芳菲真的逃不掉了。
第二卷 第三十章 霜风渐紧寒侵月2
柳南天这回也是不费吹灰之力,押解芳菲上了马车。人马一路扬尘,不敢停歇,直奔孽海楼。
芳菲与柳南天对坐在马车内。此时珠泪滚滚,哭泣道:“父亲大人何苦如此?太子已经放了女儿,您这样硬是将我捉去,女儿在宫里也是暗无天日,不如陪母亲去死得了。”
柳南天骂道:“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即便是太子不喜欢,你死也要给我死在宫里!”
芳菲听父亲尽说些无情的话,父女感情薄如纸,心里万分绝望,眼泪也干了,默然无语。
柳南天喋喋不休的责骂着,只听车轮吱嘎一声,摇晃了一下。疑惑地揭帘探身,只见前面三叉路口有十几匹人马在那里等,中间鲜耀矍目的正是太子,后面隐约可见表外甥明雨。不由得吃了一惊。太子正转过旁边的侍卫,抬弓取箭,看着楚士雄的人马喝道:“都给本宫停下!”
话还未了,飕地一箭正中一士兵头上毡笠儿的红缨,士兵吓得呀的滚下马来。楚士雄早已从内转凉,令道:“快下来叩见太子殿下!”众士兵纷纷下马,排排地跪下。
天濂下了马,径直走到马车旁,一挑车帘,对着已经跪拜在地的柳南天道:“柳大人要把本宫的妃子带到哪里去?”
柳南天陪笑道:“小女不守宫训,卑职带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娘娘发落。”
“那好,”天濂朗声道,“把她交给本宫吧。”一招手,有侍卫跑过来牵马车。
楚士雄暗暗叫苦,又无可奈何。那边柳南天垂首道:“要不要先去皇后娘娘那里…”天濂冷笑道:“你们可以告诉皇后,她想见我,就来翎德殿见我吧。”上了马,一干人拥着马车,投另一方向去了。
这边楚、柳二人面面相觑,急忙奔马赶至孽海楼,将上项事禀告了皇后。皇后一跺脚:“这不是白费劲了?”又听说天濂要她去翎德殿见他,愀然失色道:“这小冤家怕是想让他父皇知道了!如此贸然,定然出事,待本宫过去阻止。”慌忙备了宫车,急奔皇宫。
且说天濂将芳菲交给明雨,交代了几句,果然去了皇宫。
翎德殿里的皇帝批奏折有点累了,这会正靠在龙榻上,眼瞧着卢容华在案上细描梅花图。鸾金香炉里的龙涎香,烟雾缭绕。看卢容华一团雅态,不觉笑道:“可是画好了?”
卢容华双手将梅花图捧过来,朝他嫣然一笑。皇帝本来看得心荡神迷,那经得她一笑,自然生出几分柔情,拉住她端详着面前的梅花图。
“这回又是什么梅?”皇帝笑道。
“簪梅。”卢容华浅然盈笑。
皇帝逸兴更狂:“果然雅致。真的是:约鬓嫩红娇欲语,欹鬟轻晕蕊含芳。膏沐玉人添雅韵,生香活色费评量。照图让宫匠给爱妃做个梅花簪。”
卢容华喜滋滋地福道:“多谢皇上。”
这时,听得宫人悄然进来禀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闻言,卢容华立时站起身,樱含一笑:“太子殿下进来必有要事,臣妾这就回避了。”皇帝笑道:“也好,你且下去。”正说着,天濂已经进来了。
卢容华上前与天濂见了礼,款吐莺声:“老见殿下一个人,怎么不带太子妃过来?上次见面也没说上什么话。”
皇帝惊讶道:“爱妃可是见过?”卢容华瞄了一言不发的天濂,浅笑依然:“殿下新婚第二日,臣妾在皇后娘娘那里见过。长得可爱,臣妾自然印象深刻。”说完,再次福了福,轻移莲步,飘然而去。
“濂儿,过来可是来看父皇的?”皇帝一手轻搭天濂的肩,“朕的濂儿愈发高大俊朗,已经比过你父皇年轻时候了。你的媳妇父皇还没见过,上次是去避暑,这次处理边关紧急事务,过两天来个宫宴,搞得热闹些,你把媳妇也带来。”
“父皇,孩儿已经让她走了。”天濂说道,“孩儿对她没感觉。”
“什么?”皇帝看天濂一副认真的样子,蹙然不悦道:“皇家婚约岂是儿戏?你速去将她叫回。”
“孩儿不想。”天濂坚持道。
“放肆!”皇帝发怒了,一拍案几,“这种事情关系到皇家的颜面,关系到本朝在百姓心目中的威严,怎由得你胡来?父皇再宠你,也由不得你这么做!你母后呢?后宫不是她在管吗?她是怎么管的?来人,传皇后!”
宫人急步进来禀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来了。”
“传!”
皇后进来了,一见皇上便跪在地上,花容失色:“皇上,臣妾有罪啊!请皇上宽恕…”
“看这孩子被你娇惯成什么样了?”皇帝怒道,在殿内来回踱步,“此事断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让濂儿去把太子妃叫回来,此事办不好,你也难逃干系。”
皇后凄切道:“臣妾遵命。可是濂儿…”
“朕已经跟他说了,两天后宫宴,令他将太子妃带来,倘若那日朕见不到她,休怪朕无情了。”
皇后听皇帝这么一说,半是喜悦半是惊恐,唯唯应答。抬眼看着默然良久的天濂,唤道:“濂儿。”
天濂想是被龙威给震住了,这回朝着父皇深深鞠躬,老实道:“孩儿知道了。”
皇帝的脸色这才转阴为晴,语气缓和道:“你们新婚不久,小俩口难免拌嘴,不要意气用事,要多替江山社稷着想。等宫宴完毕,父皇再找你们谈话。”
天濂唯唯从命。皇后又惊又喜的看着他,心里的一块巨石落了地。
转眼两天过去了。
皇后平素最喜欢两件事,游玩赏花和宫宴。这宫宴上自然她这个皇后最出风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众嫔妃,众大臣齐呼娘娘千岁,山海啸般。一身凤冠霞帔,母仪天下,这是她最骄傲的时刻。今日又添加了闭月羞花的儿媳妇,必是满座皆惊。如此想来,怎不让她的神采更加灿如春化,皎如秋月?
头上缀着精美的凤尾,珍珠如意,环佩珊珊,皇后由侍女扶着,往宴殿上走。
此时正值八月初,皇宫四周轻烟月瘦,雪韵花娇。两廊明角灯都已点着,越觉得玉宇澄清,光华散采。
宴殿里早齐齐坐满了人,正面檐前挂十二盏宝盖珠络的琉璃灯,两旁地上点着四尺多高的九瓣莲花灯,满殿通明。周围桌子皆摆满玉盘珍馐,栉比罗列。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宫人的高喝声,那些要臣和皇帝平日里宠爱的嫔妃纷纷起坐,齐齐跪拜。皇后含笑示意众人平身,由宫女扶着在正上座的凤位上坐定,这才凝神环视。嫔妃里最出格的自然是最受宠的卢容华,她的位置被分在隔皇上两个座位的距离,此时她正半笑不笑的朝着她看。
皇后从容的将眼光落在要臣位置,一眼瞟见楚士雄正在与别人低声笑谈,她的眼光停驻片刻,又扫过去,但见柳南天正满脸焦虑的目视着她,她微微示意,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
除了皇上,天濂和太子妃还没出现,她的心里自然忐忑不安,生怕中间有什么变数。濂儿做事一向为所欲为,看他在父皇那里还算老实,这么晚了还不出现,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还在着急着,皇上驾到。一阵跪拜礼仪后,皇上扫视四周,张口就问:“濂儿呢?”
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霜风渐紧寒侵月3
“这…想是在路上耽搁了。”皇后支吾了一声。
“谅他不敢不过来。”皇帝冷哼道,也不看她一眼,命宫人御筵开始。
宫人一唱和,教坊司开始奏乐。但见几十名乐工个个青巾桶帽,人人红带花袍装束,吹龙笛,弹锦瑟,抚银铮,正中几名金翠美人歌舞双行,真个是悠悠音调绕梁飞,济济舞衣翻月影。众宫女穿梭于筵宴之中,手捧琼浆玉露、百味五俎,雪藕冰桃,四周锦绣绮罗,合殿飘香。
皇后手掂珊瑚红玛瑙杯,面对着满眼的香醪脍鲜,却是一丝食欲都没有。辰牌时候快到了,皇帝将要离开宝座,举杯陪宴众臣,以示鱼水同欢,君臣同乐。到这个时候濂儿还不出现,皇上真的要动怒了。
此时皇上满脸含笑,花红柳绿间载笑载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渐渐被皇上冷落了,如今他是懒得抬眼看她,要不是有濂儿,恐怕她早入冷宫深院,难以再见君王面了。心中凄楚着,余光瞥见卢容华正对着皇上秋波暗送,神情悠远。这个该死的狐狸精,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忽然,大殿门口传来了宫人尖细的禀告声,那声音在皇后耳里从来没有如此的美妙动听过,她不禁精神大振,端正仪态,那种难以掩饰的喜悦,在她的脸上层层漾开了。
殿门豁然大开,一对壁人出现在清光皎月下。少年一身枣红衣衫,仪表天然磊落,丰姿超群。身旁的少女湖青衫子,面上腮晕潮红,身材轻盈合度,举止风雅宜人。这时,笙乐声戛然而止,先前的欢言笑语声也骤然停住,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了他们身上。
殿内鸦雀无声,鎏金莲纹台上的蜡烛烧得正旺。少年朝少女微微一笑,手拉着她的手,两人穿过栉比齐排的筵席,朝着正上方的龙座冉冉而来。
席间的楚士雄震惊了,他瞪大着眼睛,眼前的景象似是难以置信。接着,他的目光凝聚在那道湖青上,脑海里如同策马疾驰过崇山峻岭,小巷内那妇女仓皇而逃的身影再次在眼前掠过…
突然,一种奇怪的磕碰声从后侧传来,他不由得转脸去看,柳南天面色煞白,手中的酒樽磕倒在了桌几上,樽中的酒滴滴嗒嗒顺着桌面流淌下来。
皇后死死的盯着他们,周遭的一切似在摇晃,眼前向她走来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她不得不用肘臂撑住桌面,以防自己摇晃颤抖的身子滑下来。
皇帝的眼光一直落在少女身上,待辨认出她就是自己在宫里遇到的踢毽子的少女时,一抹笑意洇在他的嘴角边。
天濂拉着青琐跪膝下拜:“儿臣叩见父皇、叩见母后。”皇帝刚要开口,一旁的皇后神经质的低呼道:“你把她带来干什么?”
“怎么回事?”皇帝蹙眉,“和濂儿一起的是——”
“和孩儿拜过堂的人。”天濂不紧不慢,从容回答。那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入耳,皇后死咬住下唇,寂然无语。
皇帝发出爽朗的笑声。那边的卢容华笑道:“太子妃比上次更显俊俏了,和太子殿下真是天生一对。”另外几个见过青琐的妃子附和着频频称赞,皇后灰白了脸,连肠子也悔青了。
喧哗的场面重新开始。皇帝微笑着目送天濂带着青琐在宴席上坐定,还体贴的夹了块鱼片放在她的盘中,青琐含羞接过,一双眼睛偷偷地往四周张望着,他脸上的笑意愈加深了。
大宴已成,众乐齐举。皇后眼睁睁的看着皇帝携了天濂他们,在宫女宝扇的簇拥下,轻轻款款向皇帝的寝殿里走去。她失败了,彻底失败了,她的心里沮丧透顶。
曲阑人散,众臣纷纷告退。皇后步到已经瘫坐在桌旁的柳南天面前,唤来楚士雄,叹息道:“柳爱卿今日醉了,你送他回去吧。”
弯钩明月,流光似水,又是玉漏更深的时候了。白日里赤锦金琉的宫墙殿阁,此时静谧得近乎死寂。几匹人马拥着一驾马车从皇宫大门出发,投入更深更暗的静夜里。
街面上阒无人迹,间隔几丈远的距离,有苏木红的牛皮灯挂在屋檐下,灯光半浮半沉。周边的景致影影绰绰显得模糊不清。一串串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在夜空中分外清晰。
马车在巷口处停驻,天濂和青琐分别下来,相视一笑。隔着两人仿佛如沐春风的笑意,倒似打了一场完美的胜仗。
“丫头,看来我父皇真的相信了。”天濂如释重负,“他好像很喜欢你。”
“还好皇上没问太多,不然要露馅了。”青琐按按胸口,余魂未定的样子。
“这回母后不敢再拿柳小姐怎么样了,想起柳大人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真是好笑。”
“我们也是在成全小姐和明雨少爷,是不?“
“为免夜长梦多,早点让他们成亲。”
俩人说笑着走进小巷。巷内的老梨树似乎也听懂了他们的谈话,等他们走近时,忽然传来了浅浅的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