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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抬起头,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说吧,你们同日本人签订协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明清远懒懒地扫了程雪一眼,“别逼我动手。”
“一会儿唱花脸,一会儿唱白脸,明清远,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我如果不说你就让我死?”程雪哈哈大笑,“为了保存一个人的生命,而背叛了千万人的解放事业,遭到千万人的唾弃,那活着还有意思?”
又是这一套,同念经一般,一点创意都没有。先前每一个抓来的人逢到威逼利诱的时候都要把这段话吼一遍,听得明清远恨不得找到最开始说这句话的人一枪毙了他。
程雪
万分鄙夷地移开了视线,似乎看到他是件极恶心的事。
“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妄想借此机会推翻政府,自己独大。”明清远冷眼旁观,程雪的脸色果然一变再变,他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北伐的时候贵党能划入我党,贵党的领导人就高兴的不得了。对了,北伐的时候,毛泽东还在我们这里任秘书,每月向我们领取一百二十大洋呢!之后成立什么革命根据地打地土打资本家,现在倒想划江而治了,将来呢?将我们国民党全部都灭了,好让你们共Chan党成为中国的执政党,掌控天下?权力这东西真是可怕啊,食髓知味之后便再不肯放手了。”
“别将我们共Chan党说得似你们国民党一般只知道勾心斗角,真要谢谢你们国民党这般明争暗斗,桂系的白崇禧不是说过吗?我们共Chan党一天不灭,蒋介石就一天不会拿他们开刀。亏得如此,长征的时候,我们在江西突围时你们并不是去追击,而是南北边各有一支部队,我们走多远,你们的军队就走多远,也没有超越我们,这哪里是追击,简直是护航。”程雪大声笑道,“别忘了国共正在合作,而且,你太太就是共Chan党!这般对我,你太太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亏得我太太是共Chan党。”明清远微微笑着,道不尽的倜傥风流,“就因为这一点,贵党的人特别容易相信我,这些日子以来,我差不多每两日都能抓来一名共Fei慢慢折磨……”
本来组织上是想利用她使明清远耽于美色,想不到他居然反过来利用她来逮捕共Chan党员!程雪怒不可遏:“你利用她!”
“那又如何?那样傻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利用?”他的声音冷得就像坚冰碎了一地,“嘶嘶”冒着寒气,“把老虎凳抬过来。”
旋即有人把程雪的两臂反绑到老虎凳靠背上,一道道的绳子皆勒得深入肌肤。
那狱官平素是折磨惯人了的,此时明少帅亲自来这里审犯人,他自是抖擞精神,要旁人去把程雪的大腿紧并,与凳子捆在一起。然后他上前除去程雪的鞋袜,用一根细而长的橡皮绳子的中间部分把程雪的两个大脚趾绑在一起,用力推压,让程雪的踝关节尽量弯曲,而后把绑住大脚趾剩余的绳头用力向下拉,绕过程雪的小腿缠绕了几圈之后系紧。
这样绑了,程雪的脚心完全显露,双腿也被紧紧绑在一起,根本挣扎不得。
明清远向他点了点头,狱官站起身来,满脸谄媚地退至一边。
明清远纤细的手指滑过浓眉,下面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你们什么时候和日本人联系上的?
你们双方是怎么联系的?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尔的下落呢?”
程雪的脸上是明显的厌恶:“和你这种走狗说话我简直想吐,枉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好人。”
“不说,好,加砖。”明清远叹了一口气,很是悲戚的表情,“好人?你就是好人?难道你不知你们签的那份协定会给全中国的老百姓多深重的灾难吗?”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们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老百姓?我们要解放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受压迫的工农,在革命的道路上必然……”
“给他加两块砖!”明清远被他说得不耐烦。
自然有人手脚麻利地在程雪的脚下又加了两块厚实的红砖,痛得程雪已是大汗淋漓。
“痛快!痛快!”冷汗顺着程雪的发丝落下来,他哈哈大笑,“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明清远温声道:“程雪,只要你肯弃暗投明,又何须吃这些苦头呢?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我保证你不仅平安无事,而且自有高官厚禄。”
“呸!”程雪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我是高尚的共产主义者!”
明清远冷笑一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玉堂识得眼色,推开旁人上前加了两块砖。
“明清远,我今日受的苦处,来日一定十倍奉还,一定!”程雪再忍不住疼痛,大声吼叫了几声,白眼一翻,头歪到一边。
“晕过去了。”狱官上前检查一番,“膝关节完全脱臼。”
真是无趣,才五块砖就晕了,熬的最长的有八块砖呢。而他所受的这些苦楚,于明清远,却是丝丝暗喜。明清远同狱官道:“等他苏醒后,把他从老虎凳上解下来,不急着帮他复位,先找两个身强力壮的人架着他强行跑步,跑完一千公尺再架回来。”
“是是是,少帅想的真是周到。”
等到《申报》的记者拍好了照片,明清远看了一下手表,指针正指着五点,他吩咐狱官:“明天下午我还是这个时候来,记得把王水配好。”
“王水?”狱官一惊。
“需要我教你吗?浓盐酸与浓硝酸的体积按三比一配置。”
“是是是。”
明清远回到家,约莫六点半的光景。
早摇过电话报备过今晚在外面吃饭,并且再三保证绝不喝酒,可是一开门明顾夕颜还是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她不由皱鼻道:“又喝了这么多酒!”
“和《申报》的主编在一起吃饭,没办法嘛。”明清远蹭到她身边,笑嘻嘻道,“是不是等我等得很心
焦?”
这样明显的调情,旁边的佣人无不掩面暗笑。明顾夕颜假意瞪他一眼:“想得真美!”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啊。”明清远低下头在她的脸颊上触了一下,温热的气温拂面而过,“本来今晚还想带你去逛城隍庙呢,唉,看来……”
“我去。”话一出口,明清远那双眸子便似笑非笑地看她,她忽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城隍庙就紧挨着外滩,同洋人造的房子和街道在一起愈发显得古意盎然。
如果说上海是一碗浓汤,那么城隍庙便是这碗浓汤的底料。
在这个方圆不足一公里的地方,从明初到现在,已经熙熙攘攘了几百年。
——其实热闹也总是一样的,无外乎黑压压一片全人。
十多年前,上海滩大佬黄金荣和杜月笙花了大把银两重新造了一个全钢筋水泥制的仿古城隍庙来代替原先毁于大火的那个,这上海城隍庙便更是热闹,在这里走上一圈,穿长衫的,穿西装的,甚至还有没剪辫子的遗老都能碰到。
此时天还没有黑透,城隍庙依旧满是人声市声,或者也可以说,城隍庙真正的热闹是在晚上。
在城隍庙的街角弄口漫是茶楼地摊,补碗的、箍桶的、捏面人的、代写书信的、变戏法的、看西洋景的、拔牙的、相命的……喧嚣入耳,热热闹闹。
衣裳褴褛的小叫花子就爱在人多的地方走动,见了穿戴齐整的便过去叫声老爷太太,好讨些钱来。人多就是有好处,地上被弃了许多熄完了的香烟,小叫花子讨完了钱后便伸手去拾,待到夜深无人时一一拆了,塞上烟草后重新卷了,再一根根卖给烟瘾极大又买不起烟的工人市侩。
又有各种小食摊子,年糕团、蟹壳黄、酒酿圆子、臭豆腐干、烘山芋、热白果、沙角菱、梨膏糖……
一名小报童抱着一沓尚未卖尽的报纸使劲吆喝着:“号外!号外!全城戒严了!国军就要和日本鬼子要开打了!”
这会儿一个拎着半袋臭豆腐干,提着二两白酒的男人正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被报童拦住了:“先生,全城戒严了!国军就要和日本鬼子要开打了!您要不要来一份报纸看看?”
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你大爷我填饱肚子还来不及,谁管什么打仗不打仗!”
明顾夕颜挽着明清远的手臂,虽然平素也常来城隍庙逛,但毕竟少了一个人,再热闹也觉得荒凉。
这时一名穿灰布衣裳的老大妈端着盘子拦住了去路,搪瓷盘子里放了许多白玉兰,很是浓郁的清香。
竟是张大妈
?她来这里做什么?明顾夕颜挽住明清远手臂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紧。
“这位少爷啊,您看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您身边这位小姐也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两位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啊!”张大妈笑着迎上,抓起一枝白玉兰别到明顾夕颜衣服的扣子上,“鲜花配美人,这白玉兰可香着呢,两位这么恩爱,少爷您就把它买下来送给小姐吧。”
呵,竟还有这般强卖的,明清远刚想将花塞回去,转头却见到明顾夕颜素白的一张脸,额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
逛了这么久,天气又正暖和,怎么可能还是素白的一张脸?
突然之间,他改变了主意,朝张大妈微微一笑:“好,我全要了,你把它包好。”
张大妈接过了钱,将剩下的一把白玉兰绑成一束递给明清远后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明顾夕颜似松了一口气,垂下眼帘,她的睫毛很长,正轻轻地颤动,像是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正在扑打着它还濡湿孱弱的双翼。
“怎么了?”明清远笑吟吟地替她拂去额上的汗,看着她愣愣的神情渐渐消褪,“是不是不舒服?”
明顾夕颜睁大眼睛,推说道:“没有啊。”
“没有就好。”明清远抬手轻点她的额头,“你可别吓我。”
“从来都是你吓我,谁能吓到你?”明顾夕颜笑得有些讷讷。
明清远报以一笑,朝对面正在喝馄饨的中年男子使了一记眼色,又往张大妈的背影望了一眼。那名正在喝馄饨的中年男子立即会意,朝明清远点了点头,丢下两块铜板后就往张大妈追过去。
既然出门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安排一些便衣先守到这里?而现在,他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
“你在看什么?”明顾夕颜拉了拉明清远的袖子。
“没什么,我想多别几枝花。”明清远抽出几枝白玉兰笑嘻嘻地替她一一别到扣子上去,小指一勾,又拈了花往上一套,不动声色地把先前张大妈别上去的那枝换了下来,“很香吧?”
明顾夕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香果然沁人心脾。
白天虽下了雨,傍晚倒放了晴,现在天色一暗下来,便有晶亮的星星爬上来,明明暗暗,疏散地铺满了整张天幕。
远处似乎有人在唱着歌,渺渺茫茫的,似乎是《杨柳枝》这样欢快的江南小调。
或许又根本没有人在唱歌,只是心底欢喜的乐符在跳跃罢了。
“我要去那里。”见了不远处一家打着老北平作招牌的小吃店,明顾夕颜拉着明清远往那里走去。
还没走进
店里,便有一股又酸又馊的味道,明清远闻来便觉胸口一阵烦闷。
“豆汁?”毕竟曾在北平住过一段时间,明清远嗅到这味道便是这是北平的特产,同豆浆不一样,它是绿豆做的。豆浆的味道明清远还能接受,可这豆汁,今天闻到这味道没作呕就不错了。
“是啊。”明顾夕颜笑吟吟地道,“老板,来两碗豆汁。”
“好嘞!”没一会儿,灰里透绿的豆汁就端上来了,另外还有一盘洒过辣椒油的咸菜丝和一盘炸得金黄酥脆的焦圈一起送上来。
这回明清远是真的庆幸方才买了一把白玉兰了,亏得花的香气把豆汁的气味冲淡了不少。
豆汁这种东西,同榴莲倒是像,要么爱至听到名字就食指大动,要么厌至嗅到味道就要作呕。
趁着她一口豆汁、一口咸菜丝、一口焦圈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明清远将那朵白玉兰的花瓣一片片剥下来,剥了几片,里面的花瓣上果然有五个米粒般大的墨色小字——当心明清远。
当心我吗?明清远勾起一抹笑,揉碎了花瓣。
“对了,你不喝吗?”明顾夕颜推了一碗给他。
“豆汁啊。”明清远皱了眉,随口说道,“我平时最讨厌豆汁的味道了,我还是喝别的吧。”
他说他平时最讨厌豆汁的味道了!
此言入耳,竟如霹雳——他怎么突然间讨厌喝豆汁了?
混乱的思绪涌入脑海,他一直刻意回避北平的旧事,他不知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谁?那个笑吟吟说豆汁是老北平的物质文化,拉了她去恭王府门口喝豆汁的少年又是谁?
先前他在醉酒那日低低唤的那一声“哥”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入心中,如种子一般迅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