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啊,她无力地扬起唇角,自己不就是认错了吗?
余云岫斟酌了一下用词:“或者可以这么说,他们看来虽然是两个人,但是在精神上以及许多微妙的地方上都是一致的,完全可以说是一个人。而且同卵双胞胎的犯罪倾向特别浓厚,比如英国的双胞胎阿尔伯特?埃比尼泽?福克斯和埃比尼泽?阿尔伯特?福克斯,他们在斯蒂夫尼奇地区广泛盗猎,作案无数,最后还是被爱德华?亨利爵士收监入狱。同卵双胞胎往往不得善终,就是因为人格分裂之故。当然了,这也有后天的原因在内,因为形貌神态都完全一致,所以他们从小就会受到人们的注意和赞叹,这会让他们自大狂妄,自大狂妄就已经是犯罪心理了。”
怎么会?雪笠明明挺拔俊朗,玉般温润,又怎么会犯罪倾向特别浓厚?
“话说回来,每一个人都有良善和罪恶两种性格,同卵双胞胎则有可能由每一个人承受一面,如果其中一个承受了完全美好的性格,风度翩翩,温和正义,几乎是完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另一个则必然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余云岫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明大少和明少帅不就是个例子吗?其实我去明家都是为
了明大少,他做了那么多对政府不利的事,差点把整个江浙军卖给共……卖给中Gong苏区,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报应。”
“报应?”她呆呆地重复他说的话,什么报应?分明是政治立场不同,如若余云岫不吃国民政府的饭,兴许会说明清远便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说国民政府是历史上最丑恶的一个政府。她心里又茫然地想,如果换做她是国民党,难道明清远便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了吗?
这一刹间,明顾夕颜突然觉得自己知道密码是什么了:“余会长,你会德文吗?”
余云岫笑道:“从前留洋的时候还行,现在估计只能对付口语交际了,明夫人可是有什么要问我?”
“我想知道,哥哥用德文怎么说,可以写下来吗?”
“哥哥?是Bruder。”余云岫虽疑惑,却还是拿了一张纸在上面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道,“B——r——u——d——e——r。”
当真是六个字母。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那样的急,无尽的恐惧让她不住颤抖——如果打开那个抽屉,里面当真放的是那些机密要件的话,她会不会……会不会忍不住把一切泄露出去?
“明夫人?”余云岫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太好。
明顾夕颜慌忙笑道:“没什么,余会长,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你竟然不知道?他就在这……”余云岫慌慌张张地站起,直朝门口鞠躬哈腰,“少帅,您怎么来了?”
明顾夕颜望向门口,那样修长挺拔的身影,不是明清远又是谁呢?
“少帅,是我多嘴了。”余云岫提起手来直往脸上击打。
明清远朝明顾夕颜冷冷地瞥了一眼,他不过看过大哥之后恰巧路过,谁晓得竟看到她在这里满脸焦急地问余云岫:“……在哪里吗?”余云岫答得更让他气愤:“你竟然不知道?他就在这……”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居然用“竟然”这个词?难道他们之间早有来往?
——她究竟是想怎样?是想告诉他她其实人尽可夫,连余云岫这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都可以,只除了他吗?
“你快让他住手呀!”明顾夕颜劝余云岫未果,只好转向明清远。
明清远一脸厌恶地别过头去,不看她,只是淡淡道:“现在杭州西湖的景色不错,你现在就到那里去玩玩吧,这一年都不用回上海了。”
余云岫欢天喜地:“是是是,我马上去,马上去。少帅,只是现在全城戒严……”
一句话,余云岫便被发配至杭州,多可怕。
明清远皱着眉头扯了一张纸写
道:兹令余云岫赴杭公干,特批准通行,各关卡一律予以放行。
这字迹……这字迹分明就是年少时那人的字迹。她一再地安慰自己:兄遐,兄遐,遐不就是远的意思么?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明清远的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阴霾,“易副官,你送她回家。”
回到明公馆,媚眼妖精正和几名官太太喝茶,其中不乏蒋宋美龄跟前的大红人王亚权、钱剑秋、陈谭祥等人。
好一朵交际花,生得美艳,又袖长善舞。单凭这一点,就比她强得多了。
媚眼妖精同她打招呼:“姐姐,都是新送来的花旗国参茶,可要一同来喝些?”
“不必了。”明顾夕颜匆匆上楼,甩掉身后官太太们的指指点点。
她几乎是跑进了书房,一下就扑到了书桌前拨动着密码锁,等到字母孔上出现“Bruder”这个单词的时候,她听到了“轧轧”两声响。
明顾夕颜闭上了眼,缓缓地拉开那抽屉,等到抽屉拉开了一大半,才敢去看。
抽屉里放了三四把极尽精巧的手枪,只是这“极尽精巧”四个字也只能用于十年二十年前了,这里面的手枪恐怕各个历史都有十年以上。又有一沓照片,上面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一模一样,包括眉间的那颗痣。
她颤抖着移开手枪和照片,原本以为是什么要件,结果下面全是书信和日记。
真是巧,居然能看到自己在年少时写给他的情书,还夹杂着一些自己的照片。而那一本日记中,记录着他们之间的种种往事,记录着心里的种种欢喜,欢喜,如一点飞上脸颊的艳色。
她一页一页地看下去,有的地方用红笔批着“真是可笑”、“你也信”、“太蠢了”等字样,单看一个,定以为是一人所写,可是放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一个清丽,一个潦草。
这些,大约都是明清远在披阅他大哥日记时的杰作吧?
不是他……不是他……
冷的汗沿着背蜿蜒缠绕下去,面上清冷冷的惨白一片。
明顾夕颜下楼的时候,明清远已经回了家,正和媚眼妖精坐在沙发上你侬我侬,见她下来,明清远含笑招呼:“这里有几件旗袍的式样,不如一起过来帮解语挑一下?”
看着这张俊朗到近乎邪魅的面孔,明顾夕颜冷冷地一声笑:“你大哥在哪里?”
“我大哥?你怎么突然想问我大哥的事?”眼前的明清远依旧镇定,他微微笑着,纯净的笑容像如水的月光一样在地上流淌,月下有一朵素白玉兰花悄然绽放。
她的脸色发白:“我在北平认识的那个少年是你大哥,不是你!”
明清远微微一怔。
他早就想过她知道真相的情形,应该在一个雨天,并不是诗意盎然的梧桐细雨,而应该是一场暴雨。
天沉沉的黑,铅灰色的云遮天闭日,外面树木的枝叶在狂风中不住摇晃,接着有一道闪电利刃般狠狠地劈下来,然后是一阵振聋发聩的雷声。
他与她相对而坐,各自的脸上都影影绰绰,天忽明忽暗,也对,这样就看不清澄澈如水般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着多深的城府。
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爱上了他,爱得死心塌地。他故意在外寻花问柳,流连于秦楼楚馆,让她心碎,让她猜忌,让她每一日都如履薄冰。
外面风声雨声,他浅啜一口清茶,气定神闲地把所有的事都讲给她听,向她微微一笑:“真是可悲,你认错了人。”
她张口,却是一丝丝声音也无,应该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抑或是彻底崩溃。
时光并不凝滞,而是快如飞梭,他看着她的灵魂一丝丝的抽离躯壳,姣好的面容一下子老去十岁、二十岁、三十岁……然后他笑,如猫捉弄老鼠般的快意和满足充盈了整个胸膛。
而现在,猫和鼠换了位置?
“看来我演的还是不够像啊。”明清远爽快地承认,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没错,那是我大哥。”
在她整理好情绪下楼之前,她就一直在想,如果他愿意再骗她一次,骗她说一切都是她多想了,那么她一定会相信,自欺欺人的信——可是,看到没?他现在连骗她都觉倦怠。
媚眼妖精看看明顾夕颜,又看看明清远,漂亮的有些过份的一双眸子里增了几分疑惑,愈发显得撩人心魂。
“你先回去吧。”明清远朝媚眼妖精吟吟的一抹笑,“在床上等我。”
“他究竟在哪里呢?”待到媚眼妖精走后,明顾夕颜低低地问明清远。
“这么想见我大哥啊?我还真是嫉妒呢。”明清远冷冷地笑着,眼中尽是阴鸷的恨意,“我真的不明白,你和我上床的时候居然还想着另外一个男人,这个样子,你心里就不会不舒服吗?”
眼前男子已不再掩饰心中的恨意,冰冷而狂暴的气息充盈全身,这个男人,他也是有心的吗?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
这是从未在那个人脸上出现过的表情,他永远都是清逸韶秀的。明顾夕颜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不住颤抖。这个人和那个人完全不同,只知霸道掠夺,又时常轻薄于她,哪里有一分他的温文尔雅?
》 可是,此时心中的疼痛竟不是因为他冒充了心中的那轮明月,而是……而是……
明清远忽又笑道:“罢了,我还是带你去看一眼吧。就算见了他,我大哥也不会开口和你说一个字。”
也不必他对她开口说话,她只是想过去同他道歉,告诉他,自己爱上了他的孪生弟弟,哪怕明清远并不在意她。
明顾夕颜睁开眼睛:“好,我们现在就走。”
她就这么急着离开他?明清远脸上虽笑着,可是心里却在想,如果,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
“不走吗?”明顾夕颜伸手去拉他。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明清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反扭到她背后:“把她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东条英机说他给陆军次官发了封特急电报,说只要军事力量允许的话,上策是给南京政府致命一击,以摧毁威胁日本后方的中国的实力。
这封电报是1937年6月9日发的,主要谈了他对苏联作战和对中国形势的看法,文中部分有改动。
☆、第二十三章 停辛伫苦留待君
她被软禁了。
就软禁在她初来明公馆时住的那个房间,地下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一脚踏上去,直陷到脚踝,有种诡异的美感。房间里是法式的装修,墙上有着浅蓝色的靡丽图腾,落地窗前垂着华丽的天鹅绒窗帘,连沙发上都是堆金锦绣。
只可惜,已没了他。
门窗皆被封死,又有专人看管,不容她逃。一日三餐倒是从来不曾亏待过她,可是这又如何呢?没了他,都是惘然。
那是明顾夕颜记忆里最长的一段时光,每日只在窗边看着太阳慢悠悠地升起,又慢悠悠地落去。
人世间所有的苦痛,细细想来,都不如此刻来得煎熬。
明清远自然是极会折磨人的。
媚眼妖精的房间就在隔壁,一夜又一夜,她在黑暗中,听他们欢爱的声音,野兽般的喘息撩拨着人。
明清远每日又遣人送照片给她,皆是与她熟悉的共Chan党人的死状,比如被软禁的第二日送来的那张照片就是程雪的,他的半边头颅几乎完全不见,血、脑浆和碎骨通通迸射开来,看上去似成了一个可怕无比的深洞。
《地藏经》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爱别离、怨憎会。
岂不是已占了三项?求不得、放不下、爱别离,就算他不软禁她,她也不会离去。
——她早就为他画地为牢,哪怕他是撒旦。
婚礼的前一夜,媚眼妖精来看她。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抑或根本用不着什么方法,她是明清远的新宠,莫说明公馆,便是全上海乃至江浙两省,谁敢不敬她三分?
明顾夕颜低眉:“你来了。”
淡如清水的三个字,轻若飞灰。
“我并不是来炫耀。”媚眼妖精看着她,梦般美丽的眼眸中似乎有无数的光影掠过去,可是细看了,却又什么都没有。
“那是为了什么?”她蹙了眉,漆黑的目看着媚眼妖精,黑嗔嗔的,就仿佛没有月光的晚上。
一点轻笑,是春天里才解冻的泉水,里面的碎冰泠泠作响,媚眼妖精花瓣一样的红唇轻启:“少帅要我过来同姐姐说,明日我要给你奉茶,希望你好好准备。”
冰冷冷的月光下,她忍不住想,这样明艳的丽人站在明清远的身边,将是怎样一幅动人的画面?
他必然又是故意——这等小事,唤佣人过来说一声就罢了,何必劳他明日就要入门的姨太太?
“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告诉自己,他是我此生的良人。”媚眼妖精轻声笑了,更加妩媚动人,“你千万别想不开
……我预备和他过一辈子。”
“一辈子?”并未听明媚眼妖精话里的意思,明顾夕颜只是像是梦呓一般地重复她的最后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