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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地把一条船从湖里抬上岸来?
二
水面下绝不会有风,风是从哪里来的?
元宝看着这个船板上忽然裂开的这个大洞,忽然笑了。
萧峻手里提着的那盏气死风灯早已熄灭了,外面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当然更看
不见人。
元宝忽然问了个让人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猜是推?”他问萧峻,“是高天绝?还是田鸡仔?”
萧峻没法子回答这个问题,他根本不明白元宝什么意思。
元宝解释:“如果这条船还在水上,这层空舱一定在水面下,”他说,“可是水里绝不
会有风的。”
“难道这条船已经不在水上了?”
“大概是不在了。”元宝说,“可是一条船也绝不会走上岸来。”
“你认为已经有人把这条船抬上岸来?”
元宝点头:“所以我才问你,你猜是高天绝叫人抬的?还是田鸡仔?”
“为什么一定是这两个人?”
“要把这么大的船抬上岸,至少要有七八十个武功很不错的人才抬得动。”元宝说,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有谁能命令这么多好手来做这种绝事?”
这件事的确做得很绝,在别人眼中看来,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就算不痴也多少有点毛
病。
“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他们已经算准了我们一定会躲在这层空舱里。”元宝叹了口气,“你也应该看得
出高天绝和田鸡仔就算比我笨一点,比别人还是聪明得多。”
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高天绝和田鸡仔无疑都是江湖中的奇才。
“我们三个人都是他们一心想要抓住的人,而且还要活口。”元宝说,“他们也想到我
们很可能会把船底打个洞,从水里逃走。”元宝说,“在水底下,人总比鱼要差一些,水底
下的事,无论谁都没法子完全控制,他们在水底下的功夫大概也不太灵光。”
萧峻也想到了这一点。
丐帮的故帮主一直优游在大明湖,以舟为家,萧峻一直跟着他。
他的水下功夫,绝不会比他的陆上功夫差。
这一点也是江湖中都知道的,所以谁也不愿意跟他在水里交手。
“可是在陆上就不同了。”元宝说。
他们当然都知道郭地灭已经重伤。
“到了陆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两个人放在眼里,”元宝说,“把一条船从水上抬
到岸上来,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又不要费他们自己的力气。”他叹了口气,
“所以不管是高天绝还是田鸡仔,为了万全之计,都一定会这么做的,”元宝又说,“我也
会这么做的。”
外面终于有声音了,鼓掌的声音。
元宝微笑鞠躬,就好像一位名怜在演出他的得意杰作之后接受亲切观众的掌声一样。
然后他就用一种很愉快的声音说:“能够让田先生佩服我实在不容易,如果这里有酒,
我一定自己先干三杯。”
掌声停止,外面有人在问:“你怎知道是我?”
元宝的回答简单极了:“因为高天绝不会鼓掌。”
只有一只手的人怎么会鼓掌?
外面有人笑了,大笑。
笑声果然是田鸡仔的声音,可是他并没有进来,船板上那个大洞外面仍像是一片黑暗,
有田也看不见田,有鸡也看不见鸡,有人也看不见人。
所以元宝又忍不住要问:“田先生,”他问田鸡仔,“是你要进来?还是要我出去?”
“你猜猜我会不会让你出来?”
“你不会的。”元宝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你进来的时候,带点东西进来。”
“你要我带什么?”
“你猜呢?”
“带一点酒好不好?”田鸡仔说,“另外再带一点下酒的菜。”
“不好。”
“不好?”田鸡仔的声音显得很惊讶,“为什么不好?”
“因为你太小气了,”元宝说,“如果你要带酒来,就不要一点一点的带,我生平最受
不了的就是一点酒一点菜一点人。”
“一点人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全部进来,只进来了一点。”元宝说,“譬如说你只进来
一点手,一点脚,把其余的部分都留在外面,你说我能不能受得了?”
田鸡仔又笑了。
“我保证我一定会全部进去的,而且把我全部财产都买酒带进去。”
“现在你的全部财产有多少?”元宝叹着气,“我知道你的财产一向不太多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田鸡仔说,“我保证你看见的时候,一定会吓一跳。”
灯,明亮的灯,一盏二盏三盏四盏五盏……
一系列明亮的灯。
这是元宝最先看见的东西。
然后他就看见提着灯笼的女人。
美丽的女人,穿着绣花丝绸挽着高髻的女人。
元宝的眼睛愈瞪愈大。
因为提着灯笼的女人,每一个都明艳照人,仿佛一轮明月,清丽脱俗。
八个美女在洞外款摆腰肢,弯一下身,然后鱼贯走入船舱。
她们分列两行,每行四人地站着,动也不动地站着。
一阵清脆嘹亮的声音,忽然自远处传来。
“二十年的女儿红!”
四个同样装束同样美丽的女人,二前二后抬着两根竹杆,竹杆中央缚着一块豹皮,豹皮
中央放着一坛酒。
她们走入船舱,盈盈向元宝一笑,轻轻将酒坛放下,返出。
清脆嘹亮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二十年的贵州茅台!”
那四个女子以相同动作,将茅台放在元宝面前。
然后是莲花白,竹叶青,波斯葡萄酒……
然后忽然间进来的不是美女,而是一个上身赤条条的大汉。
这个大汉一言不发,在被打破的洞旁量量度度。然后忽然出掌,如削豆腐般将原来的洞
口削成方形。
这大汉再在洞口比比,就站到船舱正中央,两手一上一下伸着。
元宝他们好奇地看着那大汉,正想出言发问,忽然“飕”地一声,有物体破空声自外传
入。
大汉马步扎稳,“飕”的一声,落在他手上。
他手上已多了一张漆黑黑亮晶晶的木桌子。
他将木桌放在船舱中央,退出。
清脆嘹亮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珍珠丸子!”
元宝皱起眉头,说:“珍珠丸子也算名菜?”
木桌上正放着一笼刚端进来的珍珠丸子,热气腾腾的还在冒气。
萧峻看着这一道菜,脸上的表情绝对比元宝更惊讶,其他人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这真是名符其实的“珍珠”丸子,每一个滚圆的丸子上,都有一颗直径近一寸的珍
珠在上面。
白亮亮滚圆圆的珍珠!
元宝真的吓了一跳。
“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田鸡仔的声音,忽然就从洞外传来。
然后,是他得意之极的大笑声。
元宝叹了口气:“想不到,鸡仔也有长大的时候!”
“鸡仔本来就会长大的,”田鸡仔愉快地说,“你没看过,公鸡的冠,都非常美丽
吗?”
“你是会下蛋的公鸡!”元宝说,“不但做事漂亮,还会变钱。”
“对,对极了。”
三
田鸡仔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变得太多,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能够坐着的时候还是不愿
走路。
只不过现在他坐的已经不是那张有木轮的椅子了,也用不着自己用手推。
他是被人抬进来的,舒舒服眼地坐在一张织金软榻上,被四个高大健康而美丽的女孩子
抬进来的,每个女孩子都有一双修长而结实的腿。
元宝居然认得其中一个,两条腿最修长最结实最好看的一个。
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女孩子,他虽然并不多情,却也不会忘恩负义。
这个女孩子曾经不顾一切地去救他,当然也不会忘记他。
可是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
所以元宝也只有假装从来没有看过她,不管她是为了什么不去自由自在地走江湖卖艺,
也不管她是为了什么要装得和元宝素不相识,元宝都不想揭穿她的秘密。
空舱已经不空了,田鸡仔也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田鸡仔了。
元宝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半天,然后才问他:“刚才你是不是说我讲的话对极了?”
“好象是的。”
“其实是不对的,完全不对。”元宝说,“其实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完全是放屁。”
“放屁?”田鸡仔又笑了,“你的嘴巴会放屁?”
“不但会放,而且放得其臭无比。”
“哦。”
“公鸡是绝不会生蛋的,不管是大公鸡也好,是小鸡仔也好,都一样不会下蛋,”元宝
说,“银钱也不会自己变出来。”
“哦?”
“田老爷子管教儿子一向是有名的,就算有钱,也不会拿给你。”元宝说,“就算给你
一点,也不会让你这么样胡乱折腾。”
田鸡仔叹了口气,“老实说,我每个月拿的月例银子,比大三元门口那个卖花的老太婆
还少。”
“那么你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阔气起来了?”
“你猜呢?”
“如果我猜不出,你一定会认为我是个笨蛋。”元宝说,“如果我猜出来,你也不会承
认的。”
“那说不定,”田鸡仔道,“如果你真的能猜出来,说不定我就会承认。”
“你真的要我说出来?”
田鸡仔叹了口气:“现在我就算不要你说恐怕也不行了。”
元宝大笑:“你实在是个聪明人,简直已经快要跟我差不多聪明了,我一定要先敬你几
杯。”他居然好像是个好客的主人一样问田鸡仔,“你要喝什么?是二十年的女儿红?还是
竹叶青?你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千万不要客气。”
田鸡仔也笑了:“主人究竟是你还是我?”
元宝的回答就好像他平常说的那些怪话一样,又让人不能不觉得惊讶。
“都不是。”元宝说,“主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那么你认为主人是谁?”
“是李将军。”元宝一本正经地说,“三笑惊魂李将军。”
田鸡仔盯着他看了半天,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主人为什么会是李将军?”
元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慢慢吞吞地说:“李将军来无影,去无踪,江湖中谁也没有
见过她的真面目,更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元宝说,“可是就在这个月里,忽然间大家全
部都知道了。”他问田鸡仔,“你想不想得通这是什么道理?”
田鸡仔也不回答却反问,“难道你已经想通了?”
“这个道理其实是人人都能想得通的。”元宝说,“比我笨十倍的人都应该能想得
通。”元宝很认真地告诉田鸡仔,“江彻中忽然有那么多人知道了李将军的消息,只因为有
人故意把这些消息走漏出去了。”
这道理确实是谁都应该想得通的,但却很少有人会这么想。
因为这其中还有个最大的关键谁也想不通。
——走漏消息的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李将军的行踪?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消息
告诉别人?
元宝先解释最后一个问题。
“他故意将这个消息走漏出去,让李将军的对头都赶到济南来,大家混战一场,杀得天
昏地暗,他才好混水摸鱼。”元宝说,“如果大家都死光了,那当然再好也没有了。”
“有理。”田鸡仔微笑,“你说的话好像多少都有点道理,”他问元宝,“可是这个人
怎么会知道李将军在济南的?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其实他也未必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其实他也没把握能确定孙大老板就是李将军。”元宝说,“所以
他一直等了十几年都不敢动。”
“哦?”
“他不但在济南耽了很久,而且是济南城里数一数二的好汉,地面上的一举一动都休想
瞒过他的耳目。”
“哦?”
“最近他忽然发现地面上有点不对了。”元宝说,“城里忽然来了很多行踪诡秘的陌生
人,邱不倒属下的警卫中忽然出现了一些新面孔,每个人都好像是从地下忽然冒出来的。”
元宝叹了口气,“这些事当然也瞒不过他。”
田鸡仔也同意,“我想大概是瞒不过的。”
“所以他立刻就发现,已经有人准备要动孙大老板了。”
“很可能。”
“看到那些从未在江湖中出现的陌生人,他也很可能立即就想到他们是高天绝近年来在
暗中秘密训练出来的杀手。”
“有理。”田鸡仔说,“这一点孙大老板自己一定也想到了。”
“任何人都知道高天绝很不好对付,这个人当然也知道。”
田鸡仔叹了口气,“天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