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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烈愕然反问道:“为什么呢?”
欧阳菁也很妙,不但不答,竟又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阿烈道:“我不知道。”
欧阳菁笑道:
“傻瓜,如果你不是化血门查家后人,那就不是了,这道理你也不懂么?”
他们夹七缠八的对话,全屋的老江湖都听不懂,但阿烈却似乎懂得,恍然点头说道:
“对呀!原来如此。”
他睁大双眼,上上下下打量对方,然后又道:
“不过我却不是傻瓜,这些年来,陈老夫子一直说我最有才分,时时夸赞我聪明,虽然你显得比我聪明些,但我绝不是傻瓜。”
欧阳菁道:
“我若是比你聪明,就可以叫你傻瓜,别人不及你聪明,就被你叫傻瓜,这道理你也不懂么?”
阿烈似是无言可对,皱起眉头,大有不忿之色。
大门外有粗壮的声音传入来:
“董师伯,李七已经气绝身亡啦!”
董公川闻得此言,微微下挫,蓄势欲发,满头白发,无风自动,欧阳菁看了他的形相,哎的一声,道:
“好功夫,我曾听婶婶说过,七星门中人,若是达到气贯毛发的境界,则他的掌力就可以在七步之内取人性命了!”
董公川暴声道:
“算你有点眼力,老夫可不怕你冀北欧阳家,但姑念你年幼无知,假如你遵命束手就缚的话,老夫就暂不杀你,等你家大人前来理论。”
欧阳菁道:“哎呀:我宁愿死在您的掌下,千万别叫我家里的人来。”
阿烈耳听目视,已知道这董公川十分厉害,出手的话,竟可以立毙那美貌姑娘,因此他虽然对她有所不满,但生死事大,岂可因小故而坐视不理?
然而他无技无勇,年纪幼小,目下他正是自身也难保,如何能帮助欧阳菁,但话说回来,他也有他的办法,当下大声道:
“欧阳姑娘,人命关天,岂是可以儿戏的?那人既然受伤,你应该出去瞧瞧,或者还有救也末可知?”
以他想来,欧阳菁出去一看,那李七已亡,自然脚底抹油,逃之天天,这是他唯一暗助欧阳菁的计策。
欧阳菁摇头道:
“你真是傻瓜一个,人家根本就想找个题目好出手对付我,那李七如是死了,正合他们的心意,那里还会让我施救,以致白白失去绝好的藉口呢?”
阿烈一怔,道:“若然如此,我就真是傻瓜了。”
董公川含怒道:
“胡说八道,我七星门向来光明正大,如果向你欧阳家打岔挑衅,何须牺牲一个门人的性命?”
欧阳菁一笑,道:
“您老人家容或没有这等想法,但别人却难说得很,例如……”
她的目光移到祁京面上,又道:
“这一位敢是北邙派鼎鼎大名的三蛇之一,是也不是?”
祁京冷冷道:“不错,本人姓祁名京,外号赤练蛇。”
欧阳菁目光又移到另一个人面上,此人是个黑须灰衣的老者,面色甚是冷峻阴沉,背上插着一对护手钩,她道:
“这一位想必就是风阳神钩门高手了?”
那黑须老者道:
“姑娘眼力不凡,果然不愧出身于名门世家,老夫姓樊名泛,姑娘有何指教?”
欧阳菁哟了一声,道:
“原来是樊老师,听说您精擅贵门绝艺回旋七钩,所向无敌!”
樊泛一捋黑须道:
“姑娘好说了,外间传闻之言,岂可尽信?”但面上也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欧阳菁淡淡瞥过少林不嗔大师和峨媚程一尘真人,目光停顿在那个矮胖中年人身上,但见他背负长刀,腰间插着一口黑鞘匕首,当下道:
“这一位可是青龙会许三爷您许太平?”
那矮胖中年人微露讶色,道:“姑娘如何得知?”
欧阳菁道:“我认出许三爷您的玄霜短刀。”
许太平哦了一声,道:
“姑娘见闻广博,江湖上事无巨细,俱了如指掌,在下甚感佩服!”
欧阳菁吃吃一笑,道:
“奇怪,为何不见华山派的高人在场呢?”
屋内传出梅庵主的声音,道:
“贫尼忝属华山门下,姑娘有何见教?”
欧阳菁走到房门口,向屋内望了一眼,道:
“原来是荆山梅庵主,失敬,失敬!”
那华山派俱是女尼,散布各地庵庙,这梅庵主虽是在湖北荆山,却是华山派著名高手之一。
梅庵主道:
“姑娘出身于名门世家,如是遨游江湖、武林中人无不仰慕贵府声名,定要竭诚招待,但姑娘却介入了这一场是非恩怨之中,殊为不智,假如是事出无心,贫尼甚愿向诸位同道关说,请姑娘回家。”
欧阳菁一面听梅庵主说话,一面细细打量床上的病妇,心想:
“这个有病妇人不知是谁,她目下虽是憔悴苍老,但五官端秀,皮肤白哲,当年必是美貌佳人”
梅庵主话声一歇,外头董公川重重的哼了一声,他乃是提醒梅庵主别忘记七星门有人死在此女手底之意。
欧阳菁伸伸舌头,做个鬼脸,道:
“梅庵主,您是正派高人,德望尊隆,晚辈十分敬仰,但晚辈已闯下大祸,如何能平安跨出此屋?”
梅庵主道:
“你年纪尚幼,谁也不好意思为难于你!假如姑娘出手解救七星门的李施主的话,那更是皆大欢喜之事,姑娘意下如何?”
外面的董公川一听李七尚可施救,可就不肯哼声了。
梅庵主又道:
“贵府的毒药暗器名震天下,如若姑娘不肯出手施救,别人决计无法可想。依贫尼之见,姑娘最好及早施救,免得伤了和气。”
欧阳菁道:“既然庵主这么说,晚辈岂敢有违。”
她取出一个小纸包,入房交给梅底主,又道:
“他们一定信不过我,这是解药,份量很少,抹在鼻孔之内,那人马上返魂复活。”
梅庵主接在手中,不免有点踌躇,想道:
“假如真是解药,自无话说,我的面子也有了。但如若不是真的解药,而此女又乘机破窗而遁,我如何向董公川交代?”
这梅庵主虽是慈悲为怀,抱着息事宁人之心。也不忍眼见武林中都享盛名的冀北欧阳家和七星门结下仇恨,发生杀戮之祸,是以尽力设法从中排解。
但她本身也是老江湖,阅历丰富,岂能随便轻信这女孩子之言?万一被欧阳菁所骗,岂不是把华山派也牵扯在内?
她心中尽管诸多考虑,外表上仍然不动声色,伸手接过那个纸包,轻轻一捏,果然是一些药末。
这时她唯一可行之法,就是托别人拿药出去施救,而所托的人选,自然莫过于那董公川了。
欧阳菁精乖之至,咯咯笑道:
“梅庵主,晚辈久仰您是德高望重,侠行昭著的前辈高人,所以献出解药。假如您信得过晚辈,便请亲自施救。如若信不过我、还望您把解药还给我。”梅庵主心中一楞,循道:
“这女孩子比老江湖还要厉害,我这一介入她就想法子考我一考,这倒是一道难题。
假如我轻信了她,却被她所愚弄,趁机逃遁,我这个人自是丢不起。但如若不信她,还她解药。万一此药不假,这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托住此药出去施救,把人救活了,我这个人亦是丢不起。”
她心念电转,迅即下了决心,微微一笑,道:
“善哉!善哉!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尼岂能对欧阳姑娘你多疑?贫尼这厢先行谢过。”
说罢,举步出房。外面的人无不参透这件事里面的文章,所以都很感兴趣地望住梅庵主。
不过众人心中都甚是佩服这位老尼的决定,因为以梅庵主一个出家人的身份而言,自应以慈悲救人为重,其他的考虑,都属次要。
欧阳菁走到榻边,甜甜地一笑,道:“大婶,你长得真美呀!”
阿烈的母亲苦笑一下,道:
“姑娘别取笑了,你才是真真正正的美人胎子。”
欧阳菁俯身靠近她,低声道:
“听说化血门查大少爷,乃是武林中有名的美男子,又是风流种子,到处留情,以大婶的艳丽容貌,他十六年以前看上了你,不足为奇。”
阿烈的母亲疲乏地闭上眼睛,缓缓道:
“姑娘说的什么话,我都听不懂。”
欧阳菁的美眸中,射出强烈和锐利的光芒,紧紧盯住这个贫病交侵的妇人。但她察看不出丝毫破绽,当下轻轻透一口气,起身走开。
梅庵主已从大门进来,说道:
“董施主。贵派弟子已经苏醒了,谅可迅即复元。”
董公川抱拳道:“有劳梅庵主从中调解,老朽感铭不忘。”
众人的目光都移到站在房门口的欧阳菁面上,只见她露出深思冥索的表情。但只一转瞬间,她又恢复了慧黠活泼的神态,高声说道:
“晚辈深信这一家人与化血门查家无关。”
她这话并非特意向某一个人说的,因此少林不嗔大师接口道:
“姑娘此言。必有根据,贫衲愿闻高论。”
欧阳菁道:
“大师好说了,晚辈的愚见共分四点,说出来之后,还请诸位前辈指教。”
她的话听起来十分谦恭有礼,但出手行事却十分毒辣。形成强烈的对比。因此各派高手,对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全然不敢轻视。于是大家都静静的聆听,看她如何能列举四点理由以证明阿烈母子与化血门无关。
欧阳菁接道:
“第一点,从那位贫病交忧的查大婶看来,病固然不足为奇,贫却大是不合道理。
以化血门查家之富,但凡是被查大少爷看中过的女人,无不得获巨金,一生温饱,绝可无虑。”
祁京冷笑一声,插口道:
“十年人事几番新,何况已是十六年以前之事,由富变贫,岂足为奇?”
欧阳菁道:
“这道理我何尝不知,因此我细加观察过,首先是这间屋子,已居住了十几年。假如她曾经富有过,换间屋子,易如反掌。其次我看那查大婶的手脚,甚是粗糙,掌骨硬而大,定是一生操劳至今之人。”
樊泛捋黑髯,道:“欧阳姑娘观察入微,大有见地。”
欧阳菁向他称谢一声,又道:
“第二点,那查大婶一介女流,见识有限,假如是隐瞒真情,实难逃得过诸位前辈的法眼。何况我向她提起大少爷之时,她全无反应。试想他们如若分离了十六载之久,查大少爷杳无音讯,忽然有人提起,焉能不露出关切的神情?”
这一点乃是在人类感情的弱点上之论,大凡是人生经验丰富之人,无不深知此论乃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欧阳菁扫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默许她的论据,不禁泛起了得意的笑容,徐徐连续说道:
“第三点,想那查大少爷生前,乃是武林中有名的美男子,复又风流自赏,到处留情,据说以他的丰姿人品,加上王侯之富,在情场上无往而不利。假如这个傻瓜……”
她指一指查思烈,接着道:
“他如果是查大少爷的后嗣,我第一个觉着难以置信。前辈请看看,他那一点有乃父之风?常言道是虎父无犬子,查大少爷如此人物,焉有这等形容猥琐的儿子?”
众人看看阿烈,但见他天庭甚低,鼻尖唇薄,加上面黄肌瘦,实在找不到半点与众不同之处。
这个论据可信与否是另一回事,但无人出言反驳,却是事实。欧阳菁自信更增,微微一笑,又道:
“第四点,假如此于是化血门查家后嗣,纵然是时机不巧,无法行窥化血门神功绝艺,但多少总会有一点武功才是。”
祁京道:
“假如此子诞生之日,恰是化血门覆灭之时,则他全然不懂武功,亦不是奇怪之事。”
欧阳菁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这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说法。要知假如这一家与化血门有关,则那查大婶能处处掩饰,必是有化血门的漏网之人通知她。如若化血门有人来过此地,此子既是查家唯一后代,当然会传他一点武功,经过这些年来,已应大有根基了,所以这第四点的理由,与前述的三点都有关连。此子不懂武功,便可证明那查大婶没有作伪。”
人人都瞠目无言,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的理论如此精密这般深刻细致,不觉都相信了。
恰在这时,董公川的首徒李猷入报,据他调查所得,这查家的男人去世,不到十年,而查思烈的年纪,有的说是十三岁,有的则说是十四岁。
这一项资料,已可证明他母子与化血门完全无关。
“欧姑娘的才慧,真是罕见匹涛,古人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是至理名言,贫尼年老昏庸,已经不行啦!”
董公川毫迈的大笑,道:
“梅庵主这话从何说起?欧阳姑娘诚然是一代才女,但梅庵主仍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