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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公川毫迈的大笑,道:
“梅庵主这话从何说起?欧阳姑娘诚然是一代才女,但梅庵主仍然是当今武林的中流砥住。如果你也自称老迈,兄弟这把老骨头早就该入土了!”
赤练蛇祁京那对斗鸡眼转来转去,谁也不知道他在瞧谁,更不知他肚中要冒什么坏水。
峨媚派程一尘道人说道:
“本来这次聚会,原意是交换一点情报和意见,谁知……”
他忽然有所警觉地停口不说,目光转到欧阳菁面上。
欧阳菁何等精乖,立刻晓得他们对自己大有避忌,心想:
“只要你们不移到别处去谈,我定能探知你们说些什么。”
当下微笑走出去,到大门外才转身向众人说声再见,便飘然走了。
众人一看那查思烈还抱着黑猫发楞,都不在意,程一尘道长继续说道:
“万想不到血羽檄事件又在此时发生,这与咱们聚会之举,似乎大有关连呢!”
青龙令三当家许太平打个哈哈,道:
“就算化血门查家死灰复燃,咱们亦何惧之有?”
梅庵主灰眉一皱,心想这许太平末言先笑,口气中充满了杀机,实是十分危险的人物。
她正要开口,只听祁京阴森森的说道:
“按理说化血门应无死灰复燃的可能。昔年之事,兄弟也曾亲身参与,事后并且是由兄弟点算死者的数目,那化血门上下大小,连仆婢厨子一并计算,并无一人遗漏。”
他提起了昔年杀戮之事,渐渐兴奋起来,又道:
“当时兄弟也唯恐查家有人漏网,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处理不当。”
众人都惊讶地望住他,梅庵主忍不住讽刺地道:
“怎么?祁施主觉得太辣手太残忍了么?这倒是使人不易置信之事。”
祁京冷冷道:
“兄弟平生从不戴上假慈悲的面具,化血门的神功,天下谁能不怕?因此斩草除根,当时实有必要。现在回想起来,咱们的仇是报了,但东西呢?咱们谁也不曾找回失物,是也不是?假如留下活口,咱们就不难找到藏宝之处了,兄弟只是后悔这一点。”
樊泛捋着颏下黑髯,大声道:
“祁兄这话很有道理。十六年来,大家都放弃了搜回失物之想。然而最近连接两次出现的血羽檄,是怎么回事呢?”
不嗔大师道:“那化血真经已誊抄了七份,每派都保管……”
他话末说完,祁京已冷冷道:“不嗔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嗔大师也自面色一沉,峻声道:
“贫僧提醒大家一声,今日的情势,比十六年前复杂的多。”
全屋之人,听了不嗔大师的话,似乎都触了电一般,个个怔了一怔,随即无不面色起了变化
不嗔大师的双目睁得比平时大了许多,环视众人一眼,沉声道:
“诸位都泛露沉重的表情,可见得贫僧的话,大家早就想到了,不过人人都藏在心里,谁也不肯首先讲出。”
别人不开腔不算奇怪,那赤练蛇祁京居然也默然不语,可就使得屋子里的气氛,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紧张。
不嗔大师逐一看过各人的表情,这才又说道:
“十六年后的今日,化血门查家既已不存人世之上,反之却有七个家派都拥有化血真经。据贫僧所知,这部真经第一页就是“血羽檄”秘决大法,贫憎深信目黠指出了这一点,将对澄清这迷雾般的局势,大有裨益。
荆山梅庵主接口道:
“不嗔道友,须知这话出自您或程道友口中皆可,旁的人纵然心中大为起疑,也不敢提及……”
程一尘颔首道:
“梅庵主此言甚是,目前只有敝派和少林寺的弟子遇害旁人自然感到不易措词了。”
祁京直到此时,才嘿嘿冷笑两声,说道:
“即使是有人被害的门派,亦不能全无嫌疑,这一点必有不少人同意。”
程一尘面色一寒,道:“祁兄这话只怕有欠考虑。”
祁京道:“兄弟自然有点证据,方敢开口。”
程一尘一面提聚功力,随时随地都可以出手,口中冷冷道:
“好极了,祁兄有何发现?”
祁京眼珠转来转去,使别人弄不清楚他究竟在看谁?
他道:
“既然程真人下问,兄弟只好坦白说出。据我所知,贵派的一位与程真人齐名的高手,亦在这开封府城之内,是也不是?”
众人的目光转向程一尘,但却没有一对眼睛露出惊讶之色,只不过是瞧看程一尘的反应,以及看他如何回答而已。
程一尘面上掠过一丝尴尬的表情,随即淡然道:
“不错,贫道的师弟陆一瓢也来了,但这算是什么证据?”
祁京道:
“兄弟的用意只是指出程真人并非孤身北上,别无其他的用意……嘿,嘿……”
但人人皆知祁京的指证,乃是暗示峨媚派既然另有高手在开封府中,则今日所发生的血羽檄一案,峨嵋派自是不能置身事外,应当也是有嫌疑份子之一。
梅庵主在房中现出身形,冷冷道:
“那么祁施主呢?贵派的高手都在家里?抑或也有人在开封府中?”
祁京发出一阵干笑,心中却迅速想道:
“这老尼到底知道了多少呢?假如我出言否认,她便如何?”
这个心念电转般已掠过脑际,她随即应道:
“梅庵主你试猜怎样?”
梅庵主道:
“贫尼不必猜测,贵派三大高手之一的十步断肠屠大敬施主,眼下就在开封府地面之内。”
祁京假笑一声,道:“梅庵主好灵通的消息啊!”
这时大家都感觉出这七个门派中,峨嵋与华山这两派,似是已有某种程度的默契了。
祁京的话声只略略一顿,但接着说道:
“梅庵主,这个消息是你自己探听出来的?抑是另外有高人代劳呢?”
梅底主道:
“贫尼到这开封府来,所歇脚的法华庵,乃是敝山同门主持,这已不算得是秘密之事,何须多说。”
青龙会许太平道:“法华庵慧师太的大名,谁能不知。”
他含笑扫视众人一眼,才又说道:
“咱们都不是乍入江湖之人,有些事已不值再提。例如目下各派皆有高手潜迹于此城,这是大家心中皆知之事……
他又停歇下来,董公川插口道:“许兄究竟有何指教?”
许太平摇摆着那矮而胖的身子,说道:
“岂敢,岂敢,兄弟只是认为各派皆有高手潜抵本城之事对于血羽檄并没有什么关联而已!”
不嗔大师道:
“这血羽檄大法错非功力深厚之人,不能施用,如何能说全无关联?”
许太平道:
“若然咱们要往这条路上想,则在下要先请问大师一声,此举对准有好处呢?”
风阳神钩门的樊泛应声道:“是啊:这动机何在?”
不嗔大师没有回答,却仰面向天,微露冷笑。
樊泛转目一瞥,但见人人都几乎含着嘲讽的微笑,心知自己这句话已说错了,当下一拂颏下黑髯,又道:
“假如诸位回答不出,兄弟倒有是有一个迹近耸人视听的想法……这就是首先假定这血羽檄不是化血门查家余孽所为,那么下手之人是谁?当然咱们七个门派都会暗自猜疑,但在未有任何证据之前,大家都容忍不发……”
性情燥急的董公川忍不住插口道:
“樊兄的话,似乎毫无出奇之处,说来说去,还不是暗示与那拥有七本化血真经之事有关?”
樊泛拂髯笑道:
“假如另有其人下手,目的正是为了使咱们七派互相猜疑,终于发出了事故,其结果一定不出众败俱伤的的范围。这么一来,可能有些门派能脱颖而出,或是挤入九大门派之列,甚至一跃而登上领袖武林的宝座。”
他的话声嘎然而止,众人都惊讶地寻思。
其中有些实力较弱的家派,都考虑到假如本派高手损折,则自然被淘汰于当今九大门派之列,而由别的家派补上。但像少林、峨媚、华山这些名门大派,想的却是九大门派的领袖宝位这句话。
以这数派的实力,纵然是损折五七名高手,也绝对不会在九大门派中除名。但会不会让别的实力也极强的家派,乘时而起,登上领袖天下武林的宝座,却当真是十分惊心动魄的问题。过了一会,祁京首先阴森森的道:
“樊兄之言乍听虽是有理,但当今武林九大门派,已成定局。六七十年来,武林中从未发生过争列九大门派之事,兄弟认为这一点不必多虑。”
樊泛道:
“天丁武林家派,多达一百五十派以上,这还是指散布全国各地甚有声名的门派而言,尚有不少家派,未曾计算在内,祁兄还是多想一想的好。”
董公川点点头,大声道:
“不错,几十年下来,有些家派实力大增,自然会对号称为九大门派之中的某些门派不服,从而生出祸心,这一点不可不察。”
许太平目光投向不嗔大师面上,堆起笑容,道:
“九大门派之中,武当和天台两派未有参与化血门查家公案,天台派倒没有怎样,武当派实力雄厚,声名尤盛,如果说到领袖九大门派,自然非武当莫属了,大师以为如何?”
他表现得好象十分关心少林寺,因为少林武当两派,乃是真真正正旗鼓相当,实力相好的大家派。
然而不嗔师心中却连连冷笑,忖道:
“你们想从中挑拨,使本寺耗费许多力量去侦刺武当派,使得眼下这七派因之而成了均衡之势,哼!哼!我可不会上这个当。”
不过他面上却装出十分郑重地考虑的神情,并且微微颔首。
房内的病妇查氏用棉被蒙头,但她却暗暗掀开一点缝隙,侧耳聆听外面诸人的对话。
当梅庵主忽然转身走回来之时,她翻个身,向壁而卧,当真完全蒙住头面,这么一来,外面的对话再也听不清楚了。
查思烈缩在一隅,抱着死了的黑猫,面露悲怆之容。
他虽然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们每一句对话,然而事实上他的确无法了解这些话的内容。
七大门派的高手们,谁也不注意他,包括祁京在内。
只听童公川突然大声道:
“依照化血门的规矩,血羽檄抵达的终点,当天晚上,定必斩杀全家,鸡犬不留。
咱们且等过今晚,假如又与峨嵋派发生的情形相同,当夜那一家人并无他故,便可断定非是查家余孽下的手。”
说完这话,一看大家都不反对,便又道:
“此处非是谈话之地,各位移驾返回舍下如何?”
阿烈听到此处,晓得已没有下文,注意力一移开,心头立时泛起了瓜子面,大眼睛的欧阳菁。
直到房中的查氏叫唤,他才发觉屋子里已不见人影,当即放下黑猫,走入房内,道:
“娘,你叫我么?”
查氏已坐了起来,双眼中神采奕奕,病态全失。阿烈见了又觉一怔,随即十分欢喜的道:“啊!娘的伤已经好啦!”
他的母亲泛起—抹奇异的笑容,道:
“那些人都走了?你最好出去瞧瞧。”
阿烈飞奔出去,很快回来了,道:“都走啦!”
查氏叹一口气,道:“谢天谢地,现在你把他们说的话从头说一遍。”
阿烈讶道:“他们讲的话都很奇怪,我一点都不明白,娘你竟懂得么?”
查氏缓缓道:“你别问,说吧!”
阿烈果然从头开始,把所有的人所说的话,很快的复述一遍,不但清楚分明,同时先后的次序以及是那一个人说的,他都能描述得出,竟然一字不漏。
查氏听完之后,点头道:
“很好,我那时想了许多事,所以漏了不少话没听清楚。”
阿烈茫然道:“什么话呀?”
查氏道:“他们说到化血门查家……”
她突然停口,想了一想,才又道:“有些我得细细考虑过,才拿主意要不要告诉你。”
阿烈道:
“娘!这三四年来,你有什么事都跟我商量,左邻右舍的叔叔伯伯们,也没有一个不夸赞我懂事聪明,说我比十六七岁的孩子都懂事。”
查氏伸手摸摸儿子的面颊,眼中露出爱意,道:“是的,你真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阿烈道:“那么娘的心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查氏摇摇头,道:“不行,我得好好的想一想。”
阿烈道:“你向来不是这样子的,真奇怪。”
查氏道:
“将来你或者会知道这原故,但现在你记着别向旁人提起……”
大门传来啄剥之声,打断了母子的对话。
查氏连忙躺下,用棉被蒙着头。
阿烈跑出外间,伸手抓住门门之时,不禁迟疑了一黠,这才往横推去,同时拉开那扇木门。
外面阳光明艳,使人顿时感到这是现实的世界,并非梦魇。
在门